第20章
“聞什麽。”邢嘉文語氣已經冷靜下來, 他從地上站起來,走近魏岚。
魏岚往後退了一步, 喊道:“蘇瑜的香水味!”
邢嘉文點頭, 沒有絲毫猶豫就坦白, “我今天是和蘇瑜見了面。”
魏岚沒想到邢嘉文居然就這麽承認了, 她懵了一下,之後更加生氣。
“你!你不要臉!”她罵人的詞彙量實在不夠。
邢嘉文反應平淡,只是皺了皺眉, 比起生氣更像不喜歡她說這種話。
“她公司和我們有工作往來, 我們當然會見面。”邢嘉文說。
但他和蘇瑜這次見面并不是因為公事, 邢嘉文藏起了後半句。
魏岚對他的話無法反駁,她也知道這件事,但是她還沒有別的理由懷疑。
她道:“蘇瑜說你喜歡小孩兒!還說你是個好爸爸!”她終于把這些話說出口, 這兩句話才是堵在她心頭的石頭,她哭得更兇,眼前模糊一片, 都看不清邢嘉文的臉。
邢嘉文這下看上去終于有些惱火了,他忍耐地看着魏岚,問她:“你相信她說的?”
魏岚怒視着他。
邢嘉文說:“我從來沒有和蘇瑜說過那些話, 不管你信不信。”
魏岚問:“你和她是什麽關系。”
邢嘉文說:“你覺得是什麽關系。”
魏岚沒想到他還敢反問她,一下子瞪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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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嘉文像是擔心她因為憤怒而暈過去, 又把話頭接了回去,他聲音放得很輕,像是給她做催眠。
他說蘇瑜和他在大學的時候關系很好, 但倆人并不是戀人。
魏岚聽得直冷笑。
邢嘉文說:“人都有過去,但蘇瑜的确不是我的‘過去’。”
魏岚質問道:“那她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話!”
邢嘉文誠懇看着她,“我真的不知道。”他略加思索說:“我會去找她談談,也許她誤會了什麽。”
魏岚抓住他的話柄,“你如果沒有做什麽,她為什麽會誤會!”
邢嘉文并不辯解,他說:“是我的錯,對不起。”他說着向魏岚伸出手,似乎想安撫她。
魏岚立刻躲開了,邢嘉文默默地收回手,他看了她一會兒,說:“這件事我會解決的。”
魏岚站在對面抱着手臂,扭頭盯着別處。
邢嘉文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放進籃子裏,對魏岚說:“你先去休息吧,很晚了。”
魏岚轉身就走了,邢嘉文看着她氣沖沖地進了卧室,關門的力氣差點把天花板上的灰給震下來,他忍不住想笑。
當晚,邢嘉文一個人睡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這是他們第一次吵架。
魏岚一夜沒睡着,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被自己的黑眼圈驚到,不得不費心化了個妝遮住。
她起來的時候,邢嘉文已經醒了,他和她說話,魏岚都當沒聽見,後面他就閉了嘴,就坐在沙發上看着她走進走出,最後昂着頭出了門。
等魏岚走後,邢嘉文就進了卧室,魏岚一個人也把床睡得亂糟糟的,他的枕頭騰挪到了床腳,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踢過去的,邢嘉文把枕頭撿過來,躺上去,忍不住長嘆了口氣,他昨晚也是一夜都沒睡好,沙發和床一比太硬,又窄,翻個身都難,他別了一晚上,腰和背都又酸又疼。
他翻個身,面對着魏岚的枕頭,看了一會兒,又拿手拍了拍。
這個傻子,被別人三兩句話就騙得團團轉。
他昨晚聽魏岚這麽一說就想通了她這段時間是怎麽回事,應該就是上次碰見老陳那回,聽了蘇瑜的話,不敢問他。
邢嘉文想到昨晚魏岚那副樣子又有些心煩,也許他昨天不該去找蘇瑜,他懷疑她不知道又領悟到了什麽。
女人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
他初衷不過是想吹吹風,看看風景,弄到像昨晚那樣雞犬不寧可不是他的目标,邢嘉文提醒自己,哪怕是為了他自己的安穩着想,還是不要再去試探的好。
他閉上眼,手放在魏岚的枕頭上,慢慢睡着了。
魏岚中午和郭英婷一起吃飯,幾次想把邢嘉文和蘇瑜的事說出來,她現在腦子裏一團亂麻,邢嘉文态度弄得她糊塗了,她一會兒覺得他說的是真的,一會兒又找出新的疑點了,她想讓郭英婷幫她判斷判斷,畢竟旁觀者清,可又怕說了之後郭英婷要氣死,痛罵了邢嘉文之後又要逼她,魏岚其實也料不到郭英婷會有什麽反應,不過她知道郭英婷向來覺得她不夠“厲害”,太把邢嘉文當回事。
要是她不把邢嘉文當回事,她也不會和他結婚。
魏岚最後還是沒有和郭英婷說,午休的時候,她去了花壇,于雅博已經在老地方等着,她遠遠朝他笑了笑,快步過去。
倆人一個坐一個站着,于雅博仰頭看着魏岚,魏岚在他右側,眼神投向前方,不知道在看什麽。
于雅博看了她一眼說:“你往後站站,不曬嗎?”
魏岚默不作聲地往後退了一步,站到了他近前,她雙手背在身後,神色郁郁。
于雅博笑着看她,魏岚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她又想到邢嘉文,他有這樣看過她嗎?他有這樣看過蘇瑜嗎?
魏岚不願意再想下去,她勉強自己開口,說起今天中午的菜單,說完問于雅博中午吃了什麽,這是他們談話的例行開頭。
于雅博這次卻沒告訴她,他說:“平時說起吃了什麽你總是在笑,這次怎麽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今天的菜不好吃嗎?”
魏岚被他說得更難受,她還偏要咧着嘴要笑,于雅博一直看着她,看着她嘴咧着咧着,由笑變哭。
于雅博也被吓了一跳,他無奈道:“你怎麽說哭就哭?”他又小心地問:“是我把你惹哭的嗎?”
魏岚拼命搖頭,眼淚啪嗒砸到他鞋上,他像是被砸疼了,眼神苦悶,眉頭也不自覺皺緊,站起來,有些急躁地在口袋裏摸索着。
身上的口袋翻遍了,于雅博看着一直在哭的魏岚,自言自語道:“這回是真沒帶紙。”
魏岚擡起頭看着他,她剛要開口,臉上的淚就被他輕輕拭去了。
魏岚沒有躲開,她看着于雅博,哭得更起勁,她從小就是越哄哭得越響,邢嘉文說她愛撒嬌,三份痛也要說成十分。
現在她的痛有十分,卻只能裝作三分的樣子,并且對誰都不能說,別人只會笑話她活該,可能還要說一句,“早料到有今天!”
魏岚眨眨眼,眼淚滾滾而下,睫毛都濕得簇簇粘住。
于雅博發現自己擦不過來,忍不住問:“你怎麽這麽能哭?”
魏岚沒有做聲,她就睜着一雙淚眼看着他,于雅博沒辦法了,只好邊笑邊拿衣袖往她臉上印,印完拿起來一看,瞬間濕了一塊。
等魏岚最後哭完,他一邊袖口已經濕了一圈兒,貼在他手腕上,又涼又黏。
魏岚以為于雅博會問她為什麽哭,可他沒有,他并不好奇,但是又表現出了關心。
魏岚也不懂他是什麽意思,她本來想對他傾訴一番,卻又被他的态度打消了念頭。
但這一通哭完,她好過了些,看了時間,便跟他道別。
于雅博點點頭,沒有說話,他神情比起剛才顯得有些冷淡,魏岚有些失落,臉上似乎還殘留着眼淚的溫度,還有他手指的撫觸,她心裏一陣異樣,突然不敢看他,轉身匆匆離開。
直到進了大樓,魏岚才想起來哪裏不對,這回于雅博沒有跟她說下次再見。
下班的時候,魏岚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沒有回家,她叫了個車直接回了父母家。
她突然回去,李曉燕和魏國強雖然高興,但又都拐着彎兒地問她,是不是有什麽事,是不是和邢嘉文吵架了。
“沒有,我們好好地吵什麽架”,魏岚只能這麽說,“我就是想來看看你們,怎麽我回自己家還必須有理由啊。”
李曉燕問:“那你今晚在這兒住,邢嘉文知道嗎?”
魏岚沒看她,對着電視點頭,“知道啊,我和他說了。”
她說謊了,她是不告而別,離家出走。
魏國強和李曉燕對個眼神倆人都沒再問。
魏岚的房間一直空着,李曉燕說睡是能睡,但是得擦一擦,然後她就端了盆水進去,開着空調,在那兒從床頭櫃到梳妝臺都擦了一遍,最後還有給她把墊着的涼席抹一遍,魏岚要去幫忙,被她趕出去。
母女倆在屋裏拉扯的時候,魏國強不知道什麽跑到超市抱了個西瓜回來,切好後,興沖沖地喊魏岚吃。
魏岚懷裏抱着半邊西瓜,手裏被魏國強塞了個小勺兒,勺子上頭還印了個哆啦A夢。
魏國強在旁邊看着她,頗有些懷念地說:“你小時候我就在地上鋪張涼席,你坐在上頭,邊看電視邊吃,一個人能吃半邊西瓜。”
魏岚低頭看了看西瓜,無奈地說:“那是小時候。”
魏國強一拍大腿,“噢,對了!另外半邊我給你放進冰箱凍着,到時候帶回去吃!”
魏國強起身去了廚房,魏岚一個人坐在外頭,電視裏還在放她小時候最喜歡的看的連續劇,電扇嘎吱嘎吱地轉,牆上還貼着她的獎狀,她突然想,要是能回到過去多好,人要是永遠都不長大,永遠都懵懂無知,該有多好。
為什麽她會愛上一個陌生人,會和一個自己并不了解的男人結了婚,當年她的勇氣是從哪裏來的呢,敢就這麽把往後的人生跟他綁在一起,還信心滿滿自己會幸福。
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鈴聲在此刻十分應景,
“旁人從不贊同,連情理也不容,仍全情投入傷都不覺痛。”
魏岚回過神,拿起手機,聽着歌發呆,她同樣不明白,自己此刻為什麽會連聽他的聲音的勇氣都沒有了。
她呆呆地看着屏幕,直到最後一聲唱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