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千算萬算
這一年的中秋，池魚所在的N市忽然一改前期的悶熱，降溫伴着的陣陣寒風不僅将整個城市帶入了秋高氣爽的天氣，也讓人因連續高溫的煩躁一掃而空。
此時的池魚，站在窗邊，因了微風的涼意才恍然并非置身夢境，而是确确實實地聽到了那句話，“你說……你來N市了？”
“嗯。”二師弟的聲音越發溫柔，“還有五分鐘就要到你那兒了。”
“……”池魚深吸一口氣。
二師弟自然注意到這個細節，邀功似的問，“高興不。”
他的想象中，應當是師姐滿心歡喜地在手機中聽着他這裏的馬路嘈雜聲，心裏默默算着他們之間縮短的距離，恰逢團圓佳節的驚喜，總會讓人期待萬分……
可是……
池魚沉默片刻，只說了一句話，平靜地不起任何波瀾，哪有半點又驚又喜的模樣，“找個地方下車，別來，我去找你。”
“……”他被吓得無言片刻，“師姐，你拿錯劇本了嗎。”
池魚無力扶額，“別鬧，快和司機說。”在聽見二師弟确确實實地和司機說在前方停車之後，她才松了口氣，語調終于變得溫柔，哄勸一般，“乖，我馬上就去啊。”
才下了車，站在馬路邊的二師弟看了看陌生的地方，莫名委屈，終是無語凝噎，“哦……”
池魚問清了地點，便挂了電話，心想還好這貨聽話，更還好這貨沒有問都沒問過她就來了她樓底下。
她家所在的這個小區，是職工的宿舍，所以擡頭低頭都是認識的人，甚至老一輩都是看着池魚長大的。這樣的住處，好處是溫情和方便，壞處是哪家的人P大點事情都會被嘴碎的人絮叨半天。更何況，現在是中秋節，除了已經退休、閑得發慌整天找話題的長輩們，還有上班憋屈、正要找事情吐槽以一展心中抑郁的同輩。
這樣的情況下，二師弟拿着行李，在大門那兒對着胡大爺說一句找她……
用不着半天，她媽媽下樓買個菜，随口和街坊鄰居說幾句話，就能知道，然後回來對着她家長裏短：女兒啊，聽說有個男的來找你啊，是不是男朋友啊？見過家長嗎？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啊？
用不着兩天，她只要見了熟識的人，也都能聽見：聽說有個男的來找你啊，是不是男朋友啊？見過家長嗎？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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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想象，池魚都一身雞皮疙瘩，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她只能對不起二師弟，掃一掃他的興致，硬生生讓他在路邊下車別來了。
因為害怕他等得久，池魚換衣服收東西簡直是神速，可按理說五分鐘搞定的事情，卻在最後一步卡了一卡：她在玄關處琢磨了半晌，穿平底鞋還是高跟鞋，如果是高跟鞋是這一雙低一點的還是那一雙巨高的……
二師弟的身高足以讓她不考慮縮短身高差會打擊他的問題，這一身配這雙高跟鞋好看，可是上次她穿着細高跟和他逛公園想來就是一生的痛。
“你站在那兒幹什麽呢？”在她拿着高跟鞋思考的時候，本來在房間裏看電視的媽媽出來倒水，見着她的模樣不由無語，“要出去？”
“嗯。”池魚不知為什麽心虛，沒再挑，拿着什麽就穿什麽，“我走了啊。”
等大門關上的時候，池魚似乎聽到媽媽說了一句話，可具體內容完全聽不清楚。但現在看了看時間已經耽擱了十分鐘，她估計二師弟在路邊都要生氣了，也不想考慮那一句話究竟是什麽，趕緊下樓。
面對倉皇出門的女兒，池魚媽媽那一句“怎麽穿那雙鞋”消音在空中，心想女兒大了竟然連話都不聽了，繼續吐槽，“上次穿這雙鞋疼得走不了路，才隔了多久又不記得了，什麽記性。不聽我說話，自己吃虧去吧。”
……
池魚讓二師弟下車的地點，走過去也不過是五分鐘的事情。雖然，後來她出門晚了，可路上腳步加快，也沒有多久就到達，不一會兒就看見二師弟的身影。
大概是因為中秋假期才三天，他并沒有拿多少東西，只有一個手提袋，加上他本身能裝，心裏再憋屈再着急也不會表現出半分，氣定神閑地站着，比起她想象中可憐兮兮地站在路邊，扶着行李箱十足像是被趕出家門的模樣——天差地別。
這就是等了她十五分鐘的人，認真說來，她才像比較急的那個人。
還沒有走到跟前，池魚就看到二師弟側頭，四目相對的一笑，一下子讓她心情好起來，腳步再加快了一些，因為他随意的打量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打扮。
先前心無旁骛地趕路，現在池魚才後知後覺：這雙鞋好難穿，這腳步略不穩的節奏是是怎麽一回事……
他們一直覺得，對方和自己在游戲裏面選萬花門派是頗具深意的，因為就連現實生活中，他們只要不說話不暴露，外人看着也覺得是風度翩翩頗有氣質的，于是，她預想的場景是，兩人淡定會面，淡定談話，淡定離開這個地方。
而不是……
一雙破鞋讓她腳下一歪，池魚心中暗想不好，整個人即将失去平衡，要摔到地上之際，面對上前一步的二師弟，她當然機智地調整了方向。
因此，整個人都撲到了他的懷中。
“呃……”池魚定了兩秒，頗為尴尬，“鞋子不大好穿。”
他忍笑，“嗯。”
在他的幫助下，池魚終于站穩了，揉了揉腳踝自問無大礙，就強作鎮定，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你沒吃早餐吧？先去吃點東西。”
他點點頭，讨論了下方向一齊走了兩步，一切似是恢複了正常之時……
池魚低呼一聲，身子又一歪，還多虧他及時一攬才沒摔倒。
兩人驚魂初定，保持着他擁着她的姿勢。池魚被扶着，下意識一手環着他的腰，将投懷送抱發揮得淋漓盡致還是頭一遭，正無言以對，倒是他先開口，“鞋子不大好穿，我懂。”
“……”池魚立刻松手，聳肩抖掉他搭着的手，沒好氣地說，“我回去換雙鞋。”
他發自內心地說，“這樣挺好的，不用換。”
池魚懶得理他，說了一句“腳疼真要換”，卻才擡步就變了表情，挽胳膊拉着他急速向前狂奔，跟開了外挂似的，方才真真像是夢一場。
等他們走了一會兒，足足離小區有個一百米的時候，她才停步，嘆氣，“差點被胡大爺看見了。”
“誰？”他不明所以。
她嘆氣，“一個長輩。”
“還換鞋嗎？”他望了望兩人競走似的短時間飙出的距離。
池魚搖頭，“算了，疼是疼點，又不是不能走。”
“再摔怎麽辦？”二師弟皺了眉，剛才高興她投懷送抱只是開玩笑，說到底他還是不希望她受苦的。
池魚心如死灰地嘆了口氣，而後瞅了他一眼，笑笑，将他的胳膊挽得更緊，“這樣扶着你就好了。”
……
事實上，一點都不好。
一天的走動讓池魚已經受不了，可她一直忍着沒說，晚上甚至為了看花燈和噴泉，與他手牽手把那麽大的廣場走了一遍。
所以，池魚自認自己沒有力氣再從小區門口走個老遠到樓梯口，再上五樓的家，再看看廣場地點與自己的小租房十分近，還沒有熟人會看見二師弟送她的場景，便決定回那裏。
由于工作地點離父母家太遠，池魚在附近租了房子，只有雙休日會回家而已。她十分有前瞻性地租的三樓，而且院子也小，從大門走過去并不費力。那時也晚了，她原本的打算是不麻煩二師弟走進去，在門口道別，自己再堅持爬上去的。
無奈……等下了出租車，她站直的那一刻，才知道不對，立刻轉身對即将開走的司機說了句，“等等。”
先前什麽才見面第二次，什麽就這麽邀請上樓不好的考慮，池魚都忘了，只對探頭莫名看她的二師弟說，“送我到家門口吧。”
二師弟當然說好。
最後，她被二師弟扶着到了樓梯口，思慮再三，轉頭對他說，“走不動了。”
“……”他皺眉。
池魚從不是羞澀那一款，于是直白地說，“背我上去吧。”
他倒不皺眉了，換了往常的似笑非笑。
池魚努力勸說，“只有三樓……”
“你在家怕被人看到，在這裏怎麽不怕了？”師弟語氣頗有深意。
“現在沒人經過的。”池魚鎮定地說。
師弟點點頭，出言卻十分讨打，“那我也不想背。”
“好，那你就送到這兒吧，再見。”池魚感覺他似乎在傲嬌，在這麽痛苦的腳疼下才懶得哄，轉身準備自力更生爬上去的時候……
就連第一步都沒踏出去，她便被他打橫抱起，由于驟然離開地面的慌亂，自然而然地雙手環着他的脖子。
意料之外的公主抱。
池魚訝然，擡眼對上他帶笑的雙眼，聽他繼續用話逗她。
“我只說不想背，沒說不想抱。”
作者有話要說：
高跟鞋君：請大家誇我機智,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