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1)
隔天上午,花老板一個人去了店裏。袁昕過來送咖啡,輕巧的把被子放在桌上,說:“老板,周以冬今天沒和你一起來,他還來嗎?”
樊夏盯着電腦屏幕,半天沒說話。
袁昕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樊夏才回了神,問:“……什麽?”
袁昕噗嗤一聲樂了,說:“我說周以冬今天還來嗎?3號桌那群學妹托我過來問呢,他不來的話,我就告訴她們一聲。”
樊夏摘掉眼鏡擦了擦,說:“不來了,這幾天他都不來。”
袁昕意味深長的喔了聲,說:“怪不得你今天不對勁,你是在想周以冬吧?”
樊夏笑眯眯的說:“你、出、去。”
袁昕:“……”
不怕死的袁昕揣着滿臉的‘我都知道’出去了,店裏又剩下滿室的花花草草和面無表情的樊夏一枚。
他被屏幕上的線條晃得頭暈目眩,不由自主的關掉頁面,又鬼使神差的打開了微博。
拜周念啓的人氣所賜,‘樊夏以冬’的粉絲數漲到毫無水分的六位,周以冬現在發點什麽,都會收到一大波迷妹的祝福評論。
昨天,周以冬發了一張倆人躺在床上說悄悄話的照片,樊夏擡手掩住嘴打着呵欠,周以冬就一條摟着他肩膀的手臂出鏡。
本來挺好的照片,就因為倆人身上裹着被子,莫名就變成事後現場了。
樊夏看着評論底下一水兒的‘不夠污’和‘要幸福’,感覺她們說的好像是其他人,而不是自己和周以冬。
他關了頁面,起身去給盆栽澆水,澆得幾盆花快要澇死了也不知道停手。
直到兜裏的手機震了下,他才放下水壺去看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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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冬:我都餓了,老師還不放我去吃飯[難過]
周以冬:梁師傅今天做的什麽?
樊夏笑了笑,回了一長串菜名,然後等了半天,周以冬卻沒有再回了。
他就把手機重新揣回兜裏,繼續去禍禍那點子花花草草。
周以冬本來想回微信來着,他那個神出鬼沒的老師卻不輕不重的咳嗽一聲,周以冬只好收起手機,繼續去看琴譜。
老薩裏給他安排的曲目是夢中的婚禮,他對經典名曲的每個節奏都記得滾瓜爛熟,手指頭碰到琴鍵就可以本能的彈出來。然而他和老薩裏都清楚,很久沒有練過的手指頭已經不像之前那麽靈活了。
更何況他現在牽腸挂肚的東西已經不再是鋼琴,他彈得就有那麽點不夠味道,盡管現在的水平已經算很好了,卻沒達到老薩裏的要求。
周以冬也想彈得更好,因為他想為了他和樊夏來彈。
可憐巴巴的周以冬和老薩裏獨處了一下午,等到4點多的時候,他才被老薩裏允許去個人活動十分鐘。
……簡直是魔鬼訓練。
放在以前,周以冬從來不會覺得這有什麽問題,還會樂在其中,可現在他只想吃炒土豆絲,看着樊夏吃。
他貓在安靜的公共洗手間裏給樊夏打電話,談論兩個人的宵夜應該吃什麽。
樊夏:“你想吃什麽?”
周以冬:“你別做飯了,晚上我接你回家,在路上買點東西就行。”
樊夏自顧自的說:“那就土豆絲。”
周以冬:“……”
他把馬桶蓋放下再坐上去,盯着隔間門板上用來挂東西的小鈎子,說:“樊夏。”
樊夏:“嗯。”
周以冬:“我又想你了。”
隔壁間突然傳來陣驚天動地的屁聲,被空曠的洗手間無限放大後,一絲不落的鑽進話筒。
樊夏捏住鼻子,甕聲甕氣的說:“……我知道了。”
周以冬:“……”
他十分郁悶,小聲和樊夏說了兩句後就挂了電話。
晚上,周以冬果然在路上買了份海鮮炒飯,然後去步行街接樊夏回家。隔天上午,他把樊夏送到步行街,看樊夏從車上下來,忍不住問:“真的不和我去?”
樊夏把粉嫩嫩的帽子放進前車筐裏,說:“我和你老師、師兄都不熟,再說我去了會打擾你練習,就不過去了。”
周以冬從來不忍心讓樊夏做不喜歡的事,只好戀戀不舍的走了。
其實樊夏是挺想去的,只是他覺得,他該适應适應沒有周以冬的日子了。
以前,周以冬是因為答應老師才不再彈琴,現在他們冰釋前嫌,周以冬也會回到正軌上。
周以冬大概很快就要過上東飛西走的日子,跟着他老師或者自己一個人,展示着自己的優秀,受着能聽懂他音樂語言的人的贊賞。
這是所有人都樂見其成的。
周以冬走了之後,卻沒有直接去老師那裏。他騎着小綠,晃悠到了市中心,按照手機上的地址,把車停在了一家商場對面的街道上。
他從前車筐裏拿出另外一頂帽子,把帽子底翻到上面,從裏頭拿出一個黑色的塑料袋。
周以冬拎着塑料袋進了商場,左拐右拐的找了好幾圈,才找到自己之前打過電話咨詢的那家店。
演奏會的前一天晚上,倆人洗完漱後賴在床上說話,周以冬不太确定的問:“明天你來嗎?”
樊夏驚訝的問:“當然會去,你不想我去?”
周以冬擔心的說:“我是怕人多你會難受。”
樊夏伸了個懶腰,說:“沒事兒,我穿羽絨服,再穿條秋褲,然後帶着毛線帽和圍巾,再戴個口罩,到時候就不怕和誰碰到。”
周以冬是很想他去的,然而他模拟了下樊夏的打扮,決定還是讓人在店裏呆着的好,不然沒被熱死也會被熱死,就說:“還是別去了,我讓別人拿我手機錄下來,回來再給你看。”
樊夏很快轉回被窩,點點頭,說:“那也行,我就不去了。”
周以冬:“……”
他還以為樊夏會掙紮一下的說……
周以冬第一次登臺,沒有臨場經驗的他有些緊張,全身發木的躺着,半宿沒合上眼睛,倒是沒敢亂動,他怕吵到樊夏。
樊夏也睡不着,卻閉着眼睛裝成熟睡的樣子,小豬似的往他懷裏拱了拱。
周以冬低下頭,借着窗外的月色,默不作聲的看着樊夏的頭頂,心情奇異的平複下來了。
晚上6點不到,周以冬跟着師兄和老師去了現場。他在休息室裏默默敲着膝蓋,想着等會兒上臺可別出醜。
敲着敲着,他又有點遺憾。
以後他不會再有登臺的機會了,可惜樊夏不能來現場,沒辦法看見了,那他出不出醜也沒什麽關系。
他這麽想着,橫生出來的緊張感居然跑光了,頗有點大無畏的架勢去到後臺,站在那聽着老師演奏。
臺下烏拉拉的坐滿了人,大家都安靜的聽着臺上的老藝術家彈琴,懂鋼琴的能聽出門道,純粹來圖個意境的就不知道是怎麽個心情了。
倒數第四排右側的第二個座位,樊夏盯着臺上的老薩裏,耳朵裏嗡嗡作響。
他那點藝術細胞早就壽終正寝,實在是聽不出四五大六來。要不是早之前為了和周以冬才定了演奏會的票,他這輩子都不會想到這兒來。
他旁邊的空位本來是周以冬的,再隔壁的那對夫妻看沒有人,就把自己的包和外套放在上頭雀占鸠巢,還時不時瞅瞅全副武裝的樊夏一眼。
樊夏沒穿羽絨服,倒是真的戴了帽子圍巾口罩,額角的冷汗叽裏咕嚕的往下落,看起來真的挺熱的。
然而他不在意旁人的視線,甚至沒有閑心去轉移下視線。
四面八方都是陌生人的味道,不是很難聞,但是很難熬。
可這些都是很正常的,只有不正常的他會覺得格外難受。
胡思亂想的花老板聽着缥缈的鋼琴聲和鼓掌聲,覺得自己快要魂飛魄散了。
幸好周以冬出場了,拯救了他即将被打散的魂兒。
樊夏深吸口氣,把圍巾向下拉了拉,還把眼鏡摘了,仔細的看着從後臺走上來的人。
周以冬踩着觀衆的掌聲上場,他穿了身很有質感的黑色西服,應該是他老師給準備的。
他的頭發塗了發膠,全部向後攏了過去,露出高聳的鼻梁和突出的眉骨。
更誇張的是,他還在胸口別了一朵白色的玫瑰,看着像個英俊的新郎。
周以冬和老薩裏合奏了一曲,然而老薩裏不過從旁協助,主旋律依然是周以冬來掌控。
樊夏依舊沒聽出個哪兒好哪兒壞,只愣愣的看着專注彈琴的周以冬,直到臺下的掌聲轟然響起,他才回了神。
臺上柔和的燈光、臺下澎湃的贊賞,這個讓人目眩神迷的世界裏的光輝,都是屬于周以冬的。
後面的老薩裏還有一曲,樊夏卻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他迷迷瞪瞪的找到自己的車,費力的打開車門上去,慢慢的把手臂撐在方向盤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兜裏的手機響了很久,然後是幾下震動。
好受多了的樊夏坐起身,掏出手機回了電話。
周以冬還在休息室,守着手機等樊夏回複,這會兒立刻接起電話,說:“我今天沒有怯場,也沒有出錯,面對那麽多觀衆,我居然還超常發揮了,哈哈哈!”
樊夏小聲說:“那挺好的。都完事兒了?”
周以冬從椅子上站起來,想想又坐下了,說:“完事了,你還在店裏?等我,我和老師說一聲,然後馬上就回去。”
樊夏:“我在藝術中心外面,南側出口那裏,你出來的時候能看見。”
周以冬驚呆了,問:“……哪裏?”
樊夏:“我來了。”
周以冬立刻忘了他的老師,騰地站起來往外走,邊走邊說:“你等我,我現在就出去!”
他卻沒走成,在休息室外就被師兄攔下了。
周以冬等老師回到後臺,和所有人一起鼓着掌,祝賀老師的演奏會圓滿成功。
老薩裏沒覺得有多高興,這些祝賀對他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了,他反而比較在意周以冬的反應。
……周以冬卻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就像剛才上臺的人不是他一樣。
多少人都想着在他的演奏會上露面,周以冬這副模樣,說好聽了是榮寵不驚,說難聽了就是沒長心。
老薩裏半是欣慰半是恨鐵不成鋼,說:“Isaac,你對你今天的表現有什麽想說的?”
周以冬笑着說:“還可以,沒有給老師丢臉,哈哈哈。”
老薩裏點點頭,說:“知道水平還需要磨練,以後就要更加勤奮了。”
他擡起眼皮,說:“我已經幫你拉開了帷幕,接下來怎麽演,需要你自己去揣摩,也需要更多的努力,我也會繼續監督你。”
周以冬聽出點什麽,放下手,說:“老師……”
老薩裏擡手,止住他要說的話,說:“Isaac,我看着你長大,就有責任讓你不去浪費自己的才能。我給你一周的時間做準備,之後你和我回澳洲,下個月和我一起去法國。”
周以冬卻沒有立刻回答,氣氛便有一瞬間的凝滞,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周以冬。
非常突然的,周以冬鄭重又恭敬的彎下腰,說:“老師,我也曾把你當做目标,想着不辜負你的期望,做一個被人承認的鋼琴家。當然,現在我還是這麽想的。我還發過誓,說不會離開老師,但是我沒有做到,這是我做錯了,我很抱歉。”
他直起身,認真的說:“可是我還是不能回澳洲。”
因為他有了更加珍稀的東西需要守着,他很貪婪,不願意浪費一點點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因為太寶貴了。
在陌生環境裏重新來過,這種日子其實并不怎麽好受。周以冬永遠忘不掉,當初他剛剛來到北京,對周遭陌生的環境用了多久才适應下來。截然不同的文化氛圍、食物口味,這些東西無時無刻不提醒他是個外來者。
這種日子,他怎麽舍得讓樊夏去試?
更何況他的父母都不在了,樊夏的家人卻都還在,如果讓樊夏和他走,那豈不是變成了生離。
他們兩個只要有一個人付出就夠了,毫無疑問的,那個人應該是他。
樊夏坐在車裏,等啊等、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周以冬和幾個人一同出來。
他看周以冬對着扶着薩裏上車,師徒倆人說了兩句話,師兄又拍拍周以冬的肩膀,那群人才走了。
回去的路上,周以冬把和老薩裏的對話說給樊夏聽。
周以冬笑哈哈的說:“老師說他想到了,他說我就是這種人,認準什麽就回不了頭,就像頭牛。”
樊夏:“你老師說的挺對的。”
周以冬一拍手,說:“對了,我讓師兄幫我錄下來了,回去給你看視頻。”
樊夏:“我看見了,不用看視頻了。”
周以冬:“你進去了?我怎麽沒有看見?什麽時候買的票?”
樊夏點頭,說:“進去了,位置很靠後,你沒看見也正常,再說你在臺上也沒時間看下面。票早就買好了,本來打算和你一起去看來着。”
他突然的打了轉向,把車停在路邊。
周以冬搖下車窗,看看路邊的黃線,說:“這裏好像不讓停車。”
樊夏卻說:“周以冬。”
周以冬轉回頭,說:“到!”
他摸到樊夏的手蓋住,擔心的問:“你怎麽了?最近都不太對勁,有什麽事不能和我說?”
樊夏看着他的藍眼睛,嘴角動了動,最後還是說:“你回澳洲吧。”
☆、終章
周以冬很快把樊夏的手拉到身前,笑着說:“已經回去過了,你想再回去看看?那你選個不太忙的時候,我們一起回去。”
樊夏動了動手指,并沒有想要抽回的意思,周以冬卻握得更緊了。
他歪過身子,輕聲說:“我說的是你回,你一個人。”
周以冬還在笑,說:“我不回。”
搖下去的車窗外,有明亮的車燈一閃而過,還有刺耳的喇叭聲由遠及近。
周以冬回頭關上車窗,然後問:“下午一直準備演奏會,我都忘了吃飯了,一會我去買點東西回家吃。”
樊夏嘆了口氣,說:“周以冬,我認真的,你回澳洲吧,繼續和你老師學鋼琴。”
周以冬頓了頓,慢慢轉過身,問:“那你呢?”
樊夏垂下眼皮,說:“我留在北京。”
他覺得周以冬的手使了點勁,卻沒什麽擡眼的力氣,繼續說:“你看,你也有自己要做的事,之前的夢想就是當個鋼琴家,那你應該繼續走你的路,沒有必要因為誰去端盤子,那樣太對不起自己了。我想過了,就算我們不是都在北京也沒什麽,你不忙的時候可以經常來,或者我過去……”
“你是什麽時候想的?”周以冬突然打斷樊夏,問:“什麽時候開始想讓我走?”
樊夏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讓我走’三個字也刺到了他的耳朵,便沉默了一下。
周以冬卻倏地涼了心,他斂了笑,低聲問:“你又不想要我了?”
樊夏:“哪有?你怎麽這麽說?我就是讓你回去和老師學習,過回你之前的生活,這樣對你來說才更好。”
周以冬盯着他的眼睛,說:“你是不是真當我傻?”
樊夏不吭聲,默認了。
周以冬卻不生氣,他只覺得難過。
他又不是真的智障,怎麽可能會聽不出,樊夏已經把自己從他們的未來之中剝離。
樊夏想他走,不想要他了。
就在一個小時前,周以冬還構思着他們以後的生活,現在聽見這麽幾句話,他難過得不知所措,出于本能的說:“我知道我不好,不會做飯也不會拖地,家裏的地板拖兩遍還有灰,這些我都能學,你再給我個機會行嗎?”
樊夏想笑,又覺得心酸,說:“你別弄的好像要……”分手似的。
他真的沒有要分的意思,可是卻預見到了他們的無疾而終。
隔着上萬公裏距離的他們将會聚少離多,周以冬會回到那個樊夏所不了解的、難以觸及的世界,會和志同道合的人相談甚歡,會走向本該走的結果。他在那條路上和樊夏漸行漸遠,碰見距離更近、更适合,并且有共同喜好的人,然後……相互喜歡。
樊夏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因為如果他也彈鋼琴的話,可能早就喜歡上才華洋溢并且光芒四射的周以冬了。
重點是,花老板是個音癡,所以他一輩子也沒辦法去和周以冬彈提爾森了。
樊夏擡起頭,仔細的看着周以冬。
周以冬也在看他,表情很是難過。
樊夏勉強扯出個不算笑的笑,說:“我不是要分手,我是覺得自己太差勁了。”
話一出口,心口那塊大石頭突然就不見了,樊夏覺得很輕松,說起來就更加順暢。
他說:“我自私,還有獨占欲,龜毛、強迫症還有潔癖,他們叫我事兒逼不是沒理由的,正常人哪有和我一樣的?坐個飛機都像上刑場一樣。”
周以冬瞠目結舌,張開的嘴巴半晌沒合上。
樊夏正了正他胸口那朵玫瑰,說:“如果可以,我想再努力一點,也和你回澳洲,可是我媽歲數大了,我放不下她。我還背了樂譜,想着和你喜歡的東西再近一點,可惜到現在都弄不明白那幫蝌蚪在說什麽。”
他繼續說:“我想和你長長久久的走下去,可你早晚會發現,把時間浪費在一個溝通不來的人身上有多可笑。我不想我們變成那樣,所以你自己回去,如果你記着我,那什麽時候回來都行,我始終在這兒。”
他停頓了下,然後說:“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再來了,我也不會去纏你。”
他說完就別開了眼睛,屏住呼吸等着周以冬開口。
然後誰都沒有再說話,車廂裏一時沉寂下來。
好像過了很久,周以冬毫無預兆的松開樊夏的手。
樊夏轉了轉眼睛,有些苦澀的想,現在把話說清楚也挺好,免得以後變成狼狼狽狽的樣子。
他伸手去擰鑰匙,手指頭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擰了好幾下都沒打着火,只好掩飾性的說:“車好像壞了。”
周以冬突然靠近他,伸出手臂,把人抱了個滿懷。
這動作來得太快,樊夏一時沒反應過來,回過神的時候,整個人都被拖得挪了位置,只好就着周以冬的手勁動作,半強迫的攀住他肩膀。
然後周以冬不由分說的吻了過來。
周以冬比以往每一次都更熱切、更用力的纏住他的舌尖,肆無忌憚的掠奪他的呼吸和唇齒。
樊夏慢慢的閉起眼睛,回應起他這個不要命的吻。
有人不解風情,重重的敲着車窗。
樊夏拉開周以冬,用手背蹭蹭潮乎乎的嘴唇和下巴,笨拙的打開車門。
又是上一次的交警小哥……
小哥沒好氣的說:“你有完沒完了?我都記住你車牌號了!怎麽着,就可這一個地兒不能挪窩準備下蛋是吧?”
樊夏:“……”
小哥唰唰兩下開出罰單遞過去,說:“再一再二沒再三,趕緊接着!”
樊夏:“……”
這停車位可是夠貴的。
也不知道車子是不是真壞了,樊夏一直沒點着火,兩個人最後真的打車回家,都忘記買飯了。
周以冬始終摟着樊夏,一副死都不松手的樣子,好像還有點高興……
進門之後,他更是連鞋都沒換,直接抱住人就開始親。
樊夏控制不住的向後彎下腰,一手扶着牆,一手攬着周以冬的肩膀,費勁的別開臉,說:“等——”
周以冬等不了,他不給樊夏說話的機會,把人壓在地板上,親了個昏天暗地。
也不知道親了多久,一直到樊夏進氣少出氣多,他才稍微停下來。
癱在地板上的樊夏大喘着氣,說句話的力氣都沒了。
周以冬用指頭摩挲着他泛紅的耳朵、眉毛、臉頰、下颔。
直到剛剛,周以冬才有了被認同的感覺。
他心裏的樊夏就是個傳奇,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小超人,億萬萬人裏都找不出第二個的好。他一直不安心,總覺得這樣的樊夏太失真了,就想着自己做的再多一點、再好一點,那就能和樊夏肩并肩,手拉着手上天。
沒想到樊夏也是這麽想的,在他心裏,自己也是毫無疵點的存在,并且和自己一樣,因為覺得對方太好了,就開始沒限制的自我嫌棄。
原來大家都是一樣的,愛上一個人,那就會把對方的優點無限放大,把自己貶進塵埃裏,竭盡全力的為了對方變好。也會在兩個人的未來之前,優先考慮對方的未來。
原來樊夏也這麽愛他。
挂在樊夏脖子上的圍巾已經沒有絲毫造型可言,周以冬摘掉它,又摘了歪七扭八的眼鏡,說:“我一直在想你的心事是什麽,卻沒想到你會害怕。”
樊夏苦笑着說:“你說的對,我害怕。”
周以冬低下頭,抵着他的額頭,說:“其實我也怕,我怕我不能變成大樹,沒辦法幫你抗事。”
樊夏沒聽過這個比喻,下意識的問:“什麽樹?”
周以冬蹭蹭他的鼻尖,說:“能替你遮風擋雨的大樹。我一直想着,除了陪伴之外我不能再給你什麽,就想方設法的照顧你的生活,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用點。”
樊夏忍不住說:“就算你什麽都不做也很有用。”
周以冬碰着他的嘴唇,說:“對,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你別想着趕我,也不用再考慮改變自己,你現在的樣子就很好很好了。”
樊夏愣了愣,說:“這是兩碼事,你應該過得更好。”
周以冬稍稍撐起身子,拉開些距離,說:“我不是真傻,很清楚自己做的決定。回老師那裏會讓你沒有安全感,我怎麽可能會回去?你對我來說才是最好、最值得陪伴的,是什麽東西都換不來的,你現在還不明白?”
他不給樊夏反駁的機會,問:“你讓我做什麽,我都會心甘情願的去做,難道你不是?”
樊夏被說得沒了脾氣,說:“怎麽可能不是。”
周以冬笑了,說:“那就別再想怎麽樣對我來說才更好,一輩子太短了,怎麽過都是過,我們前面的二十幾年都沒有碰到,之後的時間用來和你說話都不夠,我還去管其他的幹什麽?”
他輕輕咬了咬樊夏的嘴唇,說:“兩個人在一起,不用計較誰付出的更多。你只要記得,對我來說,每天能和你面對面的說早安和晚安,這就夠了。”
嘴唇上的酥酥麻麻,一直鑽到了心眼裏。
樊夏覺得自己的身體像過電了一樣,哪兒哪兒都是戰栗的。
他愣愣的問:“夠了嗎?”
周以冬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用強壯有力的心跳說:夠了。
恍恍惚惚之中的樊夏明白了,真的夠了。
他們都不需要再做什麽,因為他們相愛,并且相懂,那麽在瑣碎平凡的日子裏看盡日升月落,就是給彼此的最真摯的告白。
時間能夠消磨一切,時間也能鑄就一切。它是遲鈍的殺豬刀,也是孕育琥珀的溫床,是所有美好的見證者。
地板有點硬,兩個人卻沒誰嫌棄。
他們擁抱着接吻,也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身上的衣服就那麽掉光了。
他們又從玄關滾到客廳,從餐廳滾到臺階,累了也不舍得分開,說說話休息了會兒,便又開始了羞羞的運動,直到樓下的大金毛被主人放開,汪汪汪着沖出了狗窩,那時候天已經亮了。
隔天的花老板睡到日上三竿,沒有去店裏,周以冬自然作陪,窩在家裏沒有出去。
晚上的時候,樊夏說想要回家一趟,周以冬以為他又開始想移民的事,二話不說就親了過去,直到樊夏再也說不出話來。
嚴大腦袋的建議好像有點用,周以冬是舍不得做到樊夏再起不來床,只好用嘴來堵了。
看來以後碰見什麽事,他都可以用‘憋唆話,吻他’來解決。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在這裏就結束了,接下來是?篇番外,一章是求婚,一章是養孩子,一章是……好吧,其實基川也不知道有多少章n(*≧▽≦*)n
再次感謝所有堅持看下來的小天使們,基川敬你們是條漢子!【擁抱
新文已開,小天使們,我萌下本再見=3=
☆、番外
花老板最近有一點上火,他那有點事兒就會面無表情的臉改了套路,變得有些焦灼——因為周以冬不讓他回家。
前兩天,花老板拿着手機去洗手間,準備在洗澡的時候放個歌來調解氣氛。他把花灑打開,調好水溫之後,剛把頭發沾濕,就聽見浴室的門響了。
樊夏抹了把臉,說:“你也要洗?等等,我馬上就好。”
周以冬的手還扶着門把,在浴室裏左右掃了一圈,跟着走進來,把樊夏的手機揣進自己兜裏,說:“我不洗,你洗澡的時候別開排風,等洗完了再開,免得着涼了。”
說完,他就貼心的關掉排風,關好門走了。
樊夏:“……”
所以這和手機有什麽關系?
在店裏的時候,邱嘉打來電話,說房子放完了味道,讓樊夏和周以冬過去暖房。
周以冬正巧看見樊夏在接電話,非常快速的放下托盤,蹭蹭蹭的進來花店。
樊夏擡頭看他,問;“怎麽了?”
周以冬搖頭,小聲說:“沒事,你繼續打電話。”
樊夏:“……”這是來竊聽的?
邱嘉在那頭不冷不熱的說:“樊老四,你倆要不要臉,打個電話還要秀我,真當我沒人是不是?”
樊夏:“滾!”
邱嘉和周以冬兩個人,頗有點兩看不對付的意思,樊夏不好說什麽,把暖房的事告訴周以冬之後,說:“今天是周末,店裏還挺忙,你就別去了,我到那轉一圈就回來。”
周以冬撓撓後腦勺,三兩下脫了工作服,說:“袁昕他們已經習慣我打醬油了,還說我在的時候會更忙,巴不得我趕緊走,我和你一起去。”
樊夏:“……”
結果,兩個人一起去了。
開車的時候,樊夏問:“你最近是不是看得有點緊?”
周以冬奇怪的問:“看什麽?”
樊夏:“你盯着我打電話,也不讓我自己去哪,這是為了點兒什麽呢?”
周以冬笑哈哈的說:“看不見你我心慌,哈哈哈!”
樊夏:“……”
他現在對交警有陰影,不敢再在馬路上停車,只好繼續開着車,說:“前幾天我媽打電話,說想讓榮臻轉學到北京。榮叔說要過來陪讀,但是年紀大了,他在這邊也不好找工作,我媽就想讓榮臻過來咱們家住,這樣有人能照顧榮臻。我想回去和她商量這個,不是移民的事兒。”
周以冬不笑了,說:“……你怎麽不早說。”
樊夏:“……你總算承認看着我了?”
周以冬:“……”
他是不太放心,怕樊夏再橫生出想移民的想法,才用了個下下之策,誰知道樊夏真有正事要回去,當時就後悔的說:“那明天就回去?我和你去,你一個人開長途車太累,半路我陪你說話。”
樊夏笑了笑,說:“我媽也想讓你再回去,她挺喜歡你的。”
周以冬不敢相信的問:“真的假的?”
看樊夏點頭,周以冬高興了一下下,又說:“她要是知道我們的關系就不喜歡我了。”
樊夏:“她早就知道了,上次你去的時候她就知道。”
他把老太太尋線索的路程講述了一番。
周以冬:“……”
他居然一點都沒看出來,而且岳母太聰明了,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母!
這個順序好像不太對……
邱嘉和莊卓的新居沒請多少人,只請了兩個人能交心的朋友。然而娛樂圈裏很難交心,再加上各自的檔期不同,邱嘉和莊卓能同時蝸居的時候都很少,所以到場的也就那麽幾個外人,剩下的就是樊夏他們這幫圈外的好友。
譚正一來了,張程也到了,比較意外的是,張凡和嚴碩也在。
開門的是莊卓,樊夏和周以冬進去之後看見這幫人圍在一起吃串兒喝啤酒,瞬間有些迷茫。
周以冬悄悄拉住樊夏的手,對着認識的幾個人打了招呼。
嚴碩瘦了不少,咬肌都幹巴了,看起來倒更精神也帥氣了點,只不過現在他臉上挂着蜜汁尴尬,好像被寫情書被抓包的小學生一樣垂下頭,整個人都不太好。
張程扁扁嘴,嚴碩立馬不尴尬了,讨好的剝了只蝦遞過去,說:“我這不是沒和周以冬說嘛,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張程也就對嚴碩能撒個嬌,對着別人還是挺羞澀的,更何況他哥還在這,就小口吃着蝦,不怎麽敢太去看別人。
這還是好的,比較不可思議的是,譚正一是和張凡坐在一起的。
樊夏他們進來的時候,兩個人正碰着啤酒瓶,還沒來得及喝。看見樊夏,譚正一放下酒瓶,大聲說:“老四。”
人比較多,地方夠用了,桌子還是顯小。邱嘉和他們也不客氣,一人扔個小墊子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去了。
樊夏和周以冬自己尋摸着空地兒坐了,左邊挨着嚴碩、張程,右邊挨着譚正一、張凡。
從位置來看,這就很是玄妙了。據樊夏所知,邱嘉和張凡可沒什麽交情,嚴碩還能說是張程家屬,那張凡總不會也以家屬名義過來吧?暖個房帶這麽多家屬過來蹭飯,怎麽瞧都不太好看,也不像是張程能做出來的事兒。
“我也不知道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