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篇武林外史劇情之行
愛欲都用在了曲铮身上,就像飛蛾撲火,毅然決然絕不後悔的燃燒自己和所愛的人。
曲铮猝不及防,沉浸在沈浪的欲望愛火中,在最後一刻時,他艱難的撐起最後一絲清明,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朱七七傷心欲絕哭着跑出了沈家莊,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走着。
想起沈浪一看到那個人,就毫不猶豫的推開她,緊張的走過去,對她的哭聲充耳不聞,更別說會追出來哄着她了。
沈浪為了那個人,不顧兩人十幾年的夫妻情份,抛棄她這個結發妻子。
想到這裏,她更是心碎欲絕,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
不知道在街上渾渾噩噩走了多久,朱七七一擡頭,發現她不由自主的又往沈家莊走去。
她心裏暗暗咬牙,刺痛更甚,都二十年了,她還是一點都沒有長進,無論沈浪怎麽對她,她都舍不得離開他。
既使把她的心割成無數片,她的每一片心上還是想着沈浪。
她的眼淚又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拼命的捂住嘴巴,還是止不住嗚咽出聲。
“朱七七……”
忽聽有一個人在叫她的名字。
朱七七一驚,猛然擡起頭,只見一個人站在她前面攔着她,正是曲铮。
“是你!”朱七七忍不住大叫起來,恨聲道“你怎麽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
曲铮說道“我也不想找你,只是沈浪現在睡着了,我怕有些不開眼的毛賊打擾他,你去照顧他吧。”
朱七七根本沒有心思聽他說什麽,因為她在死死盯着曲铮的嘴唇,眼神如火焰似的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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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铮現在的臉色蒼白,因為膚色白,所以看起來白得透明一樣,嘴唇卻是鮮紅嬌豔的顏色,不但紅,而且腫,有經驗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激烈的接吻所致。
原來曲铮在最後全面淪陷的關頭,使出了催眠術的升級版攝魂術,對沈浪下了暗示。
因為沈浪太強了,意志之堅定幾乎不可動搖,既使在意亂情迷之下,還是耗費透支了曲铮的所有精神力才能攝魂成功。
攝魂術是曲铮根據憐花寶鑒上練習的,已經小有成就。
他的第一個試驗對象就是十歲的李尋歡。
當年向李尋歡下暗示時,效果滿意,證據就是長大後的李尋歡面對面完全認不出他曾經這個師父來。
曲铮向沈浪使出攝魂術,也是萬不得已,一旦兩個人突破最後一點防線,從此之後就會再也糾纏不清,陷入感情的深淵。
再說朱七七只氣得全身發抖,眼睛都怒紅了,咬牙顫聲道“你和沈浪幹了什麽?來向我示威嗎?你好惡毒的心腸。”
曲铮搖頭道“你誤會了,我和沈浪沒做什麽,他本來就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朱七七當然不相信他的話,反而更是生氣,氣恨交加之下,右手往纖腰上一抹,嗆啷一聲,拔出了纏在腰間的軟劍。
軟劍是她花千金托人從南海帶來的萬年緬鐵,找到最好的鑄造師千錘百煉鍛造而成的,柔如面條,平時不用時,可以當腰帶纏在腰間,十分方便。
“我殺了你!”朱七七叫道,手持軟劍,迎風一抖,伸得筆直,劍光閃動間,直奔曲铮而去。
曲铮沒有動,眼睜睜的看着軟劍刺向他的肩頭。
只聽噗得一劍刺入他的左肩,他悶哼一聲,忍着痛沒有叫出聲來。
朱七七怔住了,她沒有想到曲铮不閃不避,連劍也忘了從曲铮的肩頭上拔.出來。
她畢竟不是心腸硬的女人,沒有真的想要殺人。
她說道“你為什麽不躲開?為了沈浪嗎?”
曲铮痛得咬破了嘴唇,過了片刻,等緩過一口氣,他才緩緩道“你別誤會,我不是為了沈浪,沈浪的事我問心無愧,我是為了阿飛,多謝你當年真心的接受了他,不計前嫌,讓他光明正大以兒子的身份呆在沈浪這個父親身邊,我一直以來,都想還你這個人情,可是你什麽也不缺,今天這一劍,你我算是恩怨兩清,我再也不欠你的了。”
他說完話,滿頭的冷汗涔涔而下,朱七七的劍還插在他的肩膀,鮮血沿着劍身緩緩滴落。
真的痛死了,就算自己有各種藥劑療傷,也要好幾天才能好。
朱七七松開了劍,退後一步,瞪着曲铮,說道“怎會恩怨兩清?那沈浪呢?”
曲铮苦笑,沉默片刻,其實是在偷偷觀察朱七七的臉色,終于說道“你為了沈浪非要殺了我?好,那你就動手吧。”
朱七七保養得宜,嬌美依舊的臉瞬間扭曲起來,眼淚不争氣的又掉了下來,喃喃道“我要是真的殺了你,沈浪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的。”
曲铮聞言心裏松了口氣,自己的命也很金貴的,可不能随便丢了,死在朱七七手下更是冤枉。
好在朱七七愛沈浪至深,為了沈浪什麽都可以忍受。
曲铮心裏暗暗嘆息,自己從未真正愛過一個人,實在無法理解這種失去自我的感情。
如果愛上一個人,就會變得像朱七七這個樣子,那麽他寧可一輩子單身。
朱七七流着淚,轉過身游魂般慢慢的走遠,去的方向卻不是沈家莊。
曲铮本來想提醒她,沈浪因為他的攝魂術,還在昏睡當中,轉念一想,沒關系,沈家莊還是很安全的,沈浪不會有什麽危險。
他看了一眼自己肩上還在滴血的劍,嘆了口氣。
他現在精神不濟,又流了一點血,身子發軟,頭也非常暈,現在必須馬上進入空間療傷,再休息幾個小時,以恢複體力,否則什麽事情也做不了。
那時,阿飛和李尋歡估計差不多也該到了,在這之前,上官金虹這個人必須解決。
因為這個人實在太危險了,無論是為了沈浪熊貓兒他們報仇,還是昔日手下的慘死,他都必須親手殺了上官金虹。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了這章以後,我才發現,原來我寫文以來,一直都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阿飛之纏情
中州城內的一條主街。
早晨的空氣很清新,正是一天最好的時辰,已經有許多人在街上擺起各式各樣的攤子,賣各式各樣的東西,熱鬧了起來。
李尋歡和阿飛并肩在街上緩步走着,自從進城後,阿飛就一直沉默着,眼睛中的神色茫茫然,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李尋歡心情沉重,大悲之下,全身懶洋洋的,宛如大病一場,更是不想說話。
兩個人行走在熱鬧的街上,心境卻荒涼如漠,格格不入。
這時,李尋歡目光一凝,忽然瞧見了一個人。
這個人忽然出現在他面前,身上背着個破麻袋,彎腰駝背,偏偏寬肩窄腰,若是直起身來,就是一個很高大魁梧的漢子。
李尋歡一看到這個人,就覺得這人的背影很熟悉,很像他昔日一個失去音信很久的故人。
他認為這個人很像是鐵傳甲,但是又不能确定。
所以他一直盯着這個乞丐。
不僅僅是李尋歡,這個乞丐身後很明顯還跟着一個人。
是一個很瘦,很高,腳步十分輕健,眼露精光的武功好手。
李尋歡沉住了氣,不露聲色的跟着這兩個人。
阿飛當然已經察覺到了李尋歡的異常,修眉一皺,問道“怎麽了?”
李尋歡壓低了聲音,說道“那個乞丐很像我一個故人,我們跟上去。”
阿飛點頭道“好!”
這條街很長,兩個人跟了很久,才走了一半。
那乞丐這時候走到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有一個賣馄饨的人,還有一個挑擔賣酒的人,還有一個賣蔔算命的瞎子。
街對面的屋檐下,站立着一個青衣大漢。
一個賣油炸臭豆腐幹的人正挑着擔子,向這邊走來。
另外還有一個很高大的婦人,在一個花粉攤前買針線,一擡頭,只見這婦人的眼睛竟然瞎了一只。
那乞丐正好走入了這幾個人的包圍圈中。
李尋歡遠遠看見這幾個人,臉上終于變了顏色。
因為他認出這些人正是鐵傳甲的生死大仇人。
李尋歡心跳如鼓,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他知道他現在絕不能打草驚蛇,否則那乞丐只會更加危險。
他寧可自己死,也絕不能讓鐵傳甲有半點傷害,他平生只欠過兩個人的恩情,除了阿飛,就是鐵傳甲。
那邊一瞬間,那乞丐已經被幾個人圍住,寒光閃動間,三柄利刃,抵在他的前心後背。
街上的人群紛紛尖叫着四散閃得遠遠的。
賣蔔的瞎子冷冷對那乞丐道“鐵傳甲,現在乖乖的跟着我們走,不要耍花樣!”
那獨眼婦人用力一推他,喝叱道“快走!”
那乞丐被她推得一踉跄,頭上的破氈帽跌了下去,露出了他的臉。
黃蒼蒼的一張臉,紅通通的酒糟鼻子,正咧着一張大嘴,沖着這幾人嘻嘻的傻笑。
這個人竟然是個傻子,當然絕不可能是鐵傳甲。
幾個人驚呼起來,賣蔔的瞎子冷冷道“怎麽回事?”
瞎眼婦人氣得直發抖,跺腳道“二哥,這個人不是鐵傳甲。”
“他肯定就是鐵傳甲的同夥。”青衣大漢怒吼一聲,掄起一根扁擔就往乞丐頭上打了下去。
李尋歡的身子瞬間滑了出去,他要救這個乞丐,但他一步剛滑出,突又收回,一發一收,動如脫兔,快如閃電,那幾個人誰也沒有注意到。
他已經用不着出手。
只聽格的一聲,扁擔在空中突然斷成了兩截,青衣大漢一下子打空,險些栽倒,他臉色不禁發青,退後了幾步,大喝道“是什麽人在多管閑事?”
一個人淡淡道“是我。”
衆人循聲望了過去,只見一個白衣人長身玉立,正背負着雙手,仰面觀賞着屋檐下挂着的一排鳥籠。
籠中鳥語啁啾,白衣人望着籠中鳥,他似乎覺得鳥比人有趣多了,連眼角都未向衆人看一眼。
白衣人劍眉星目,面白如玉,遠遠望去白衣翩翩,竟然也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衆人紛紛怒吼着要撲上去。
賣蔔的瞎子輕叱道“住手!”
其餘人立刻停了下來。
賣蔔的瞎子彎腰從地上撿起來一錠銀子,冷冷道“公子真是好手段。”
原來白衣人竟是用這一錠銀子隔空打斷了扁擔。
白衣人仰天大笑起來,朗聲道“好,想不到你這個瞎子比有眼睛的人都厲害得多,這錠銀子,就歸你吧。”
賣蔔的瞎子道“無功不受祿,扁擔只值一兩銀子,這錠銀子足有十兩,其餘的都還給你。”
他說着話,手裏的銀子已被他搓成了一根銀條,左手一拗,拗斷了一小截,又冷冷道“一兩銀子老朽拜領,多餘的銀子物歸原主。”
但見銀光一閃,他的手一揮,三尺長的銀棍夾帶着淩厲的風聲向白衣人刺去,一招間,已籠罩住白衣人胸前五六處要穴,看招式之變化,赫然竟是武當的兩儀劍法。
白衣人站立不動,突地伸出食中兩指向銀棍一夾,他的手指宛如金鋼利剪般一剪,就将銀棍剪下了一截。
他淡淡笑道“劍法不錯,可惜太慢了一些。”
他每說一個字,手指就是一剪,說完了這句話,一根三尺長的銀棍已經被他剪成了十五六節,叮叮當當的落了滿地。
李尋歡和阿飛在遠處看得也是吃了一驚。
這白衣人的手指就好像刀一樣的鋒利,他們兩人自認自己也做不到。
白衣人淡淡道“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來也沒有收回過,還不快撿起來。”
賣蔔的瞎子臉色鐵青,慢慢的彎下腰一塊塊的撿起了地上的銀塊,一言不發,轉頭就走。
其餘人垂頭喪氣的跟在他身後,就這樣走了。
那乞丐從地上爬了起來,笑嘻嘻的往前走,仿佛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
李尋歡沉吟着,說道“阿飛……”
阿飛道“你先去,我還有點事。”
李尋歡有點意外,凝視着他片刻,說道“好吧。”
他轉身向那乞丐追了過去。
阿飛則走向了白衣人。
白衣人看着阿飛走向他,臉上雖然不動聲色,心中卻暗暗吃驚。
因為他看出了阿飛是他平生僅見的高手。
阿飛在他面前停下,英俊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瞪着白衣人,緩緩道“鐵戟溫侯呂鳳先?”
白衣人呂鳳先說道“正是,你是何人?”
阿飛沒有回答,突然就出了手。
呂鳳先大吃一驚,阿飛出手如電,配着詭異的幽靈步法,他竟是無法閃避。
大力鷹爪手,沾衣十八跌,只聽砰得一聲,呂鳳先被阿飛擒住右臂摔倒在地,又聽咔嚓一聲,呂鳳先忍不住慘叫一聲,手臂軟軟垂了下去。
原來阿飛竟然使出了分筋錯骨手卸掉了他的手臂。
呂鳳先痛得臉上汗如雨下,本來俊美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他嘶聲叫道“我究竟和你有什麽仇……”
阿飛直起身,拍了拍手,臉上還是沒有一絲表情,淡淡道“我和你沒有仇,只不過曾經有一個人告訴過我,如果有一天遇到了一個叫做呂鳳先的人,不必跟他廢話,打了再說。”
呂鳳先氣得全身都發起抖來,顫聲道“你……你這個瘋子!你究竟是誰?”
阿飛仿佛沒有聽到,轉過身大踏步而去。
☆、阿飛之纏情
李尋歡一直跟着那乞丐,不知道追了多少條街,那乞丐總算停了下來,手裏拿着一小塊銀子不停的在擦拭。
李尋歡忽然出現在他面前,他似乎吓了一大跳,趕緊把銀子藏在了身後。
李尋歡笑了笑,說道“朋友貴姓?”
那乞丐瞪眼道“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
李尋歡說道“我向你打聽一個人,你一定認識的。”
那乞丐搖頭道“我什麽人也不認識,什麽人也不認識我。”
他反反複複的說着,神情癡癡呆呆的,似乎真的是個癡兒,他忽然就從李尋歡脅下穿過,一溜煙跑了。
李尋歡自然很快就追上了他,他大叫道“不得了,不得了,有強盜要搶銀子啦!”
李尋歡苦笑,趕緊從身上掏出了所有的銀子,說道“只要你能帶我去找到我那位朋友,我就把這些銀子都給你。”
那乞丐瞧着他手裏的銀子眼睛都直了,說道“當真都給我?”
李尋歡說道“當然是真的,我朋友他現在在哪裏?”
那乞丐笑眯了眼睛,說道“好,我帶你去,但銀子你卻一定要先給我。”
李尋歡立刻将銀子雙手捧了過去。
那乞丐笑嘻嘻的伸手來接,說道“你這個銀子一定是偷來的,否則怎麽會這麽輕易送人?”
他嘴裏說着話,雙手碰到了李尋歡的手,忽然他的五指一搭一勾,一摔。
李尋歡頓時手上有如多了一道鐵箍,整個人被拎了起來,接着一陣劇痛,手腕的筋骨被錯開,緊接着摔了出去。
乞丐這下子的出手,幹淨俐落,一氣呵成,包括四種內家正宗的功夫,其中有武當的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和蒙古摔跤。
李尋歡摔在地上,摔得他頭暈眼花,幾乎暈了過去。
他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麽吃驚過,這乞丐其貌不揚,竟然是個絕頂高手,武功之高,絕對不在他之下。
他竟然被這樣的高手暗算了。
那乞丐蹲了下來,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嚨,笑嘻嘻的道“你還有什麽話說?”
李尋歡咳嗽了一聲,說道“我無話可說,閣下身懷絕技,在下實在眼拙,實在活該。”
“你真是個怪人,”那乞丐不停的搖頭,忽然大聲叫道“這人不但是個君子,還是個好人,這樣的人我最受不了,你們再不出來,我可不管了。”
随着他的叫聲,旁邊呀的一聲有一道小門忽然開了,走出七八個人來,為首的正是賣蔔的瞎子。
原來除了半路殺出的呂鳳先,剛才街上的一切都是陷阱,針對李尋歡的陷阱。
這些人江湖人稱中原八義,為首的大哥之死和鐵傳甲有關,七人追殺了鐵傳甲十多年,不計代價,不死不休。
鐵傳甲如今失蹤已久,這七人就找到了李尋歡,聯合那乞丐設下陷阱。
李尋歡果然上了當。
李尋歡這時嘆了口氣,說道“妙計妙計,佩服佩服!”
瞎子冷冷道“不敢當。”
李尋歡說道“各位怎會認得我的?又設此陷阱?”
瞎子冷冷道“你一進城,就有人知道了,通知了在下等人。”
他本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怨毒之色,說道“在下等人對鐵傳甲實在想念得很,多年不見,輾轉反側,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委屈李探花了。”
李尋歡說道“你們能設此妙計,倒也真是不容易。”
瞎子冷冷道“在下若有如此智謀,眼睛只怕也不會瞎了。”
那乞丐搶着道“也不是我,我這人腦袋一向有毛病,一想到要害人,就會頭痛。”
李尋歡默然半晌,說道“原來各位幕後還另有主謀之人。”
瞎子手中竹杖一揚,已點住了李尋歡左右雙膝的環跳穴,說道“你見着那人時,也許就會覺得活在世上根本是多餘的,不如還是早些死了的好。”
門內是個庭院,穿曲徑走回廊,走到了前廳,只聽一個人朗聲笑道“各位已将我那兄弟請來了嗎?”
瞎子沉聲道“幸不辱命,李探花已經帶來了。”
屏風後一個人搶步走了出來,鮮衣華服,滿面紅光,卻不是龍嘯雲是誰?
李尋歡的心在發冷。
龍嘯雲卻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大笑道“兄弟你可想煞大哥了。”
李尋歡也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還笑得出來,說道“大哥若是想要小弟過來,吩咐一聲便是,又何必勞動這許多朋友的大駕?”
那乞丐也大笑起來,拍手道“說得好,若換做是我,聽到這句話一定要臉紅了。”
龍嘯雲就像個聾子,仿佛一個字也沒聽見,把李尋歡扶到了座位上,說道“你我兄弟這次可得痛痛快快喝一杯。”
桌子上已擺滿了很豐富的酒菜。
龍嘯雲含笑揖客,又道“各位快請入座,請,請。”
瞎子的腳卻像是釘在地上了。
他不動,他的兄弟自然也不會動。
龍嘯雲道“各位難道不肯賞光?”
瞎子說道“在下等人任務完成,等那鐵傳甲來時,龍大爺莫要忘記通知一聲,至于龍大爺的酒,在下等人是萬萬不敢喝的,龍大爺這樣的朋友,也是萬萬高攀不上的。”
他嘴裏說着話,竹杖點地,帶着兄弟,竟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倒是那乞丐一點都不客氣,往首座上一坐,向李尋歡舉起了酒杯,說道“你也喝一杯吧,這種人的酒,不喝白不喝,喝了也白喝。”
龍嘯雲說道“這位胡大俠,兄弟你只怕還不認得。”
李尋歡說道“胡大俠?臺甫莫非是不歸二字?”
胡不歸大笑道“不錯,我就是胡不歸,瘋瘋癫癫的胡瘋子就是我,但是我再瘋,也不會結交龍嘯雲這種朋友,所以你比我更瘋,是也不是?”
李尋歡微笑不語。
“我只是欠了他一點人情,才不得不這麽做,從此之後,我和他再無半點關系,”胡不歸說着一拍桌子,大聲道“但這件事我做得實在有欠光明,實在丢人,實在差勁,實在不是東西,實在混帳已極……”
他說着,竟自己打了自己十七八個耳括子,又伏在桌上放聲大哭起來。
龍嘯雲臉色一點都沒變,見怪不怪,視若無睹。
李尋歡反倒過意不去了,說道“無論如何,以胡兄的武功,我也萬萬不是敵手的。”
胡不歸大怒道“放屁!放屁!我若不用奸計,哪裏沾得了你分毫,我害了你,你還來安慰我,你這是什麽意思?”
李尋歡只好苦笑不語。
胡不歸喃喃道“我這人神魂不定,喜怒無常,黑白不分,颠三倒四,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實在他媽的不是東西。”
龍嘯雲勉強一笑,說道“兄弟,胡兄一向如此,你不要見怪。”
胡不歸瞪起了眼睛,瞪向龍嘯雲說道“但你比我更不是東西,我實在受不了,我看着你就想吐,我想吐……”
他跳了起來,大叫大嚷着沖了出去。
龍嘯雲又是勉強一笑,說道“一個人的名字也許會起錯,但外號是絕不會起錯的,他的外號叫做瘋子,就真的是個瘋子。”
李尋歡和龍嘯雲兩個人已經沉默了很久。
李尋歡一直在喝酒,喝得很慢。
龍嘯雲卻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李尋歡終于擡起頭,緩緩道“大哥,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有些誤會。”
他的目光中再也忍不住露出痛苦之色,又道“但是有些事大哥你本不該誤會我的,我是怎樣的人,大哥應該也很清楚。”
龍嘯雲說道“誤會?真的是誤會嗎?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過得很痛苦,因為你将你最心愛的人,讓給了別人做妻子。”
李尋歡的手頓時一抖,酒水濺出。
龍嘯雲說道“但你的痛苦還不夠深,因為一個人若是肯犧牲自己,成全別人,他就會覺得自己很偉大,這種感覺會将他的痛苦減輕。”
龍嘯雲的話雖然尖銳無情,但是不無道理,因為他深陷其中,感同身受。
他的手也一直在抖,啞聲道“真正的痛苦是一個男人的妻子是別人讓給他的,而且他的妻子還一直愛着那個人,這才是世上最大的痛苦。”
對一個男人來說,這不但是最大的痛苦,還是種侮辱。
所以他才會變得這麽多,這麽可怕。
龍嘯雲很久才平靜下來,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但我也不會放了你。”
李尋歡滿腹酸楚,還能說什麽。
兩個人又沉默着喝酒,外面的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龍嘯雲站起身,走到前廳中轉了一圈,顯的焦躁不安。
因為他在等一個人,那個人卻遲遲不來。
又過了很久,燈光忽然一暗,門口出現了一個人,花崗岩石般的臉,高瘦筆挺的身材。
腰間懸挂着一柄出鞘的劍。
龍嘯雲看見了這個人,先是一驚,繼而大喜,搶步上前,叫道“荊先生,你終于來了。”
這個人正是荊無命,他死灰色的眼睛完全沒有感情,看都不看龍嘯雲一眼。
他冷冷道“李尋歡在哪裏?”
龍嘯雲道“就在裏面,荊先生,請。”
荊無命沒有動,冷冷道“我記得你說過,這裏很隐秘?”
龍嘯雲得意道“是的,我好不容易找來的地方,絕沒有任何人能追蹤得到這裏。”
荊無命冷冷道“那也未必。”
龍嘯雲說道“如果有人找到這裏,我就向他磕頭,以示敬意。”
荊無命說道“好,你等着磕頭吧。”
龍嘯雲的臉色終于變了,因為他看到荊無命身後忽然出現了一個人。
只見這個人頭發淩亂,滿臉汗水,身上不但很髒,衣服也破了。
但是他的神情還是很堅定,不但如此,他身上還發出了一股逼人的殺氣。
他的眼睛在盯着荊無命,盯了很久。
荊無命慢慢的轉過身,也盯着他。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宛如兩柄利劍,火花四濺。
荊無命居然笑了笑,說道“沈飛?”
阿飛的臉有一瞬間扭曲,又立刻恢複平靜,說道“荊無命!”
荊無命說道“好,我們終于見面了,正好一戰。”
阿飛不說話。
荊無命說道“有什麽問題?”
阿飛沒有回答,卻有一個人說道“因為還有我。”
龍嘯雲大吃一驚,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原來李尋歡突然從屏風後走了出來,他明明被點住了穴位,可是他卻自己走了出來。
原來當時胡不歸又哭又笑的時候,趁着龍嘯雲不注意,偷偷解了李尋歡的穴位。
李尋歡一直不動聲色,沒有走,就是想知道龍嘯雲要把他送給什麽人。
荊無命的臉上就像在戴着一個面具,完全沒有絲毫波動。
李尋歡卻沒有看向他,只是凝視着阿飛,眼睛中帶着憐惜之色,柔聲道“你沒事吧。”
阿飛本來堅如磐石的神情突然崩潰,啞聲道“對不起。”
李尋歡嘆道“我沒事,害你擔心了。”
阿飛緊緊的咬着牙,還是忍不住熱淚盈眶,他發現李尋歡失蹤後,他從來都沒有這麽害怕過,拼了命的尋找,終于憑着天生敏銳的追蹤本領找到這裏。
幸好他并沒有來遲,否則必将悔恨終生。
荊無命走了,他不得不走,因為他絕不是兩個人的對手。
李尋歡和阿飛随後也離去,只剩下龍嘯雲一個人。
寬大寂靜的屋子裏,龍嘯雲一個人怔怔的站立着,很久都沒有動一下。
忽然他的耳邊響起了一個人的說話聲:“龍嘯雲,其實我一直想替李尋歡問你一句話,你既然覺得他把林詩音讓給你是侮辱了你,你當初為何又要接受呢?”
接受了卻又心生怨恨,所以說來說去,人心難測,做好人好事也要看對方是怎樣的人,否則就是害人害己。
龍嘯雲這種生性卑劣的人,做了壞事,只會把罪過推給別人,好顯得自己十分有理。
說話的人斜斜靠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整個人散發着慵懶的氣息,似乎剛剛才睡醒,還掩嘴秀氣的打了一個哈欠。
這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就好像他一直躺在那裏,又好像突然憑空掉在了椅子上。
這個人奇特的短發,奇特的裝束,卻是眉目如畫,随随便便的坐着,也像是一個水墨寫意的畫中之人。
龍嘯雲見鬼似的瞪着這個人,顫聲道”憐花公子?”
這人懶洋洋的哦了一聲,說道“你認得我?倒也奇怪。”
龍嘯雲臉上拼命擠出了一絲笑容,說道“我們見過一面的,在興雲莊。”
這人當然是曲铮。
他說道“哦,我是奇怪你怎麽知道我真正身份的。”
龍嘯雲不說話了,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的詭異。
曲铮瞟了他一眼,說道“原來你早就是上官金虹的人了,怪不得,我一直在奇怪,為什麽我們所有人的行蹤,上官金虹都能提前知道,原來是你搞得鬼呀。”
龍嘯雲臉色發白,說道“我也是沒有辦法,不得不受命于上官幫主。”
曲铮說道“那好吧,你現在帶我去找上官金虹,我想和他敘敘舊。”
龍嘯雲遲疑着。
曲铮淡淡道“當然,如果你特別想死的話,我也不勉強。”
龍嘯雲立刻道“我帶公子去。”
☆、阿飛之纏情
這裏是一個小巷,陰沉沉黑黝黝的,連早晨的陽光也照不進來,不時有幾只老鼠吱吱叫着竄了出來。
小巷盡頭處,有一扇鐵門,有一堵牆,牆倒是挺高,只是牆上斑駁縱橫,鐵門也是油漆脫落,鏽跡斑斑,看起來就像住着一戶破落的人家。
曲铮和龍嘯雲七拐八彎,幾乎走遍了大半個城市的小巷,終于來到了這裏。
曲铮看清小巷中的情景,說道“龍嘯雲,你确定你沒有走錯地方?”
龍嘯雲陪笑道“絕對沒有,公子你仔細看一下門上面挂着的東西。”
曲铮聞言定睛一瞧,果然見到鐵門右上方挂着一串銅錢。
想來這一串的銅錢挂在門上,就表示是金錢幫的标志了。
曲铮眉頭跳了跳,這金錢幫還真是特別,上官金虹究竟是有多小氣,明明錢多得用不完,還是這麽儉樸,看門面就能看出來了。
曲铮說道“金錢幫在這裏有多少手下?”
龍嘯雲說道“本來有一百餘人,有一次行動折損了不少人,大概還有七八十人。”
曲铮說道“一次行動?在鐵将軍廟的剿殺是不是?”
龍嘯雲不敢隐瞞,說道“是的。”
“貓兒手下有七十三條人命,”曲铮凝眉思索,喃喃道“應該差不多了,說不定還有得賺。”
龍嘯雲聽得毛骨悚然,竟然打了一個寒戰。
他當然知道曲铮的意思。
江湖人血債血償,以命還命,天經地義。
曲铮很久都沒有再說話,本來總是含笑的眉眼變得冷冷淡淡,眼眸黑沉沉的,透着霜冷雪意,面無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龍嘯雲心驚膽顫的看着,他能活這麽久,是因為他一向善于察言觀色,八面玲珑,絕不會得罪他惹不起的人
他非常清楚,面前的人是有多麽危險。
曲铮身上尖銳的冷意他感受得到,有如針刺皮膚。
龍嘯雲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眼珠子轉來轉去,似乎很想逃,卻又不敢。
曲铮忽然道“你說一個人,妻離子散,是什麽滋味?”
龍嘯雲聞言驀然雙拳緊握,臉色漸漸發青。
曲铮說道“林詩音不要你這個丈夫,你兒子龍小雲也以你這個父親為恥,寧可遠走天涯,你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他們了,不知道你作何感想?是不是覺得比死了還難受?”
龍嘯雲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曲铮盯着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所以,你為什麽還活着?”
龍嘯雲忽然狂吼一聲,跳了起來,若是有別人在,就會以為他肯定是要和曲铮拼命了。
實際上,他跳了起來,然後沖出了小巷,竄得比兔子還快,竟然就這樣跑了。
曲铮意外的一愣之後,自語道“哼,算你聰明,沒有愚蠢的向我動手,便宜你了。”
這時,吱呀一聲,一個男人開門走了出來,是個黃衣人,長得兇神惡煞,沖着曲铮叱喝道“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