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雲花境取藥
安九破開虛空,往妖靈境栖鳳宮趕,到栖鳳宮自己的寝殿,先換了身華麗麗的衣衫,又伸手拈個決,往雲花境去了。
雲花境四季如春,境中常年繁花似錦,執掌雲花境的花家,最擅長煉制各類藥丸,其中有一味叫“十香丸”的,能滋養氣血,調理內腑,雖比不上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碧安丹”,但勝在數量多,花辭樹最愛煉制這類藥丸,據說用無根水化開,敷在臉上能除皺養顏,深受妖靈境女妖和修羅女子的喜愛,早些年,花辭樹還曾送過一些給他。
花家的離花宮修葺得十分考究,牆壁和地面全是整塊的白玉打磨齊整砌成,殿堂中鋪着花團錦簇的厚絨毯墊,用具擺設都很是精致華美,連殿堂之上用于照明的夜明珠,都雕琢成了特有的式樣。
安九穿過宮殿前的巨大花坪,在刻着兩朵大羅玲花的大門前停下——倒不是他想停下,門邊守着兩名手持長矛的金甲侍衛。
“:來者何人”一名侍衛問道。
安九甩了甩袖袍,搖了搖羽扇,盛氣淩人道“:本君乃妖靈境帝鴻君安九,來找你們的花境主敘舊。”
兩名侍從互望了一眼“:請稍待,容我等先進宮通報。”
一名金甲侍衛便推開大門小跑了進去。
安九還沒扇上兩扇子,那名通報的侍衛就又跑了回來,将大門打開,做了個請的姿勢。
離花宮很大,穿府過橋,又過橋穿府,繞來繞去,終于停在了一一座小殿面前,安九擡頭一看,六級白玉臺階上的小殿,匾額上是“啞語堂”三個字。安九腹诽這花辭樹盡喜歡安一些怪名字。一面搖着扇子上了臺階。
“啞語堂”的門是向內開的,門內是幾排大木架子,上面全是書冊,左側靠窗一個大書案,案上筆墨紙硯,書挂筆架俱全,案後的高背椅子上,一個看起來只八九歲的孩童正襟危坐,蹬着一雙圓眼睛大大方方的看他。
“:你就是帝鴻君。”孩童聲音清脆,字正腔圓,板着臉努力擺出一副老成的樣子,安九心中好笑,這孩童若是笑一笑應當十分讨喜,看模樣與花辭樹有幾分相似,八成是花辭樹的兒子。
安九将羽扇搖了搖,故意皺了眉頭,學他板着臉沉聲道“:我來找花辭樹敘舊,你那個宮門的侍衛卻将我帶到這裏,你不先自報家門,倒先來問我,也不看座,茶也沒一口,這就是離花宮的待客之道麽?”
小孩兒想了想,從椅子上跳下,繞過書案到安九面前,學着大人的樣子拱手行禮,恭聲道“:在下花無涯,我阿父有事外出不在境中,現是我暫代境主之位,敢問閣下可是帝鴻君。”
安九見他說話有條不紊,行事落落大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道“:好說好說,我就是安九,原來你是花小境主,失禮失禮。”
誰知花無涯被他一摸頭,像炸毛了的貓一樣往後蹦了兩步,瞪着眼戒備道“:你摸我頭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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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因為喜歡你咯。”安九又往前走了兩步,再要伸手,被花無涯躲開,急急道“:你,你不要摸頭,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我是來找你阿父花辭樹的。”
“:現在這境中諸事均由我做主。”花無涯挺直身子,繞過書案。
“:哦,那我就對你說吧。”安九跟着他繞過書案,剛要開口,卻“咦”了一聲。
花無涯坐的木椅子旁邊放了一個小搖籃,裏面是金色的錦被,被子裏裹着個粉雕玉琢的小小嬰兒,小嬰兒閉着眼,窩着嘴唇正睡得香,臉頰粉粉嫩嫩,小鼻頭又圓又挺,看着十分漂亮,安九對幼小的動物最沒有招架力,看着心中十分欣喜,緊走兩步,就要去捏嬰兒肉嘟嘟的臉。
卻被花無涯擡手攔住,一臉戒備道“:你不許碰她。”
看着花無涯如臨大敵的表情,安九心中更加好笑,故意道“:我偏要呢。”
“:你,你還是摸我的臉吧。”花無涯說着,咬着牙閉着眼睛,臉側到一邊,往安九面前靠了靠,安九無奈的搖了搖頭,旋身坐到一側的木椅之上。
花無涯遲遲不見安九的手落下,才睜開眼,見安九已坐在離他幾步開外的椅子上,立時紅了臉,正色道“:我,你剛說來尋我阿父做什麽。”
安九卻不作答,問道“:你見到我為何如此緊張。”
“:我,我沒有。”花無涯的臉色更紅,回到高背木椅上半低着頭,不敢看安九“:我妹妹在睡覺呢,阿父走時特意囑咐讓我看着她,你一碰她,她沒睡好,醒了會一直哭。”
“:哦。”安九拿手指搓着臉,笑道“:那你為何讓我摸你的臉。”
花無涯通紅着一張臉惱羞成怒道“:誰叫你名聲太壞。”
安九的手停在臉上,他的名聲太壞?這小兒究竟是聽了什麽傳言了。
花無涯索性竹筒倒豆子,嘩啦啦全說了出來“:阿父說你整日在人界厮混,作為妖靈境帝君卻比家貓還要清閑,家貓還知道捉幾只老鼠呢。而且你還是個斷袖,又喜歡巧取豪奪,以前身邊的侍從就是從修羅王手中強搶來的,所以修羅王才和你結了仇,可惜你的侍從不喜歡你,被你逼得跳了海。還說我等雲花境中的兒郎若是哪個像那只花鳳凰一樣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就打折了腿趕出境去,若是像你一樣斷袖,就送到廟中做和尚,永遠不許出廟門,我們若是見了你,就要躲得遠遠的,免得被你,被你占了便宜。”
安九目瞪口呆,花辭樹一副溫良無害的樣子,背地裏居然找了這麽多的詞排遣他,連這樣小的孩兒都将他當采花賊來防。
花無涯說完,長出了一口氣,圓睜着一雙眼不說話,只等着安九發落。
“:哎,你看我像你阿父說的這樣的人麽。”安九撫了撫額頭。
花無涯木然的擺擺頭“:你不是人。”帝鴻君是鳳神,不是人。
“:你阿父還說了什麽。”他強壓住抽搐的面皮和想拍人的沖動,勾着嘴唇笑道。
“:說你早晚遭報應。”
安九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還有呢。”
“:沒了。”
“:就這些?”
“:就這些。”
“:好,我且記下,慢慢再來找你阿父算賬。”
花無涯哆嗦了一下,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猶豫着道“:你,你能不能別說是我告訴你的。”他阿父要是知道是他說的,非打爛他的屁股不可。
“:呵呵,那就要看你表現如何來,要想堵我的嘴,先拿一百瓶十香丸來。”花辭樹,你這樣無中生有的編排我,也別怪我诓騙你的兒子。
“:一百瓶!”花無涯大呼一聲,這花鳳凰簡直是獅子大開口。現在整個離花宮也沒有一百瓶。
搖籃裏的嬰兒咋了咋嘴,動了動,花無涯連忙捂緊嘴,起身在嬰兒胸前輕輕拍打。嬰兒哼唧了兩聲,才又睡過去了。
“:你倒是像個哥哥的樣子,這樣吧,念在你愛護幼妹的份上,二十瓶,不能再少了。”安九搖着扇子,跟他鬥,還嫩着呢。
“:十,十瓶。”花無涯抽了抽嘴角,再多的話,他還是去挨那頓板子好了。
“:成交。”安九唇角浮起得逞的笑容。
一見安九的樣子,花無涯大呼上當,但話已出口,雲花境境主絕沒有說話不算數的道理,雖然他現在只是個代職的。想了想,又終是不甘心,嘟嘴瞥着眼睛道“:你就只會欺負我年紀小。”
安九見他那副可愛樣子,心又軟了下來,道“:那好,你要什麽東西來換,說一個出來——不過,我可不喜歡貪心的小兒。”
花無涯想了想,實在不知道要向安九要什麽才好,安九見他說不出,便道“:我現下還有事,你喚人同我去取藥丸,我給你一張信符,你想好了就用信符告訴我吧。”
花無涯點點頭,接過信符道“:也不用別人,我同你去取。”
說罷,從搖籃中抱起嬰兒,同安九出了殿門。
安九将藥丸包作一處,向花無涯道“:你阿父什麽時候回轉。”
花無涯搖搖頭“:也許明日,也許後日,雲青境白伯伯的夫人生了公主,今日是她的百日宴,阿父說雲青境有了後繼之人是大事,是一定要親去道賀的,連我阿娘也跟着去了。”
雲青境的白樂華麽?安九摸摸下巴,倒把白樂華請百日宴的事情給忘記了,罷了,待回了栖鳳宮再備份厚禮送去。
一面想着以後見到白樂華要怎麽托辭不去百日宴的事,一轉身,已回到了珍珠泉的木屋外,安九掂了掂那一包訛來的十香丸,擡腿進了屋子。
木屋中,玉水隐正閉了眼假寐,他傷了腹部,只能平躺着。
蘭尋見安九提着一個大包袱出現在門邊,立即站起身道“:傷藥可尋到了?”
安九将包袱輕輕一抛,送到蘭尋手裏冷笑道“:花辭樹這回不知要肉痛多久。”
蘭尋疑惑的看他一眼,解開包袱,裏面滿滿當當十只巴掌大的白色玉瓶,瓶口兼用青玉做塞,玉瓶上是“十香丸”三個紅色小字,蘭尋拿起一只玉瓶,起開瓶口的封蠟,拔掉青玉塞,一陣清甜的花香飄了出來。
“:果真是“十香丸”,主子,花境主想來不在離花宮。”
“:哦?你如何知曉?”安九接過他手中的玉瓶,倒出一粒,那十香丸淺黃中帶着點點粉綠,晶瑩潤澤靈氣環繞,很是好看——倒像是一粒糖丸。
“:我只是想着,花境主的十香丸煉制不易,斷沒有這樣送人的,這一瓶,總該有百粒,十瓶就是千粒,我曾在無極界聽人說過,一粒十香丸價值上等的紫晶珠百枚——而且花境主似乎,也不是十分慷慨之人。”
花辭樹何止是不慷慨,簡直就像奸商!他慣常說的話就是“我們雲花境窮鄉僻野,只有些野花野草,還有境中的許多百姓要養,不多賣點晶石,讓我這境主如何向境中辛苦栽種花草的百姓交代”說完還要搖頭撫額,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狀,硬逼着那些買丹藥的人修和妖修不好跟他還價。
其實雲花鏡在三界十境中,算是極好的——簡直是福地洞天。
“:你的意思是?”安九回過味來,蘭尋竟不會以為這是他在雲花境偷來的吧?
蘭尋搖搖頭“:主子尋到藥就好,快讓他服下吧。”這藥丸是你安九順走的,救治的也是你妖域的妖,花辭樹要找人出氣,也只能找你安九不是。
“:你不會以為我去離花宮打了花辭樹的劫。”
不然怎麽會拿出這麽多!蘭尋心道。
安九道“:是我拿了東西換的。”
躺在一旁的玉水隐一聽十分過意不去,這麽多的十香丸,得要什麽樣的寶物才能換到。心下暗自決定,待他好了,一定到雲花境贖回安九交換之物。
蘭尋将藥丸與玉水隐服下,又将一粒研磨成粉,敷在傷口之上,待一切收拾妥當,已是月上中天。
玉水隐輕聲道“:君上,為你添了這許多麻煩,我心中十分慚愧,我已向我父王送了信符,明日我阿兄便應到了。”
“:如此甚好,我與蘭尋也還需趕路,你有傷在身,帶着你也着實不便。”安九站起身“:你休息吧。”
“:君上,那三岳道觀。。。。”
“:你不用挂心,我會處理。”
次晨,玉水隐的八哥玉水勉和九哥玉水辭就帶着一隊大小妖物到了,安九不免又客套一番,他最不耐煩這些迎來送往的表面功夫,好不容易将玉家幾兄弟送走,已到了正午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