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包間內香氣萦繞,十幾人圍成一圈落座于餐桌旁,彌漫着溫馨的氛圍。
即便是九重界,相熟的修士也會通過這種方式來增進情誼,雖說沒有那般仙氣四溢,但算是一種平和的飯桌文化。
孔文彬立刻站起來敬了蘇宸與秦楚陽一杯。
“蘇師弟,秦道友,當日我們沒能打聽清楚情報,害得你們失散兩年,實屬我們的失職。”
蘇宸連忙道:“孔師兄可千萬不要這麽說,那曹家畢竟是一個家族,且又山高路遠,有些事情不是說能打聽就能打聽到的,師兄這般可真是折煞我們了。”
“無論如何,這一杯我也得敬上。”
孔文彬微微一笑,将盞中靈酒一飲而盡。
靈釀立刻令他的面容酡紅一片,仿佛春花初綻,一股強大的魅惑之力自然而然地疊蕩開來,即便是旁邊坐着的合歡宗弟子都面紅心跳。
合歡宗弟子尚且如此,虎雲幫的人立刻就夾緊雙腿,卻又無法自制地将目光投向孔文彬。
蘇宸與秦楚陽皆是目瞪口呆,尤其是前者,第一次覺察到:原來孔師兄也是一位合歡宗弟子哦……
平日的孔文彬溫文爾雅,玉樹臨風,卻不想小酌之後便是如此撩人。
“第二杯,則是祝福師弟與秦道友平安歸來,并且修為大漲。”
“第三杯,則是願師弟與秦道友回歸之後,騰龍盟與虎雲幫能夠進一步合盟,持續長久地發展下去。”
“第四杯、第五杯……”
眼見孔文彬眸內醉意漸深,而包間內的氣氛也愈發不尋常,練氣九層修為以下的修士都受到了影響,表情變得沉醉。
蘇宸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出手制止,卻架不住孔文彬連杯盞都不用,直接以酒壺往口中灌酒的豪邁。
“師兄,萬不能再喝下去了……話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其中一個合歡宗弟子醉醺醺地說:“孔師兄乃酒媚之軀,是一種異靈體,一旦飲酒便不可自控地産生強烈魅惑之力,且初期難以自控。師弟,你二人千萬當心,莫要再叫師兄繼續飲酒了,我們……不僅會醉,而且體內靈力也難以自控。”
別說,蘇宸與秦楚陽還真的發現在運行靈力之時,體內靈力難以掌控,顯然是受到了孔文彬影響。
“孔師兄,對不住了!”
蘇宸在孔文彬脖頸後頭一敲,後者便立刻倒了下去,一些受到影響較小的人趁機将其攙扶到樓上的住房內。
秦楚陽面色複雜地看着睡在地面的師弟……實在是不争氣。
“都醒醒啊,醒醒!”
蘇宸簡單地凝聚靈氣,在衆人的身上降落片片雪花,随後一道寒風便将屋內的酒氣全都卷至外頭。
“你們既然知道孔師兄酒後會造成如此可怕的後果,為何還不加以制止,大不了以茶代酒,我們又不會介意這種小事。”
一合歡宗弟子搖了搖頭:“架不住師兄多日慚愧,又堅持這麽做,我們忍不下心來,想着師兄若只飲一兩杯應當是無視的,卻不想效果如此強烈。”
雖然孔文彬暫時休息去了,蘇宸和秦楚陽不能從他的口中得知騰龍幫現下發展,有些可惜,不過虎雲幫那邊,心思最為靈巧細膩的靈芸溪則将目前兩個盟族的格局闡述得相當清楚。
“作為沒有築基修士的丁級附屬盟族,目前騰龍盟與虎雲幫是淩波仙城內最強的兩支,因為有兩大宗門的大力支持。如若能夠趁機将兩個盟族合并,不光是能令盟族變得更加團結強大起來,而且這也是兩個宗門友好交流的一步。”
“我與元義,包括虎雲幫的衆人,都很認同這件事。孔前輩與各位合歡宗道友們也是如此,不過我們還是希望能夠在你們回來後再決定此事。”
在蘇宸與秦楚陽被陷害而失蹤之後,開劍宗與合歡宗明面上好像沒什麽大動作,不過卻狠狠地扶持了一番由宗門弟子成立的盟族,然後再藉由他們的盟族,讓曹家在淩波仙城混不下去。
由于兩方同仇敵忾,再加上合歡宗弟子擅長外交的特質,兩個盟族的關系突飛猛進,而作為騰龍幫副盟主的孔文彬便與虎雲幫幫主的溫元義商量起了合并盟族的事宜。
——是的,虎雲幫原幫主将位置讓給了溫元義,畢竟秦楚陽是後者的師兄,而且後者貢獻巨大,可以說沒有溫元義與靈芸溪,便沒有現在的虎雲幫,幫主之位名正言順。
而副幫主自然便是靈芸溪了。
盟族的這種分裂與合并在衆盟族中十分常見,現在許多強大的盟族,曾經都經歷了這兩個過程,繼而茁壯成長。
蘇宸稍微斟酌過後,問道:“那麽盟主之位又該如何決定?我是騰龍盟盟主,而虎雲幫卻是由你二人執掌。”
靈芸溪笑容未變。
“并沒有規定每個盟族只能有一個盟主和一個副盟主。目前我們還是丁級盟族,即便合并了也是如此,因此我們希望由蘇大哥和秦師兄擔任盟主與副盟主之位。你們現在是練氣九層,想必在二十年內便能成功築基。而孔前輩,以及原來虎雲幫的各位,距離築基不到十年,甚至不用五年。”
其他的秦楚陽沒有意見,不過讓他一個騰龍盟盟衆做“副盟主”,他自己是覺得最過意不去的。
不過他剛要開口,那廂清醒過來的溫元義便說:“師兄不用推辭,師弟現在做盟主還太早了,得需要歷練一番,就當我們求師兄你,将這個重任委托給你,可以嗎?”
靈芸溪也附和道:“秦師兄,此事确實為衆望所歸,師妹也求求你。”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拒絕就不合适了。
秦楚陽失笑地點頭應下,只聽過其他盟族為了一個盟主之位争得你死我活,他們倒是截然相反。
“這有什麽不好麽?雖然孔師兄很好,我也很尊敬愛戴他,但若是秦兄沒有與我并肩而立,便總覺得缺了什麽。”
蘇宸握了握秦楚陽的手,豪邁揮手道:“我兄弟二人,義薄雲天,一同将盟族壯大,可好?”
“好。”
秦楚陽笑得咧開嘴角,露出一顆尖尖的虎牙,回握住蘇宸的手。
宴席繼續和樂融融地召開,衆人你一眼我一語,便将兩個盟族合并下來的新盟族命名為“雲龍風虎盟”,正所謂“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此名有同類相求之意,寓意為盟族衆人皆是精英猛士。
至于狐女憐憐麽,則一直呆在靈芸溪身側享用美食,除了孔文彬醉酒之時受到些許影響之外,仿佛任何事情都無法阻止她對美食的熱愛與追求。
同時,因為她的原身是冰泠,算是盟族的內部成員,她也被蘇宸果斷地拉入了“雲龍風虎盟”內。
三人只在淩波仙城呆了一日,次日便有張執事不遠萬裏前來迎接蘇宸幾人回歸。
“張執事……不對,失禮了,張長老,此番又得麻煩您了。”
蘇宸恭敬地拱了拱手。
他從後來醒酒的孔文彬口中得知了關于合歡宗的事宜,但驟然見到服裝制式一如既往的張清遠長老,他還是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執事”。
“蘇大公子何須如此恭敬,喚我一聲執事也是一樣的。”
蘇宸搖頭,正色道:“非也,您的地位便是長老,若是再喚您執事,不就是貶低了您麽?規矩就是規矩,這一點不可以我的意志變更。”
“未來極有可能。”張長老似是而非地笑了笑。
一句話,既可以代指他這個“待命長老”未來會成為“正式長老”,也可以代指蘇宸這個“合歡宗宗主之子”未來能正式成為“合歡宗少主”。
那廂,狐女憐憐與靈芸溪依依惜別後,便乖巧地立于身側。
張清遠打一照面便見憐憐資質非同尋常,且體質特殊,詢問道:“這是?”
蘇宸微笑道:“待我們返回合歡宗後,我會面見父親,屆時張長老便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
張長老聞言,便不再過多詢問,而是讓三人落座于靈舟之上,便向着合歡宗的方向駛去。
這靈舟乃一葉扁舟,比起淩波仙城的寶舟要簡單不少,不過載着四個人完全綽綽有餘。
靈舟在雲海上遨游,無比平穩,狐女憐憐似乎是第一次見得這番奇景,驚叫憐憐,拉着蘇宸與秦楚陽叽叽喳喳地說着話。
半月之後,他們總算是回歸了合歡宗。
伴随着他們的回歸,還有合歡宗弟子們仿佛群雞打鳴一般的尖叫,從山門口一路響徹,着實讓頭一次入合歡宗的狐女憐憐受到了嚴重的驚吓。
“啊啊啊~是蘇師弟……不對,是蘇師兄~蘇師兄與秦前輩回來啦~兩年未見,他們怎麽變得如此迷人?讓我的小心肝怦怦亂跳呢!”
“蘇師兄,秦前輩,能讓卑微的師妹們一親芳澤麽?”
“師弟也要,師弟也要,師弟還要做更加羞羞的事情!”
“蘇師兄要,秦前輩也要!都要都要都要!”
有同為練氣九層,又自覺文采斐然的師兄搖着扇子說道:“蘇師弟這副猶抱琵琶半遮面,霧裏看花花不語,水中望月月無聲,兼之似含情似無情的眉目,可真是讓師兄願意牡丹花下死啊!”
這種盛景,兩年未見,竟然叫蘇宸和秦楚陽覺得有些懷念。
兩年前,他們的修為可還未及練氣九層,合歡宗的師弟師妹少,但師兄師姐卻數不勝數。
為此,蘇宸深恐貞操不保,寧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紅玉居盡心修煉。
不過短短不足四年的時間,他便翻身把歌唱,從尚未練氣的凡人,蛻變為練氣九層的修士,而原先的師兄師姐們,反倒是落在了他的後頭。
嗯,現在面對這陣陣如浪潮般的雞鳴,不僅不怕,反倒是有一種自己成了巨星的感覺,享受着衆星捧月般的優待。
——這就是合歡宗少主應有的感覺?
他将自己的想法說與秦楚陽聽,後者聽罷後笑不可抑地回複道:“那我呢?莫非我便是阿宸身後的小跟班?”
“秦兄着實妄自菲薄了,如若秦兄真成了我的跟班,那得有多少人削尖腦袋也想要将你掠去?秦兄于我獨一無二,萬不可叫他人搶了去。”
蘇宸揉了揉下巴:“倒不若這麽想,他們是在為我們舉世無雙的兄弟情而歡呼呢?”
“不知為何,從阿宸口中聽到這句話,我竟然沒有覺得絲毫意外。”
秦楚陽卻不由自主想起雪狐族煉心洞中出現的第十八層幻境,暗暗道:兄弟情麽……只要他與阿宸能一直是兩人便好了。
就見蘇宸思忖片刻後,緩緩道:“如此說來,我們可得好好感謝一番他們給予我們的支持了?”
秦楚陽思緒暫被打斷,忍不住詢問:“如何回應?”
“秦兄你且看我。”
就見蘇宸面含笑意,望向了站在一側的合歡宗弟子們。
他的雙眸內仿佛盛滿了桃花盛放之景,可下一秒這滿樹桃花又匆匆凋零,從有情到無情不過一瞬,便剝奪了衆多弟子的思緒。
而就在此時,蘇宸的雙眸又變成了一面點綴花瓣的鏡子,鏡中呈現的是他與每一人共賞花雨的景象……
“呵~”
他勾唇一笑,好似春風暖了斜陽,秋波一送,媚眼一眨,便猶如一把熊熊燃燒的烈火,燃爆衆合歡弟子的心。
秦楚陽也很難相信自己竟然能從一個人的眼中讀出如此複雜的景象,而實際上,這是蘇宸在雙眸上渡了一層簡單的幻術所致。
現場寂靜了片刻,秦楚陽果斷地用靈氣暫時降低了自己的聽覺。
果不其然,幾秒之後……
“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蘇師兄讓我死了!真是迷煞一顆少年心,這還是兩年前那羞澀的蘇師兄嗎,這兩年間師兄究竟發生了什麽!現在去再去邀請他夜來對酌,他是否會答應?”
“天啦!我發現自己可能離不開師兄了,我以後每晚都要邀請蘇師兄入夢,共赴巫山!!!”
“你個沒出息的,待會兒我們再邀師兄月下小酌,他估計就答應了。”
這些言論還是比較尋常的,更加癡狂則是如下:
“嗷嗷嗷嗷嗷——我的愛已經滿了!滿了!滿了啊!”
“你的愛滿了?好巧……才怪呢!我的愛絕對比你多,它漫出來了,你看到了我的愛嗎,那是我眼中流淌的淚水!”
“咦,師兄,只是長在臉上的雙眼嗎?”
“呀~師弟安能口出虎狼之詞……自然不只是這樣。”
……
待行至正殿門口時,合歡宗弟子們的聲音依然音樂可聞,蘇宸促狹地看了眼秦楚陽,笑道:
“秦兄覺得我方才的表現如何,是否像極了一個萬花叢中過,又片葉不沾身的風流浪子?不過放心吧,方才只是玩笑之舉,我可不會真做了那風流浪子,讓秦兄傷心欲絕。”
秦楚陽打趣說:“為何不是阿宸你将我氣跑,而後又追悔莫及,十扣九拜地想要挽留?”
蘇宸正經地回答:“不可能。”
秦楚陽:“何言?”
“我自然是不可能将秦兄氣跑,因為這個先決條件不成立,也就沒有後面的‘追悔莫及’。至于十扣九拜之禮,倒是多謝秦兄能提出一個讓你消氣的法子。”
秦楚陽啞然失笑:世上安能有比阿宸更狡猾之人?能将他的心情弄得七上八下。
憐憐在一旁看着兩人,一臉懵懂:這兄弟之情當真奇妙,包括她族內的男性族人也是如此。
一番調笑之後,在張執事的帶領下,四人共入廳殿。
卻不想除了蘇凜冰和各個長老們,他們還在裏面看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修士——秦楚陽的師父,趙振趙長老。
這還是蘇宸第一次親眼見到趙長老,與印象中古板嚴肅老頭兒的面貌截然相反,對方俊朗端莊,外表沉穩持重,渾身散發着一股銳利強大的氣質,如同霜寒臨身,絕對算得上是一難得的美男子了。
但對方一上來便不顧形象地将秦楚陽抱在懷內,目光苛刻地打量着蘇宸,眼中似有殺氣凝聚。
“你便是拐走我陽兒,讓他涉險的合歡宗蘇宸?”
——突然見岳父……不對,是突然見到了好兄弟他爹,對方好像還很不滿,該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蘇宸的大腦當機片刻:“趙師父……”
那廂趙振驚悚地瞪圓了眼,霎時仿佛修羅附體,渾身籠罩了一層凝成實質的赤光,兇神惡煞地吼道:
“你叫誰師父?你怎麽能叫我師父?無恥小兒,住口!”
蘇宸這才猛然驚醒,想到一個令他也有些驚悚的事實。
——只有道侶之間,才會互相稱呼對方的師父為“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