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邢嘉文以為魏岚是在為孩子糾結, 他知道女人反複無常,所以他也勸自己耐心些, 他總是能勸服她的, 但他還是難免感到疲倦, 他并不喜歡勸人, 很多時候談話不過是在浪費時間,工作上也是,比起當面交流, 他更喜歡通過郵件來溝通, 簡明扼要, 雙方只需闡述各自的要求和方案,他常想要是生活中也能這樣該多好。
老陳還在努力向蘇瑜攀登,偶爾得閑會和他彙報進度, 有時興奮說今回一跳幾步,進展喜人,有時又沮喪說被打回原形, 一朝回到解放前,雖然如此,可邢嘉文看他也是樂在其中, 越挫越勇,他祝他成功。
蘇瑜和他自從上回碰見之後一直沒有聯系, 邢嘉文這邊準備着下個月的蜜月旅行,又因為魏岚近來都郁郁不樂,也沒有多餘精力關注她, 雖然他對她沒有責任,不必時時顧忌她的心情,但他們畢竟有過一個擁抱,出于這個原因,他也不該就這麽默不作聲的走開,他在等一個合适的時機。
時機很快就來了,老陳告訴他,蘇瑜生病了,他已經關懷過,預備明日再去慰問。
老陳說她一個人在家休息,邢嘉文就致電過去,蘇瑜聲音沙啞,說燒到了三十八點五度。
“像個開水壺。”她虛弱地和他開玩笑,讓人聽着心有不忍。
“你能來看看我嗎?”她羞愧地說出了自己的請求,說完又立刻後悔,“算了,我知道我不該這麽說,我沒有資格叫你來···”
邢嘉文打斷她的話,他說:“沒關系,我來。”他只是去探病,沒有什麽不安。
蘇瑜開門的時候穿的一件睡裙,屋子裏開了空調,她在肩上裹了一張褒毯,頭發亂糟糟地披着,唇上沒有血色,臉卻有些紅,眼睛因為發燒而濕亮。
“對不起···”她第一句話就是和他道歉,像是自己做了錯事。
邢嘉文把手裏的藥放在桌上,回頭看着蘇瑜,她這個樣子讓他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他說:“為什麽老是和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
蘇瑜低着頭沒有說話。
他們坐下來,她身體在發抖,邢嘉文問她吃沒吃藥,蘇瑜說吃了,“但是藥效沒這麽快,還沒退燒。”
邢嘉文自然而然地摸上她的前額,說:“好像是還有點燙。”
蘇瑜說:“我總是在你面前丢醜。”她看起來很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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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嘉文笑了笑,他不覺得那是丢醜,他覺得這個樣子的蘇瑜反而更真實。
“你只是生病了,吃了藥,好好休息就會好的。”他安慰道。
蘇瑜“嗯”了一聲,擡頭看着他,像是想說什麽,邢嘉文等着,蘇瑜卻突然撲過來,抱住了他,熱滾滾的臉貼在他的脖子上,邢嘉文擡起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背。
她的呼吸噴在他脖子上的像從火山口吹來的風,燙的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垂下眼,只看到她擠到他眼前的頭發。
有一簇頭發貼在他鼻子下面,弄得他有些癢,他正想把它撥開,蘇瑜開口說話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們沒有分開的話,現在會怎麽樣。”
邢嘉文停下動作,沒有說話,如果當初他們沒有分開會怎麽樣?
“說不定我們現在也結了婚,過得很幸福,不會像現在這樣···”
現在這樣?現在是怎麽樣?
他低頭看了一眼,發現蘇瑜家的沙發顏色好像和自己家裏沙發是一個款式。
“其實這麽多年,我從來沒忘記過你。”蘇瑜的聲音又響起來,她的嘴唇擦着他的耳朵顫動,他被摩擦得有些不自然。
他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臂,蘇瑜順勢從他懷裏起來,倆人一下子離得很近。
蘇瑜說:“我回國的時候想得第一件事,就是要來見你,我不想再後悔了。”
她的手纏上他的脖子,低聲說:“嘉文,我們都別再做任何讓彼此後悔的事好嗎?”
邢嘉文沒有動,她閉上眼,緩緩貼上他的嘴唇。
她的嘴唇溫度也很高,邢嘉文看向蘇瑜,注意到她嘴角悄悄勾起,洩漏了一絲此刻的心情。
邢嘉文扳着蘇瑜的肩膀把她推開,自己也往後退了退。
蘇瑜詫異地睜開眼,不解地看着他。
她還沒有從剛才的餘韻中回過神,眼神迷蒙,“嘉文···”她試圖去喚醒他的柔情。
邢嘉文卻沒有回應,他打量着她,有些懷疑她的病到底有幾分真。
蘇瑜咬住嘴唇,她在拼命忍住受辱而激起的眼淚。
邢嘉文嘆口氣,他不想欺人太甚,就像蘇瑜說的,他們過去的情誼不是假的。
他神色又柔和下來,對她說:“你病了,需要休息。”
蘇瑜沒有說話,只是不甘地看着他。
邢嘉文扶着她進了卧室,蘇瑜抓住他的袖子不讓他走,他坐在床邊看着她。
蘇瑜卻突然哭了,生病的時候人會特別脆弱,邢嘉文幫她擦眼淚,卻怎麽也擦不完。
“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她喃喃地問,眼神兇橫,抓着他的手卻沒有什麽勁兒。
“你當初為什麽不來找我,你給我解釋一下,也也不會這樣···”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邢嘉文沉默地看着她。
“你怎麽能和別人在一起,你怎麽能和她結婚呢?!”蘇瑜委屈極了。
邢嘉文聽着蘇瑜的話,突然有些感慨。
他從來沒有為任何事後悔過,到現在為止,他人生做得每一個決定都是他自己經過考慮的選擇,絕不存在什麽意氣或沖動的成分。
和蘇瑜分開他不後悔,即使當初勉強維持住了平衡,他确定他們最後也不會有結果。
蘇瑜不适合他,他也不适合蘇瑜,他們之間的故事恰恰是因為沒有一個結局才會在此刻讓她如此心有不甘,她把幻想中的完滿寄托于其中,做出種種假設根本沒有意義。
如果他和蘇瑜好好地經歷了一場有頭有尾的戀愛,也許他們現在連看對方一眼都不願意。
床上蘇瑜淚眼朦胧地對着邢嘉文訴情,邢嘉文的思緒卻已經抽離了。
“嘉文,我沒有愛過別人···”蘇瑜說。
邢嘉文被愛這個字眼叫回魂,他想到不久前魏岚那句質問,他看着蘇瑜表情,心中升起不詳預感。
果然蘇瑜問:“你愛我嗎?”
邢嘉文苦笑,他最近是在走什麽運,居然連着被兩個女人問這種問題。
邢嘉文看着不甚清醒的蘇瑜,只想着哄她安靜下來,随口說:“不要說這種傻話。”
蘇瑜望了他一會兒,像安了心,她拉起他的手放到臉上,閉着眼睛說:“我知道你不習慣說這種話,我可以等。”
“只要你心裏有我,我就可以等。”
邢嘉文雖不知道她到底在等什麽,可想勸她最好不要等。
他還想告訴她,需要你等的東西,大部分你都等不來。
魏岚躺在床上,等着邢嘉文回家。
這是他這周第一次回來得這麽晚,她心砰砰亂跳,側耳留意着外頭的動靜。
大門被人打開了,鑰匙落到桌上。
魏岚忍不住從床上坐起來,客廳的光從門縫裏透進來。
她又躺回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卧室門開了,光照進來,魏岚睜着眼,知道邢嘉文站在門口,他沒有進來,又輕輕地關上了門。
魏岚在黑暗裏,靜靜聽着外頭的聲音。
他打開了電視,又去了廚房,大概從冰箱裏拿了瓶水,他現在應該坐在桌子邊,邊喝水邊看着手機。
過了片刻,她聽到椅子摩擦在地面上發出一種幹澀的聲音,他站起來了,接着傳來關門的聲音,他進了洗手間,應該是去洗澡了。
魏岚下了床,從卧室出去,客廳的燈光刺眼得很,她閉了閉眼,輕手輕腳地走到了洗手間門口。
邢嘉文習慣把脫下來的衣服放在門外,她為此專門買了個裝衣服的籃子擺在洗手間門口。
她現在感謝他有這個習慣。
她拿起籃子裏的衣服,還在猶豫,她其實可以明早再來做這件事,可她今晚心神不寧,如果不這麽做,她可能會睡不着覺。
她想睡個好覺,她現在的願望就是這個。
魏岚撫平他的衣領,像要親吻他一樣湊近,閉上了眼。
邢嘉文洗完澡出來,看見魏岚半趴在洗手間門口,手裏抱着他的衣服,臉埋在裏面。
邢嘉文吓了一跳,立刻蹲下來,扶着她的腦袋把她從衣服裏拉出來。
她臉上卻沒有表情,她除了眼睛是睜着的,整個人的反應更像是已經陷入昏迷了。
“怎麽了?魏岚,魏岚!”邢嘉文捧着她的臉焦急地問,他被她吓到了。
魏岚像是被他搖醒了,她眼神一轉,落到他臉上,緊接着就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邢嘉文措手不及,一下子栽倒在地,魏岚用力太猛,自己也滑了一下,邢嘉文下意識地想去扶她,又被她揮開。
他還來不及反應,魏岚又把衣服一股腦地扔到了他臉上。
邢嘉文狼狽地把衣服從臉上揮下去,“你發什麽瘋?!”
魏岚已經從地上站起來,她咬着牙,指着地上的衣服說:“你自己聞。”
“聞什麽!你···”他莫名奇妙,忍着怒氣剛要從地上站起來,卻突然僵住了,他看向地上的衣服,又仰頭看向魏岚。
魏岚站在燈下,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卻看見似乎有無數破碎的光從她眼裏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