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齊女莊姜
衛國國君姬完和公子州籲本是兄弟，二人之間有着複雜的糾葛，這還得從衛國先君衛莊公說起。
衛莊公姬揚是衛國第十二任君主，他好美色而重子嗣。出于種種原因，他打算與齊國合二姓之好，于是娶了齊國女公子莊姜。
莊姜是齊莊公呂購之女，是當時嫡長子呂得臣的同母妹妹。身為嫡出的女公子，她不僅容貌出衆，而且才華橫溢。
莊姜風光出嫁之時，衛國國人舉國歡慶，老老少少都擠攘來到廟門口，想瞻仰這位絕世容貌的女子。
姬揚親自前來迎娶，可見他對這樁婚事有多麽認真。敲鑼打鼓，聲勢浩大的出嫁儀式，加上全城的百姓投足觀望，讓莊姜深深迷醉在這紙婚約中無法自拔。
廟裏鋪滿了筵席，呂購在廟門外親迎姬揚。姬揚手中提着一只雁步入廟門，臉上歡喜之情溢于言表。
進入廟門，呂購滿意地點了點頭，他讓姬揚登入堂中，見一見即将要出嫁的莊姜。
姬揚連忙稽首，飛速将大雁放置在一個角落，匆匆進入堂中。他擡頭一看，一個香腮染赤的佳人映入眼簾。只見她青眉如黛，雙瞳剪水，瑤鼻一點，唇似綻桃，端的是一貌傾城、美撼凡塵。
他瞬間向莊姜伸出了手，滿眼急切地望向莊姜。
莊姜眨了眨眼，沒有絲毫猶豫，她大方地牽住這只看起來強有力的手，跟随着姬揚緩緩走出了廟門。
姬揚喜悅之餘，扶着莊姜登上了極其華麗的車乘，然後他決定坐在禦者的位置親自駕車，載着他的美人夫人回國。
從見到儀表堂堂的姬揚的那一刻，莊姜就覺得自己一生必定幸福美滿。因為她她擁有美貌，又擁有了世上女人極其垂涎的一切。她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對美色的戀慕卻并不癡迷的神情。這是個理智的國君，她不會擔心色衰而愛弛。
姬揚早就聽聞齊國這位女公子有着絕世的容貌、高潔的品行以及無雙的才華，他是真心求娶的。不僅在于莊姜的地位，還在于莊姜這個人。
一回到衛國，他們快速地祭告了祖廟，從此二人正式結為夫妻。
故事一開始總是很好的，夫妻二人琴瑟和諧、相敬如賓，三年來幸福美滿，也能稱得上是一對愛侶了。
但身為一國之君，姬揚考慮的事情比較多，他此生的大事除了登上君位、娶個齊國女公子為夫人，就是生個兒子繼承他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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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巧的是莊姜的肚子絲毫動靜都沒有。
慢慢地，姬揚的期待逐漸落空，從而失去了耐心，對莊姜的寵愛也日漸寡淡。
莊姜在這時得到了消息，她的兄長呂得臣病逝。噩耗傳來，她仿佛失去了依靠，不覺間晃了晃神。
她不知道前路如何，等待她的會是什麽。姬揚的後宮雖沒有佳麗三千，卻少說有七八十個妙齡女子，等着他寵幸的大有人在，她不能生自然有別人可以生。
女子出嫁若是沒有生下子嗣，還不得夫君喜愛，能夠依靠的只有父兄。她的一母所生的兄長已死，只有三個異母兄弟還在。他們分別是公子祿甫、公子年和公子廖。她平日裏和這三個兄弟并不是很親近，現在更談不上依靠他們。
呂得臣一死，她的大樹已經倒了一半。現在唯一能夠依靠的只有君父了，希望姬揚看得清局勢，不能對她徹底冷落。
她何嘗不想生下一男半女，也好有個依靠。然而她吃了各種藥物，依然無法生育子女，難道她這一生注定孤老嗎？
不久，衛國人知曉了莊姜這樣一個貌美的女子存在着一個缺陷，那就是沒有生育的能力，美而無子，紛紛憐惜莊姜。為此有人為她做了一首詩，名曰《碩人》，在衛國民間廣為流傳。
“碩人其颀，衣錦褧衣。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蛴，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碩人敖敖，說于農郊。四牡有驕，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無使君勞。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發發。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莊姜聽聞後只是笑了笑，她的笑容很淡。
這又有何用呢？近來姬揚開始流連後宮嬖妾，莊姜沒有理由反對，因為她沒有反對的立場。身為夫人，為了衛國的江山社稷和綿延子嗣，她只能隐忍。
不僅如此，為了顯示夫人的大度和賢惠，她還要大力支持，并親自欽選嬖妾，為姬揚尋找适合的好生養的女人。
她多日不見姬揚，如何才能排解孤單和落寞呢？作為一個胸有才華的女子，只有作詩一首，抒發一下郁悶和傷感之情了。
她提筆寫下《柏舟》一首，詩曰：“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憂。微我無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鑒，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據。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憂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靜言思之，寤辟有摽。日居月諸，胡疊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
莊姜寫罷，猶自喃喃低語：“亦有兄弟，不可以據！”若是兄長呂得臣還在，定然會給她撐腰，她又何至于落到這樣的地步？
就在她傷感自憐的時候，姬揚又迎娶了陳國國君妫鮑的兩個妹妹——厲妫和戴妫。
莊姜知道後心裏一滞，微微皺起眉頭，沒有再言語。
很快，姬揚就對她們加倍疼愛，賞賜諸多首飾，恩寵與當年的莊姜一般無二。
厲姒與戴妫雖然是陳國有名的美人，但和莊姜比拟起來還是遜色許多。她們不及她的容貌身段，也不及她的詩書氣質華，但是她們懂得如何魅惑男人的心。
姬揚被姐妹二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很快就忘記了莊姜。
曾幾何時莊姜也曾寵冠一身，如今卻被姬揚棄之不顧，她日日對着灰牆冷瓦，和打入冷宮沒有絲毫區別。
可這世道從來是禍不單行，在莊姜日夜與寂寞作伴的時候，厲姒夜夜承恩，很快地就為姬揚生了兒子，得姬揚親賜名，喚作孝伯。
有了兒子的姬揚更後悔當初取了個不會生養的莊姜，以她不能為他孕育後嗣而時常諷刺嘲笑她。
名義上莊姜還是正室夫人，可她寂寞空虛地獨自一人在宮苑熬過漫漫長夜，她強顏歡笑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盡她的本分，一顆心卻飽受折磨。
父母自小教她賢良淑慧，寬厚大度，但是這些教誨在陳國姊妹二人面前是如此的卑微渺小。像莊姜這樣從小受到貴族教育的嫡女，作為萬人寵愛的女公子，她不必不攻于心計，自然不懂深宮的規矩，她只知道面對再大的痛苦都得自己默默扛着，也不再奢求不了什麽。
在姬揚的眼中，莊姜已經成了凋零的花朵，再美麗也只是過去。
孤寂的莊姜一邊提筆，一邊吟道：“綠兮衣兮，綠衣黃裏。心之憂矣，曷維其已！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綠兮絲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她除了吟詩又能如何，姬揚有美人在側，有愛子在懷，她一個人無非是孤零零地獨守空房，形單影只對鏡自憐！
不久，在厲姒還沉浸在剛做了母親的喜悅中，甚至還在沾沾自喜自己的寵愛比拟莊姜勝過千倍時，她的兒子孝伯卻不幸夭折了。
姬揚頓時把怒火沖向厲姒，他認為定是厲姒沒有照顧好他的愛子，才導致愛子這麽小就逝去了。
經受了雙重打擊的厲姒變得憔悴，身體日漸消瘦，沒了孩子和容貌，也失去了吸引姬揚的資本。
不過她還有妹妹戴妫。
戴妫比姐姐年輕漂亮妩媚，更會讨得男人的歡心，她略施手段将姬揚拉攏過來，榮寵更盛。
莊姜只是默然，就算沒了陳國姊妹二人，還會有別的佳麗，誰得到姬揚的寵幸都與她無關了。
一些時日過後，戴妫也懷孕了，這讓姬揚信心百倍，相信戴妫為他生下一個兒子。他決定，以後一定要加倍寵愛這個兒子，不能讓他有絲毫閃失。
令人唏噓的是，在生子時戴妫沒有挺過來，撒手人寰。
姬揚雖然痛失美人，不過終于再次得到一個兒子，他歡喜得了不得。他為這個兒子取名為完，希望這個兒子能夠完美無缺。
考慮到姬完的身份問題，姬揚決定将他交給夫人莊姜撫養，等同嫡子以後就可以繼承國君之位了。
莊姜很喜歡孩子，她天性善良，絲毫不在意姬揚的孩子是誰生的，看着襁褓裏的小嬰兒喜歡的不得了，又想到自己不能生養，甚至忘記了之前恩怨，把所有的愛寄托在這個孩子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