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州籲受寵
姬完是姬揚盼了很久才得到的兒子,他是被當成太子來教養的。從小他就被莊姜養在身邊,地位幾乎不可動搖。
過了幾年,姬完已經知曉莊姜不是自己的生母,再加上自己生母早死,他早已把莊姜視為自己的母親,對莊姜的話也頗為聽從。莊姜也不放縱他,對他悉心照料、耐心教導。母子二人情誼日益深厚。
姬揚寵幸的嬖人又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名喚州籲,他打小就很活潑,想要長大後當一個能征善戰的大将。與文弱的姬完相比,姬州籲更能得到姬揚的寵愛。
姬州籲喜歡把玩軍器,不停地命侍者為他進獻軍器,還随手舞弄,姬揚見了心裏反而更加高興。
姬揚知曉州籲喜歡軍器,就命自己的一支軍隊的部下每日在他面前耍戈弄矛,與姬州籲切磋武藝讨他開心。更為尤甚,不顧及大夫加急送來的報告,席上的竹簡越積越多。也對國人減少了關心。
他每日抽出許多時間只為陪伴姬州籲左右,還撥財幣為幼子親身打造昂貴的铠甲,以及工匠日日夜夜鍛造的兵器。
莊姜知曉後尤為氣憤,一國之君竟不在乎國人疾苦反而為這種兒女之事關心過頭。更令她不能忍受的是多少士兵打仗為了衛國犧牲家庭,他們在戰場上義無反顧的抗敵,而姬州籲打造兵器、铠甲只為了好看而不上前征戰。
無奈之下,莊姜好言告誡姬揚,切勿因為過分寵愛幼子而耽誤了江山社稷。姬揚反而認為莊姜因為自己寵愛幼子而心生嫉妒,立時怒斥了莊姜,還順口調侃她是個不能生育的惡毒女人。這令莊姜黯然神傷。
莊姜認為姬州籲根本就是個有着野性的庶子,年紀尚小就揮舞兵器,長大後殺心一定會很重。況且姬揚現在更喜歡這個庶子一點,自己的阿完地位就不是不可撼動的了。
一日,姬州籲外出狩獵,他打了野味歸來。
見了盤中的野味,莊姜神色微變,她身為齊國女公子,可不是不識民間疾苦的人,早就聽聞穿山甲是稀有之物,一生只能産下一只幼崽,并且極難養活,即使長大也會因為很難尋覓配偶而死去。
她為這只可悲可憐的小動物心生難過,不禁哽咽出聲。
姬完見狀,便心生急切,他大聲命令道,“這野味竟使阿母落淚,真是惱人之物!來人,速速撤下去扔掉!”
“且慢!”莊姜攔住趨步上前的侍者,“此物名為穿山甲,最是珍惜不過。身為國君長子,你須一言一行妥善得體,勿惹君上生疑、大夫生怒、國人生怨。”
姬完連忙垂首,示意自己受教了。
莊姜這才滿意一笑,“阿完,它既然已經故去,我認為應該讓它入土為安才好,讓它安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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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完有些遲疑:“阿弟捕捉了這穿山甲,我見它如此可憐,心中着實不忍。我想……親自埋了它,好讓我內心也安心一些。”
聽到姬完這種說法,莊姜更高興了。她知道這個兒子總想讨她歡心,是個極孝順的兒子,想來此舉是為了安她之心,讓她着實欣慰。
當姬州籲聽說自己打的野味被兄長埋了之後,反而撇了撇嘴,滿是不以為然。
姬揚向來不怎麽在意這些小事,他對他的長子很了解,絕對不是長于婦人之手的無能之輩,否則他早就放棄這個長子了。
随着姬揚日益寵愛姬州籲,有些卿大夫都忍不住想要試探一二了。
其中公孫碏就是個具有慧眼的人,公孫碏,字石,是衛國的大夫。
他為此深深擔憂,一日他前去見姬揚。
姬揚有些好笑地看着公孫碏,說道:“大夫前來見不谷,所為何事?”
公孫碏想要規勸國君,早已想好了說辭。他再拜稽首道:“君上,臣聞愛子當教導以道義,不可走歪路。溺愛為歪路之開端。若立州籲為太子,當着手教他如何治理國家,若是立長子,君上宜早早确定他的地位。”
姬揚聽到此話煞是不悅:“姬完乃是不谷來之不易的孩兒,不谷早已決定把江山交于他手,又怎會生出他意?州籲酷似不谷,不谷也就他一個兒子可以寵愛。莊姜徒有其表,久久不能生育,不僅丢臉還不能誕下子嗣,不能傳宗接代令不谷煩憂。若有嫡子,何來他事?州籲唯一嗜好就是酷愛軍器,不谷不順應他的喜好,還為人父?”
“在臣看來相反。”公孫碏頓了頓,“那種受寵而不驕傲,驕傲而能安于地位下降,地位下降而不怨恨,怨恨而能克制的人,是很少見的,世上少之又少。而且低賤的妨害尊貴的,年少的駕淩年長,□□的破壞道義的,實為反常。君上袒護他,縱容他,他日……”
“不谷日後自有打算,大夫不必在這裏多說。”姬揚打斷了公孫碏的話。
姬揚昨日才聽了莊姜的對州籲的不滿抱怨,今日又聽了公孫碏的話,好生頭疼。
“國君行事得宜,臣子服從命令,這點君上做到了。至于父親慈愛、兒子孝順,如若做不到這樣,就會很快地招致禍害。作為君主,您應該盡力于去除禍害,現在君上已行差踏錯,若不及時糾正,恐怕國家日後會水深火熱,民不聊生。君上不能昏庸啊!要知道,失去了民聲何來的王,何來的國家,君上定要三思啊!”公孫碏盡最後勇氣說出了話。
“不谷難道還不懂江山之事嗎,大夫是不是管的太寬了!再者區區一個孩童能出什麽事?大夫定是多慮了吧。”姬揚揮了揮手,不耐煩道。
公孫碏明白自己無法勸得了國君,只能作罷,忍不住幽幽嘆息了一聲,這未來堪憂啊。
公孫碏回到家中後,哀嘆這個江山滅亡在即,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忽然見自己的兒子石厚在整理衣物,随口一問竟然得知他要與姬州籲一同出游,頓時公孫碏勃然大怒。他早已讓他們斷了關系,石厚竟然不聽!
石厚為公孫之子,只能以公孫碏的字冠在前面,彰顯自己的身份。
公孫碏上前語重心長說:“兒啊,你盡快與他斷了關系罷。”
石厚已經厭煩了他父親的說辭:“公子州籲是孩兒的好友,又是國君愛子,我只是與他同游增進友誼,阿父怕是你想多了。”
公孫碏急得扯着兒子的衣袖道:“君上過分溺愛他,早已亂了法度。軍隊本該駐守邊疆,現在竟如同俳優一般在宮內表演。州籲雖是國君愛子,但也是飽讀詩書之人,不但不為國效力反而和君上一同胡鬧。君上對國家之事不管不顧,怕是衛國危在旦夕,你平日裏也不思進取,不懂判斷朋友好壞,利弊都分不清。什麽狐朋狗友都來往,怕是受盡州籲的影響。他是公子,做了過分的事君上不會怪罪,你就不同了。你莫要胡作非為,快回頭吧,一切還來得及!”
“為父今日詢問君上,君上并無立州籲為國君之念。公子完必會繼承君位。然公子州籲野心之大你我都已知曉,你又同他親近,定是會讓你為他出謀劃策。到時候一根繩上的螞蚱,你又逃脫不得,那時該如何是好?反正你不可再同他來往!且聽為父之言,過幾日為父就會辭官,你也與我回鄉吧。和你娘一起,我們過平淡的日子,莫要再管這權勢之事了。”公孫碏繼續勸道。
石厚只是聽聽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他表現地愛答不理,這些話不是第一次聽了。他總覺得自己父親老了不中用,未來的事誰說的準,自己沒必要太在乎他的話。
看來這游玩是去定了,他拿上包袱,最後摔門而去,這個家真是鬧心。
見兒子如此不受教,公孫碏無奈地坐在地上,他思緒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了。
莊姜在宮內得知公孫碏前去規勸國君,結果無功而返。她忍不住嘆息數聲,唯一能夠确定的就是姬完的地位保住了,姬揚雖然寵愛幼子,卻沒有傳位幼子的打算,還算得上是明君。
她默默地看了姬完一眼,無論如何,她都要讓這個兒子登上國君之位。她再失寵又如何,她好歹是齊國的女公子,是衛國的國君夫人!
為母則強,莊姜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褪下了軟弱,變得更加堅強。
現在,姬完就是她的依靠和指望,她會盡自己的全力護着她的孩兒。
姬州籲一邊揮舞着兵器,一邊抱怨公孫碏老糊塗了,竟然給他添堵,還好君父對他寵愛照常,否則他一定不會給石厚好臉色!
石厚也很難堪,一面是父親,一面是好友,後者更是他想要效忠的公子,夾在其中他真的很為難。
“算了,你阿父是你阿父,你是你,我分得清!”姬州籲突然鄭重說道。
這讓石厚感到無比的暖心,他想,他會始終追随着公子州籲的,只憑公子州籲對他的情分,他永遠也不會背叛他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