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姐妹
可翠鳳既然聽了三少爺的分析,也覺得大帥不可能要收下何三丫兒做姨太太,她哪裏還會怕這丫頭?
翠鳳就冷笑了一聲道,就算三丫兒姐姐沒聽見我的第一句話,現在也該聽見了吧:“還不快給我盛面去。”
何碧撲哧一笑。
“翠鳳妹妹你擡擡眼,仔細看看周圍這些個鍋裏頭盆裏頭,哪個裏頭有面條,要是真有我就給你盛。”
“再說我也正想問問你呢,你今兒到底是怎麽了?”
“為何三姨太要吃清蒸獅子頭和大煮幹絲要找我,要盛面條也找我。”
“我既不是廚子,也不是負責給各院備飯裝盤歸置食盒兒的,更不是三姨太院兒裏小廚房的人,你是不是兩次都找錯人了啊?”
何碧可不是不舍得給三姨太母子倆一碗面條吃,那娘兒倆能吃多少呢。
要是她和宋媽備下的這些面不夠吃,大不了她就改吃米飯炒菜,還能少了三姨太娘兒倆吃的不成。
只是趙大哥說的對,這三姨太院兒裏的主仆都愛欺負人,她何碧也不能眼睜睜等着挨欺負就是了,否則這就算開了頭兒,有了第一次就還有第二次,誰知道哪天算個完。
等她說完這話也不等着翠鳳再找借口,就往宋媽那邊指了指。
“你瞧見了嗎,宋媽正在擀面切面呢,你去那邊等着吧。”
“等着面條切好煮好了,就叫平日裏給你們院子備飯的小孩兒給你裝好食盒帶走,我這裏還有活兒忙着呢,沒空陪你說話。”
“只不過趁着那邊的面條還沒下鍋,我還是有句話想要提醒翠鳳妹妹一句。”
“這廚房呢,大夥兒各有各的分工,每個人要做的就是幹好自己手頭差事。”
“你要是每次來都想叫我把別人的差事搶了來做,你這可不是看重我,你這是要害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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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不服氣也成,等回頭我就請趙大管事跟三姨太那院兒說一聲,以後再來取飯可別叫你來了,不如換個規矩懂事會說話的來,要不然可別怪廚房不給你好臉兒。”
“等到那時你的差事也被別人搶了,你也被三姨太厭棄了,想來你也就懂事了,就明白你今天究竟做了什麽不該做的。”
何碧一邊說着這話,一邊已把手裏扯壞了的面條扔到了身邊垃圾桶裏;又重新取了一條面,十指飛快的揉捏抻拉起來,動作既靈巧又熟練。
只因這扯面都是事先醒好、又切成小條,挨個抹好菜油的。
一旦因為手法不熟練、把面扯壞了,油的作用本來就是防止粘連,哪裏還能再重新團成一團、重新再扯一遍?反正何碧是做不到。
那本來只有中指長、也有中指粗的新面塊就漸漸被她拉伸成足有半尺來長,一寸多寬,既長又寬還不斷。
這時再用手在這寬面中間一戳,又輕快果斷的那麽一分一撕,這條面就被分成了兩條、一邊又連着不斷,半尺長的面就變成了一尺。
随後再把這條面稍微那麽扥上一扥,面條也就變得更薄了。
翠鳳難免被何碧這個手藝驚呆了,呆得幾乎都忘了何碧剛才對她的教訓,只管瞪着眼仔細看起來。
還是何碧将這個徹底扯好的面條扔到開水鍋裏煮上後,又拿起一塊面扯起來,這才笑問她道,怎麽,翠鳳妹妹沒見過這個嗎。
“你要是不着急給三姨太和三少爺送飯去,你就多等會兒,等我把這個扯面煮好了也給你留一碗,你嘗嘗看好不好吃。”
翠鳳頓時有些懊惱,也不知懊惱于她為何被何三丫兒罵了一頓卻忘了還嘴,還是懊惱于她本就不該和這一位對上。
單只聽何三丫兒剛才那幾句話,那也不是她對付得了的,她這一而再再而三的為難對方,到底圖什麽啊?
這也好在她雖是在三姨太那裏當着差,也就天生與主子“同仇敵忾”,到底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呢,在一個孩子眼裏哪有什麽能比好吃的更占上風。
三姨太一向倒是手松,對自己院子裏的下人每隔十天半月就有幾毛錢打賞,論說也缺不了翠鳳的嘴。
可那打賞還不是得存着和薪水一起交給家裏、留着貼補家用,既換不成吃食也不能買衣裳!
翠鳳就連忙雞啄米般點頭道,那三丫兒姐姐可別忘給我留:“我這就先把三姨太和三少爺的飯菜送回去,再回來找姐姐吃面!”
“你先去忙你的,等你再回來肯定少不了你一碗扯面吃,一碗不夠就吃兩碗。”何碧笑着攆她。
翠鳳也就想都想不到,她明明是得了三少爺的吩咐前來廚房賠禮的,誰知她來了就忘了賠禮這個茬兒,當時就又跟何三丫兒對上了。
而這之後又不知什麽緣故,她又飛快的把這份不快抛到了一邊,轉頭便與何三丫兒成了好姐妹一樣,不一會兒就捧起了對方做的油潑扯面、一口口吃得狼吞虎咽。
何碧一樣沒想到,翠鳳這丫頭竟然那麽能吃辣。
等她煮好了一碗面撈出來、放進提前加好醬油和鹽的碗裏,再在面上放了一把蔥花兒,兩勺辣椒面兒,那丫頭還直喊不夠。
她就索性又将辣椒多加了兩勺,這才燒熱了菜油澆上去,這一共四大勺辣椒直把那面色染得紅彤彤的吓人,也沒見得翠鳳皺眉。
等她也捧着自己那碗面坐到翠鳳身邊,她就一邊拌面一邊笑問道,翠鳳妹妹的老家莫不是四川的。
“就連高大叔是我們裏頭最能吃辣的,他那碗面裏也才放了兩勺辣椒,蔣大叔更是只吃打鹵面,你怎麽小小年紀就這麽能吃辣?”
何碧當然知道正宗的油潑扯面要用秦椒,也就是陝西特産的那種線椒,那個辣度對極愛吃辣的四川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只不過她覺得哪怕秦椒再不怎麽辣,對于吃不慣辣椒的北方人來說也算可以了,翠鳳這樣的嗜辣口味兒恐怕不是四川人也得是湖南人。
“三丫兒姐姐猜對了,我奶奶是從樂山嫁到北方的,我媽也是。”
翠鳳吃得滿嘴紅油,分外餍足的咧嘴笑起來。
“只可惜我奶奶七八年前就沒了,我媽前年也沒了,家裏也就再沒人會做油潑辣子……”
再說自打她媽沒了後,她就被她爹送到了梅府當差,她爹唯一記得的就是每月來跟她要錢,從東北一直跟到了津門也沒忘了這茬兒,她如今哪裏還有家?
等翠鳳說罷這話又吃了幾口面,眼淚終于忍不住淌了下來,也不知是終于被那辣椒辣到了,還是想起了她會做油潑辣子的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