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沈老師醒來時看到兒子的臉還以為自己在黃泉路上趕上兒子了,老淚縱橫,斷斷續續地說:“兒子,媽來了,媽跟你,一起走!”
“媽,我沒事。”葉孝銘平靜如常。
“奶奶,奶奶……”葉書揚拉着沈老師的手高興地喊着奶奶醒了,太好了。
葉所長和周英也相繼出現在眼前,沈老師有點懵,沒聽清大家在說什麽,只是愣愣地看着兒子。葉孝銘被看得心裏有點發毛,面上卻始終保持冷靜。
沈老師突然坐起來,周英趕緊上前扶着,她憤憤不平地拔掉手背上的吊針就要下床。
“你快躺下,做什麽呢?”
“媽,你要去哪?”
“沈姨,流血了!”
“奶奶,奶奶!”
所有人都被沈老師的舉動吓了一跳!
“我幹什麽?我去找醫院,找那個醫生理論!”沈老師氣得大喊,“欺騙家屬,不負責任,要出人命的知不知道!他憑什麽咒我兒子,憑什麽吓唬人!我要他道歉!一定要道歉!”
“哎呀,你冷靜一點!你血壓高不知道嗎?還想再暈倒?”葉所長按着愛人不讓她起來。
“暈倒也是他們害的!我要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一定要起訴醫院,起訴那個醫生!”沈老師看着葉孝銘,嚴肅地囑咐他,就跟交代遺言似的,“兒子,你是律師,這事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幫媽打贏官司!”
“行了!說什麽呢,越說越離譜!”葉所長無奈地搖頭。
“離譜?有人咒你兒子你就不在乎嗎?你是當爸的嗎?有你這麽當爸的嗎?”沈老師推開愛人的手,一邊哭一邊說,“我好好的一個兒子,辛辛苦苦養大,說出事就出事,傷成這樣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多難受?這幾年我的心天天懸着,他一病一痛我就吃不下睡不着,就怕他有個萬一。我天天想着活得長久一點,把他照顧得好好的,每天都祈求神明保佑,讓他平平安安的。我這當媽的容易嗎我?可那醫生一句話就把我兒子說沒了,他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有他這麽說話的嗎?我兒子要被他說壞了,我也不活了,我跟他沒完!”
葉孝銘出事後這幾年,沈老師心裏一直憋着,就怕讓兒子看見自己難過沒信心活下去。這會兒,她是不想忍了,把這幾年的傷心全都哭出來,尤其是一想到差點白發人送黑發人,心裏更是痛得難以自持。
葉所長被愛人哭得眼眶都濕了。周英也哭了,悲傷會傳染,她想起自己的過去,想起以前天天家暴的日子,想起那時還年幼的女兒,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掉落。葉書揚不明白怎麽回事,看大人都在哭,也跟着哭起來。
病房裏彌漫着悲傷的氣氛,壓抑痛苦,快把葉孝銘這塊寒冰融化。
“行了,都別哭了!一會護士還以為出什麽事了!”葉孝銘終于忍不住發話,“媽,你冷靜點!周姐,幫我媽重新輸液吧。”
氣氛好不容易緩和下來,有人推開病房的門。沈老師一見來人,又炸了!——來的正是手術室外的那個醫生。
冤有頭債有主。沈老師找到了發洩的源頭,再次拔了手上的吊針,不依不饒地指着人鼻子罵,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對方!那醫生倒也沒生氣,還和氣地陪笑臉,說抱歉。
“媽!你別鬧了!是我讓醫生那麽說的!”葉孝銘大喊一聲,如平地驚雷,整個病房瞬間安靜下來。
“什麽意思?你說什麽?”沈老師不可置信地看着兒子。
“是我讓醫生那麽說的!那會我就在手術室門裏邊看着。”葉孝銘很鎮定地為自己的行為開脫,“是你們自己太緊張,人家醫生的話都還沒說完,你們就暈了,純屬自己吓自己!”
“你在手術室裏?你身體到底怎麽樣?”葉所長他們是知道了,但沈老師剛醒來,還不清楚。
“我就是太累,睡死過去了!後來就醒了。”葉孝銘也是這麽跟他爸解釋的。
“那你為什麽說盡力了?”沈老師把矛頭指向醫生。
葉孝銘趕緊替醫生回答:“人家醫生要說的是:他們盡力了,沒查出我有什麽問題。可惜後半句你們都沒聽。”
“誰聽了前面那句還有心思聽後面的?就不能直接說後面那句嗎?你沒事為什麽自己不出來?為什麽讓人家醫生那麽說?這麽做好玩嗎?你想幹什麽啊?嫌你媽我活太久了嗎?嫌我還不夠難受是吧?我伺候你,你還這麽故意傷我的心,你是我兒子嗎?是我兒子嗎……”沈老師越說越氣,氣得動手打葉孝銘,在他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葉所長也是第一次聽到兒子的解釋,心裏無比驚訝、不解、生氣。這種惡劣的行為就是欠揍,所以他看着愛人打兒子也不阻攔。
“阿姨,別生氣了!小心您的血壓!”醫生在一旁勸着。
“奶奶,別打爸爸了!奶奶!”葉書揚第一次看見爸捱打,不過他一直被教導爸爸身體不好,要照顧爸爸,所以拉着沈老師的手往後退。
周英再次給沈老師紮好針,醫生也離開了。安靜的病房氣氛嚴肅,葉孝銘有種回到小時候,幹了壞事要被父母責問訓斥的感覺。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那麽做?”葉所長嚴厲地看着兒子。
葉孝銘沒敢說他本來就沒事,在助理叫他時就醒了,而是謊稱師兄王律師擔心他出事,提前聯系認識的急診室醫生,他在手術室裏醒來,一時也沒明白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不出來,為什麽要讓醫生說那種話?”沈老師氣呼呼地瞪着兒子。
“因為看到江奕峰,想吓唬他!”葉孝銘說得理所當然,而且竟然還帶着點委屈,“他之前一直說喜歡我,要跟我在一起,可是最近連個電話都沒有,她前妻也回來了,我不得看看他到底安的什麽心!”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兒子為了試探情人,把自己老爸老媽給吓暈了!是這樣嗎?這就是事實?葉家老兩口大眼瞪小眼,欲哭無淚。
“那結果如何?”沈老師問兒子,因為當時她暈了,什麽也不知道。
其他人也看向葉孝銘。那會情況一團亂,葉所長被吓得魂不附體,周英抱着葉書揚,後來醫生送沈老師急救,他們都跟着,生怕再有一個人出事。誰也沒注意江奕峰,誰也沒去想他後來怎麽樣了。
“他,大概瘋了吧!”葉孝銘得意洋洋地說。
“是你瘋了吧!你還是孝銘嗎?還是我兒子嗎?”沈老師怎麽也不相信兒子能幹出這種缺德的事。
“孝銘,你想和小江在一起?”葉所長不愧是搞研究的人,一下子就看到問題的本質。
“不是想,是要!”葉孝銘回答得铿锵有力。
那一夜,葉孝銘已經明白他不可能放手,不牢牢抓住江奕峰,他一輩子都會後悔!他開始思考要怎麽做,擺在面前最大的困難已不再是自己的身體或兩人的性別,而是雙方父母。
江家父母必然不願兒子跟男人在一起,還是個高位截癱不能自理的男人,伺候別人的事誰愛做誰做,但自己兒子肯定不能去做。何況江奕峰不是不喜歡女人,也完全可以找到個好女人。何老師也把他們的意思傳達了,要改變他們的想法不容易。
葉家父母說白了就是怕兒子和江奕峰在一起不長久,萬一将來江奕峰後悔了,兒子肯定要受到傷害。在他們看來,兒子身體已經受傷,不能連感情也受傷,與其将來分手,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在一起。
要說服兩家父母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關鍵在于契機。而這個契機就在助理叫不醒葉孝銘,吓得半死的時候,葉孝銘腦袋裏靈光一閃,迅速給抓住了。
“兒子,小江家不會同意的,小江自身條件也好,我們不能做對不起人家的事。你喜歡他就該為他着想,讓他去找個好女人,成個家,對昊昊将來也好。”沈老師曉以大義。
“他條件好,我又哪裏配不上他?除了我身體癱瘓,我哪點輸給他?”葉孝銘很自信地說,“再說我身體這樣他又不是不知道,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既然他喜歡,他願意伺候我,我何樂而不為。”
“他能照顧你多久?總有一天要煩的,到時候你怎麽辦?”
“媽,我跟他在一起是喜歡他,不是為了讓他照顧我!”
“可是兩個人在一起生活總是要相互照顧的,就算你請護工,有些事也要對方做呀!”
“如果他連這些都不明白,不願意,您覺得我會喜歡他嗎?我和他能走到今天嗎?”
“我說的是将來!”
“現在和将來不都一樣嗎。放心吧,媽,您覺得您兒子連一個人的心都抓不住嗎?我只是身體癱瘓,不是思想癱瘓!”
葉孝銘話音剛落,周英就把手機遞給沈老師,說:“何老師打電話問您身體怎麽樣,不過突然就沒聲了,您再問問吧。”
沈老師接電話,就輪到葉所長開口,他皺着眉頭,憂心忡忡地問:“孝銘,你鐵了心要跟他,那他呢?他怎麽想?還有他家人你打算怎麽辦?”
葉孝銘突然大聲說:“他怎麽想讓他自己來告訴你們。至于他家人,那是他的事,他得自己解決!”
葉孝銘辛辛苦苦導演這場戲,可不全是為了吓江奕峰,他的目标是雙方父母。結果如何,馬上就要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