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午10點,北京。
三環邊兒上的某條步行街商鋪林立,那裏有賣衣服的、賣豬排飯的、賣烤串的,還有賣花的。不過賣花的只有一家,招牌別具一格的只寫了倆字兒:花店。
小店門臉不大,盆栽種類齊全,花束紮得清新脫俗,價錢公道老板盡責,偶爾搞搞活動,打折放血免費贈送不在話下,來過一次的人基本都會鎖定他家,自此念念不忘、情有獨鐘、矢志不渝……
這是在附近寫字樓上班的白領們給出的客觀評價。
步行街附近有所大學,那裏青春活潑的小姑娘們提起花店,總會咯咯笑着說:“那兒呀,我知道,花老板的店嘛。”
在這群學生眼裏,花店出名的不是盆栽花束和打折贈送,而是帥到讓人合不攏腿的花店老板樊夏,人稱花老板。
樊夏表示很蛋疼,因為他一點都不花。
準時抵達花店的樊夏打開店門,例行公事的把小盆栽和花架搬到外頭,仔細檢查遍身上的衣服,确認沒沾到灰,去洗過手才坐下。
屁股剛沾到椅子,對面咖啡店的店員就送來了美式咖啡。
店員是兼職的女大學生,名字叫袁昕,手上還戴了白色棉布手套,她笑着說:“花老板今天也這麽準時。”
樊夏打開筆記本電源,笑眯眯的說:“她們喊喊就算了,你也這麽叫我,真不怕我扣工資?”
袁昕把咖啡放到桌子上,抿嘴笑不搭腔。
樊夏不光開了花店,對面的咖啡店也是他開的,只不過他很少過去,知道他還是咖啡店老板的客人不多。袁昕在咖啡館裏打了小半年工,知道她們老板從來不扣工資也不壓錢,雖說咖啡店和花店臉對着臉,樊夏沒事也不會刻意擡頭去盯她們怎麽工作,寬容大度得員工都不好意思偷懶。咖啡店的待遇也不是一般的好,每天供飯兩頓、頓頓有肉,而且每周都沒有重樣的,店裏氛圍也是一團和氣,員工們都是好相處的,來這兒的客人也沒有太奇葩的。
總體來說,咖啡店的工作可心,老板人也很不錯,就是有點——
樊夏喝了口咖啡,跟着放下杯子,“今天咖啡你煮的?”
袁昕試探着問:“不是,新來的學生煮的,我想着讓她學一學。味道不好嗎?”
Advertisement
樊夏不喜不怒的說:“還行吧,時間長了點,下次讓她看住了。”
說完,樊夏就把咖啡放回袁昕端着的托盤上,表示不想再喝。
——原則性很強,通俗點說,是挑剔。
花老板在學生間出名是靠臉,長相也确實很好,他皮膚白得幾近透明,柔和的五官有種偏向中性的美感,可神态舉止裏不見半分女氣。他的身材是标準的倒三角,每周去一次健身房鍛煉出來的肌肉緊實又有韌性,脫衣有肉穿衣顯瘦,衣架子似的穿什麽都比別人好看。只不過他不怎麽笑的時候,那副金邊眼鏡會變成肅殺利器,讓他身上多出股凜然不可侵.犯的矜貴感,要是新來的學生見着花老板的一本正經,肯定會被吓得手足無措。
不過樊夏右眼角還有顆淚痣,被他藏在眼鏡框底下,不仔細去看很難被發現。
袁昕很清楚樊夏性格,知道他從來不會真生氣,就說:“我親自煮一壺,等會兒給你送來吧。”
樊夏:“行。”
等到袁昕重新送咖啡過來,樊夏一邊喝一邊看股市走向。
樊夏喜歡炒股,但不是特別癡迷。剛上大學那會他接觸到股票就很感興趣,憑着與生俱來對數字的敏感和精準的判斷,樊夏小小折騰了兩回,意外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少年人不止愛追求新鮮感,也會多些勃勃野心,有了本錢的樊夏壯着膽子玩了次大的,也是他運氣好,不止沒賠還賺了不少。這之後樊夏倒沒一發不可收拾的陷入進股市,而是選擇投資。
當時步行街已經開了兩年,那會這附近沒有商業街、寫字樓,大學也沒遷過來,周圍只有幾處即将完工的小區,步行街蕭條得鳥都不來這拉屎,門市價錢低得可憐。樊夏孤注一擲,把手上那點錢都拿來分期買門市,就是花店和咖啡店這兩處,誰知道買完,商業街開始動工的消息就傳開了。
再後來商業街啓動,帶動了這一片的經濟,大學也挪了過來,幾處小區陸陸續續的搬進住戶,這片兒就成了熱鬧繁華的商業點,步行街的門市價錢也翻了幾番,而且是有價無市。畢業之後,同學們都在為工作奔波,樊夏已經不用再多操心将來。他開了花店,又不舍得把門市租出去,就順手開了咖啡館,沒想到兩家生意都不錯,他放在股票上的心思就更少了,只沒事小打小鬧當個樂子。
樊夏看了一會,電話響了,屏幕上顯示的姓名是張程。
張程是樊夏的大學室友,他們同寝室幾個人關系不錯,畢業之後又都留在北京,大家離得不遠,隔三差五的聚一聚,到現在交情也沒淡。
樊夏接了電話,只聽一道氣若游絲的聲音夾在呼嘯的風裏,問:“樊夏,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樊夏:“不能。”
張程:“……”
又過了一會,張程問:“這回能聽見了嗎?”
樊夏:“聽不見。”
後知後覺的張程說:“哎呀我有正經事,上次不是和你說我去參加高中同學聚會嗎?我在聚會上碰見班長的朋友,他叫嚴碩,我和你說他長的好帥哇……不、不對,我不是要說這個!樊夏,嚴碩和我說——”
信號戛然而止,只剩一片嘟嘟聲。
樊夏估摸了一下張程說的正經事會有多正經,最後決定不打回去。
電話剛挂,樊夏就在對面的玻璃門上看見個……怎麽形容呢,用搔首弄姿不太合适,應該說是正在對鏡自照、整理儀容的海外小哥。
嚴格來說,咖啡館和花店是錯開的,只有大門是正對着。從小哥的角度是看不見樊夏的,樊夏倒能把他看得很清楚,他覺着這人挺有意思,就多看了兩眼。
這麽一看,樊夏的臉色就有些古怪。
樊夏的咖啡館在附近小有名氣,不管幾點都有學生和白領願意來坐坐,休息談笑的間隙,眼睛會時不時掃向對門花店。不過這會兒,緊挨着落地窗的那排客人都把如狼似虎的目光貼在海外小哥身上,因為他太帥了。
他是個白人,被人看也毫無所覺,很自然的揉着自己金棕色的短卷發,似乎是想擺弄出個慵懶随意的發型。他穿了件灰色棉布T恤,上頭印着只碩大的嫩黃色卡通小鴨子,底下穿了條淺色牛仔褲。寬厚的肩膀和胳膊上的小塊肌肉說明他愛好運動,随着他擡手的動作,T恤下擺那露出了線條流暢的腰和幾塊腹肌,窄小的胯骨又像是神來一筆,給他的身材完美度拉到了最高點。
單一個撥弄頭發的動作,海外小哥就在無意間撩到了人。
樊夏摘了眼鏡,慢條斯理的擦着,翻來覆去地問自己,不會這麽巧吧?
花老板其實不近視,戴的是平鏡,摘了也能看清玻璃門上映出來的人露出白牙笑了笑,純粹明朗的笑容甚至能融化人心。
黃鴨子維持着這種笑容擡腳,伸手,推門而入。
花店門把上挂着的鈴铛叮當作響、清脆悅耳,樊夏還隐約聽見隔壁豬排飯家的音響在放歌,那歌唱的好像是‘在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草泥馬’。
樊夏慢吞吞戴好眼鏡,還沒想好該怎麽開口,海外小哥就笑着問:“還營業嗎?”
他的聲音和人一樣,都含着股能讓人心情愉悅的爽朗,普通話也很标準,毫無阻塞字正腔圓,很難想象這四個字是從外國人嘴裏出來的。
玻璃門上的投影有些模糊,剛剛樊夏并不能把海外小哥的臉看仔細。如今小哥進門,樊夏把他深邃的五官和湛藍如海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在聽見他說話之後,所有的疑問頓時消弭于無形。
是他。
樊夏木着臉點頭,難得一見的沒挂上笑,說:“營業。”
他呼出口氣,又問:“你想買盆栽還是花束?”
海外小哥的目光在店裏打量一圈,說:“盆栽吧,我對植物不是很了解,能麻煩你幫我推薦推薦嗎?我想要有香氣的。”
對方的态度讓樊夏鎮定不少,他站起身說:“想養大點的還是小盆栽?”
海外小哥:“都行。”
“喜歡大的建議你考慮米蘭,很好養活。”樊夏一指邊角那片兒正趕花期的米蘭,說:“它的花像小米粒,但是開的時候香氣很足,現在店裏的味道基本都是米蘭的。”
海外小哥半彎下腰,輕聲說:“真香。”
他把鼻尖埋在蔥郁的米蘭枝葉裏,說話的時候嘴唇若有若無的和綠葉相碰,看起來很像在溫柔的輕吻。
米蘭的香氣鋪天蓋地,熏得樊夏有些晃神,他木然的說:“喜歡小一點的可以考慮茉莉。”
海外小哥順着樊夏的手指看去,有那麽點驚訝的問:“那是茉莉嗎?”
樊夏一低頭,發現自己指着的是七彩椒。
花老板很尴尬的收手,說:“不好意思,這盆才是茉莉。”
海外小哥樂了,倒不是嘲笑,而是相當友好真誠的笑。
他直起身,問:“我們見過嗎?”
樊夏愣了愣,而後感覺那五個字猶如平地炸雷,轟得他快要靈魂出竅。
他想,這人是真不記得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了,希望小天使們可以看得開心~=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