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宿男施計
自打收到鄭魯易地的消息,把周天王姬林氣得眼中冒火,一聽姬寤生竟然公然藐視他的權威,他就頭腦發脹,恨不得将姬寤生五馬分屍,以洩心頭之忿。
聽聞此事的姬黑肩連忙趕來,他可不希望這位沖動的天王做出什麽任性的舉動來,畢竟周朝的權威已經不能再消磨下去了。
一見面上依舊帶有愠色的姬林,姬黑肩好生勸慰道:“天王,當心怒大傷身。左不過天王已不再祭祀泰山,鄭公此舉也可大而化小。”
姬林氣鼓鼓的說道:“這分明是姬寤生在下不谷的臉面,這教不谷如何不怒?”
姬黑肩欲言又止,他也暗中埋怨姬寤生做的太過難看,可是事已至此,他不能讓天王輕易和鄭國開戰,一旦戰敗後果不堪設想!
好說歹說,姬黑肩才讓姬林把滿腔怒火壓了下去。
“啓禀天王,王子克求見!”侍人禀告道。
姬林這才有了些許好顏色,他最愛的幼子姬克蹬蹬蹬的跑了過來,直直撲向他的懷抱。他急忙張開手臂,攬住了奔過來的姬克。
撫摸着這個柔柔軟軟的小身體,姬林的臉上挂着慈父的柔情。然後他随手在愛子的額頭上一敲,笑道:“此時來見不谷,莫不是想要某種物什?”
姬克連忙搖了搖頭,嘟着嘴道:“君父,克如此乖巧,一心為君父分憂,豈可和無知頑童相提并論?”
在旁的姬黑肩聞言點了點頭,他一向最疼粉雕玉琢冰雪可愛的王子克,至于毫不起眼的王子佗他根本就看不進眼裏。
“聽聞鄭公數次無禮于君父,克此時年紀尚幼,不能替君父讨伐此獠。君父且等些時日,待克身量漸長,必替君父出這一口惡氣!”姬克義憤填膺道。
這一席話讓姬林一陣大笑,果然還是幼子最孝順!長子雖為嫡長子,卻不曉得替父分憂,實在是令他不喜!
也不能說他太過偏心,實在是長子一點兒也不讨他喜歡,更不會向他撒嬌,他好歹也是個父親,自然希望子女能承歡膝下,以享天倫自樂啊。
“虢公處理了多年事務,不若由他來做卿士!”姬林忽然想到一個主意,唇角勾起了一道邪肆的微笑。
姬黑肩點了點頭,畢竟與鄭國産生了龌龊,總不能還想着讓鄭公繼續做周朝的卿士。至于虢公,一個小國君主罷了,成不了什麽氣候,不足為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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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谷聽聞那鄭國太子姬忽拒絕了齊女,反倒要娶陳女,可有此事?”姬林饒有興致地問道。
姬黑肩心道,陳公妫鮑頗受周天王寵愛,想必鄭國也是出于這種目的才同陳國聯姻的。他不由笑道:“齊國,大國也。若鄭齊聯姻,勢必不利于天王。陳國依附于周,縱使與鄭國聯姻也不會多生事端。臣以為鄭公此舉意在向天王示好!”
這番話讓姬林平添出一分得意之色,他挑着眉,笑得一臉燦爛。
“不谷早就聽聞齊女文姜年紀雖幼,倒是生得顏色極好,這鄭國太子實在是福薄。其姊宣姜讓衛公父子相争,想必也是個尤物。齊公倒是生了好女兒!”姬林嘆息道。
此時,齊國國君呂祿甫正愁眉不展,時不時搖頭,又是長籲短嘆。
他早就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性,他又如何能阻止得了!況且嫁女的目的就是為了同衛國聯姻,由此說來嫁給姬晉父子哪一個都是一樣的。
呂祿甫此時憂慮的是該怎樣平息鄭國與衛國之間的事端。
好歹齊國與衛國已經聯姻,成為緊密的姻親之國,總不能沒有什麽表示。
更何況他一直都認為自己是一個以天下為公并且能擔當道義的人物。
突然,他的唇角微微上揚,滿眼全是自信。
齊國可不是小國,他就不信那幾個國家不給他半分薄面!
且說姬息姑正在寝宮出神,他偶感風寒,已經休養數日了。
此時,他聽聞侍人來報,說是宿男多次與公子允暗地接觸,這讓他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宿男此人性情狡詐,若是教壞了阿允,那該如何是好!
可若是橫加阻攔,必會讓阿允平添疑慮,若因此導致兄弟離心,可不是件好事。
姬息姑決定先靜觀其變,看看這宿男究竟做了些什麽。
此時姬允正靜坐凝神,神情不似和往常大不一樣。
小竹在旁擔憂道:“公子,風言風語不足信,莫要中了他人詭計!”
姬允冷笑一聲,外人欺他年幼,竟然企圖利用于他,這麽淺顯的手段他如何會信?只是話中的意思令他難受。
阿母當年雖有兵符在手,卻也難信任何人。若不是阿兄還算良善,阿母也不會把兵符交予阿兄。
“這宿男之言着實誅心!”姬允嘆道。
小竹氣憤地想道:宿男本為宿國國君,因國家弱小,一向親近魯國。此次一來魯國就住了許久,國君将他視為座上賓。誰料此人居心不良,不知有何成算?
在姬允看來,宿男怕是個深藏不露的細作。宿國素來弱小,依附于宋國。縱使宿國想要安穩度日,怕是宋國免不了一番折騰。此次宿男此舉意在使自己和阿兄不合,從而讓魯國發生內亂,宋國好從中得利,果然好手段!
此時宿男在家中坐立不安,他本姓風名悅,卻甚少有人提起他的本名,當面客氣地稱他為宿公,暗地裏卻是輕視地稱呼他為宿男。
的确,男爵是最低等的爵位,比楚國的子爵還要低。
然而,宿國卻連楚國都比不了。
他也是迫不得已,本來他是真心親近魯國的,然而宋國不斷逼迫于他,為了宿國子民,他只能這樣做。
魯國的公子允生性偏執,對君夫人的依戀無比深沉,他确信,只要提起君夫人,公子允勢必會失去理智,不過這次似乎沒有達到期待中的效果,他腳步一頓,沉思起來。
姬息姑此時心裏有點兒亂了,若是因為仲子之事,他和姬允之間的信任很容易被打破。盡管所有人都相信他對仲子的癡情,但是虎符面前,又有幾個人相信他愛仲子更甚于權力?
誰知,幾日過後他收到了一個令他無比震驚的消息,姬允居然命人半夜将宿男捉至宮中,捆綁之後仍在寝殿之外一夜。
“宿男現今狀況如何?”姬息姑吃驚問道。
侍人垂頭說道:“君上,宿男已感染重病,卧床不起!”
姬息姑望了望窗外,夜裏過于寒冷,這宿男如何受得了,怕是要好生調養幾個月。片刻,他眉頭舒展,放下心來,看來允弟還是相信他的。
姬息姑匆匆去見姬允,他一看到心愛的幼弟,半天說不出話來。
姬允見姬息姑怔怔的表情,不由賭氣道:“阿兄可是親來問罪的?”
這話讓姬息姑瞬間慌亂,他忙道:“阿允何錯之有,宿男搬弄是非,着實可惡,你對他不過是小懲大誡罷了。”
姬允這才甜甜地笑道:“阿兄果然最好了,也最信任阿兄了!”
看着姬允的笑臉,姬息姑神色一陣恍惚,他仿佛看到了仲子舊時的模樣,他癡癡地看着,然後他抱起姬允,用手輕輕拍打着姬允的後背。
他喃喃道:“阿允,我所求并不多,只要你一直信任我就好。”
姬允滿足地眯眼,如同貓一般的慵懶,一面享受着自家兄長的懷抱,一面點了點頭,心中暗想:阿兄若是只對他一個人好,心意一直不變,他便是一直信任阿兄又何妨!阿兄從不知道,他對阿兄的依賴有多深,世人皆可欺他騙他疏遠他,唯獨阿兄不能!他已失去了疼愛他的君父和阿母,這最後的溫暖他無論用什麽手段都要緊緊的抓住,絕不松手!
風悅正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他的侍人焦急地團團亂轉,魯國實在欺人太甚!這魯國公子允好生無禮竟然将自家君上還成這個樣子,這該如何是好!
奈何宿國實在弱小,如今依附于魯國,若不是為了宿國,君上怎會呆在魯國這麽久,又怎會受此大辱!
君辱臣死,他恨不得拼得一死也要向魯公讨個說法,奈何他不能意氣用事害了整個宿國。早就聽聞魯公極為愛護那個嚣張跋扈的公子允,若是惹惱了魯公,宿國怕是不複存在了。
“君上醒醒!君上!”侍人哭喊道。
已是三天三夜過去了,風悅才睜開了眼睛。
他萬萬沒想到,公子允沒有想象中的簡單,任性是任性了點,卻并沒有失去對魯公的信任,真是想不到啊。
如今他身子變得格外虛弱,算來算去倒把自己搭了進去。
哼,他才不信自己的計策不成功,等到以後公子允和魯公發生矛盾時,他埋下的這個懷疑的種子必然會生根發芽,沒準兒會長成參天大樹,到了那時,魯公必會殺死公子允,他的仇也就報了。
姬息姑派來問候風悅的人已經回去複命了。
“那宿男怎麽說?”姬息姑漫不經心地問道。他雖然仁善,但發起怒來也格外無情。
侍人禀告道:“宿男只說他得罪了公子允,還望君上息怒。”
姬息姑這才緩和了臉色,擺了擺手示意侍人下去。
他低頭看了看地上的竹簡,又開始盤算起朝中的政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