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息姑攝政
是夜,電閃雷鳴,大雨驟至。
魯國的王宮悲戚一片,因為他們的第十三代國君姬弗湟卒,他在位四十有六年,勵精圖治,深入人心。國人聽聞他已逝去,無不泣涕沾襟。
姬弗湟的原配妻子是宋國國君的長女,為人甚賢,多年無子,早早就病逝了。他有一妾,名為聲子。聲子是個有心計的女人,最早為他生下了庶長子,取名息姑。她聽宋國君有一次女仲子,長得十分貌美,就勸說魯公為息姑下聘。
仲子是個貌美多情的女子,她早就聽聞魯國公子息姑俊秀賢明,就曾外出游玩,偶遇了前去民間體察民情的公子息姑。
一見公子息姑,仲子就愣住了,因為他比她想像地還要英俊。息姑眉間清曠,眸色幽深,鼻梁端挺,唇如薄脂,無論怎麽看都是個清新俊逸、潇灑閑雅的翩翩少年郎。
姬息姑自然也注意到了眼前的女子,此女明豔絕世、風華妖嬈,絕非世間女子可比,怎不令他心折?奈何身為魯國公子,他的婚姻是不自由的,他必須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适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然而,他還是輕聲吟誦出了這首歌謠,只為打動眼前的女子。
吟誦完,他已明白,他想娶的,只有眼前這個女子。
女子吃吃一笑,和道:“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我名姬息姑,是魯國國君長子。姑娘是哪裏人?”息姑迫不及待地問道。
女子一笑,說道:“我乃宋國國君次女,你喚我仲子就好。”
姬息姑一聽,此女是宋國國君之女,頓時覺得門當戶對,他可以試着去求親。于是連忙問道:“我對卿卿一見傾心,卿卿可肯嫁我?”
仲子羞澀低首:“若為君婦,是我之幸,敢不相從?”
姬息姑大悅,和仲子聊了很久。
仲子見天色将晚,就和姬息姑依依不舍的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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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一年後,仲子就被宋國上卿送至魯國。
姬息姑知曉,馬上就要和仲子成親了,心裏小鹿亂撞,竟是連路都不會走了。
聲子取笑道:“我兒如此作态,別叫那宋國女公子小觑了去。”
姬息姑慌忙說:“仲子那麽好,才不會取笑孩兒呢。”
母子二人來至大殿,就見仲子跪坐在殿上的一角。紅衣似火,灼眼異常,美得那麽耀眼,那麽勾人。
此時,魯國國君早已被仲子的美給誘惑住了,他不打算将這個宋國美人嫁給自己的兒子,決定自己娶了。
反正他已經沒了正室,而宋國女又與他身份相配,完全可以娶作續弦。
“息姑來了,快來見見你将來的嫡母!”
不得不說,姬弗湟就是這樣的無恥,而且還是明目張膽的無恥。
順着視線看去,分明就是他的仲子啊。
他的心上人明明就要嫁給他了,聘禮已經下過了,就差一步之遙!
可是,身為國君的兒子,姬息姑自然不敢違抗,只是他的手握成了拳狀,長長的指甲刺破了掌心,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無可奈何,他只能忍了!
聲子也驚住了,明明是兒媳卻瞬間變成了魯國夫人。
夫人之尊,就是連她也得老老實實,悉心服侍。
仲子也怔住了,她看向姬息姑,對方似乎已經認了。她心裏微微刺痛,真想忍不住大哭一場!
心上人變成了自己的庶子,真是件滑稽可笑的事。
姬弗湟雖年紀不輕了,已至不惑之年,卻是個美大叔,而且更懂得怎樣獲取美人的歡心,自打他娶了仲子之後,是真的要把仲子寵到天上去了。
仲子雖然最初心不甘情不願成為了魯國夫人,但是姬弗湟對她體貼備至,獨寵她一人,凡是她想要的他都盡力滿足,這讓她很感動。
而且自從嫁給了姬弗湟,息姑已經避着她走了。
她的愛情之火已然熄滅了,從此之後,君當陌路。
次年,她生下一子,名為姬允。
姬弗湟甚為高興,立即立了公子允為太子。
聲子此時焦急不已,原本國君沒有嫡子,她的息姑年紀最長,十有八九會繼承國君之位。可現在呢,國君不僅有了嫡子,還被立為太子。息姑的國君之位怕是無望了!
除非,這個嫡子的命不長久,但是國君對此子甚是愛重,幾乎一刻也離不得,根本就不可能會有意外發生。
有過三年,姬弗湟病危。
姬息姑一臉難過,他的父親死了,立了姬允為下一任國君,命他攝政。
一朝手握國君大權,和成為國君沒什麽兩樣。可是他根本就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看到了仲子,仲子那絕望哀戚的眼神。那一刻,他知道,他的愛情徹底被葬送了,從此,再也沒有兩廂情悅的佳人。
身披白衣的姬息姑一陣恍然,當初他害怕觸怒父親,所以不敢堅持娶仲子為妻,就已經錯過了愛情。如今大權在握,卻索然無味。看來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他竟然也有這麽一天。
仲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從此,那個愛她的人再也無法醒來。她失去了依靠,兒子年幼,卻有着無人能及的地位。
可是,危機重重。空有國君的頭銜,卻無國君之實。萬一因為權柄被人所害,她的半條命就沒了。
她們母子,已經成了孤兒寡母。
“去見君夫人。”姬息姑吩咐随侍道。
進了君夫人寝宮,入眼的是哀絕的美人和年幼的弟弟。
“息姑見過太子、君夫人!”姬息姑行禮道。
仲子連忙請他就坐,她懷中抱着姬允,有着無盡的倦意。
“你還好嗎?”姬息姑擔憂道。
仲子嘆道:“近來吃不好睡不好,卻是為了……”
仲子遲疑不決,姬息姑還是那個正人君子嗎,他來她寝宮所為何事?如果是拿姬允的命來脅迫她,那該怎生是好?
“別擔心,我會保護好你們母子的。”姬息姑正色道。
他已猜到了仲子的擔憂,他并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而是一個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那些不入流的事情他還是做不出來的。
“息姑,多謝你!”仲子感激道。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姬息姑落荒而逃,他知道,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有時候,他真希望自己是個昏君,可以為了美人不管不顧,可惜,他清醒得很,他不可能稱為昏君,在史書上留下罵名。
他是個愛惜羽毛的人。
也注定了,為了避嫌,他怕是很難再見仲子一面。
他想,他還是忘不了過去的,此生他只愛過仲子一人。如此,足矣!
他前往母親聲子的寝殿。
聲子如今是魯國最為尊貴的女人,她的兒子雖無國君之銜,卻有國君之實,代行國君之事。
“我兒已攝政稱王,從此為魯國第十四位君主,前途無量矣!”聲子笑道。
姬息姑搖了搖頭,道:“只是暫代而已,我打算等阿允成年,便将國政大權交給他,然後帶着母親去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度過一生。”
“什麽?你竟然如此想?哈哈哈哈,息姑,你不知道,人一旦沾染權柄,就會忘記初衷,多年以後,你眼中滿是權力,哪裏會記起今日的想法?”聲子不以為然。
姬息姑堅定地說道:“不,無論将來如何,我都會做到初心不負!”
“哪怕別人負了你?”聲子問道。
“是的。”
聲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她懷疑他的兒子依然在想着仲子那個女人!果然,越是美豔的女人越是禍水,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該勸說先君為息姑下聘,仲子也不會來到魯國,他的兒子也不會如此尴尬,而是會稱為名正言順的魯國國君。
聲子久久地沉默了,她擺了擺手,示意姬息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