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是暗戀成真
他們在木質樓梯的逼仄角落接了一個綿長的吻。
簡單的唇與唇觸碰,黑暗将感官功能放大,也把生澀羞赧隐藏,兩人學着用肢體交流,慢慢地,吸取對方身上獨有的氣味,再據為己有。
濕熱的鼻息讓周遭的空氣都變得黏膩,分開的時候,顧宜樂用額頭抵着梁棟的,咬着唇喘氣,被親得發紅的嘴角悄悄上揚:“我們的進度是不是有點快?”
梁棟:“嗯。”
“按照你原本的計劃,現在應該進行到哪一步?”
“進行到我送你去比賽場地。”
“把我送去了,你呢?”
“我在外面等你。”
顧宜樂故作驚訝地“啊”了一聲:“可是我現在挂在你身上。”
這個姿勢令兩個人的高度在同一水平線,梁棟看着近在咫尺的顧宜樂,說:“沒關系,偶爾換一下順序,更符合故事發展的邏輯。”
晚上睡前,梁棟兌現承諾,給顧宜樂弄了個比琴吻更具真實性的吻痕。
“先練習一下,到時候争取一次成功。”那股上頭勁兒退去,顧宜樂也開始講邏輯,“畢竟是來比賽的,比賽也就一天工夫,萬一親得太狠影響發揮……你說是吧?”
梁棟想了想:“是的。”
顧宜樂伸出手,手背向上:“那你給我在這兒親一個吧。”
于是梁棟便握住他的手,前湊,用了點力氣,像喝奶茶一樣在他手背吮了一口,顧宜樂皮膚白,當即便出了個硬幣大小的紅印子。
梁棟連低頭親手都專注得像在做實驗,顧宜樂卻覺得好性感啊,指尖在手背新鮮的痕跡上摩挲了幾下,他羞答答地把另一只手也伸過去:“這只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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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完看了又看,塞到被子下面藏起來,閉了會兒眼睛又睜開,顧宜樂問:“比賽的時候,萬一評委問起來,我該怎麽回答這倆吻痕的來歷?”
躺在他身旁的梁棟偏頭與他對望,表情有些茫然,似乎也沒想到這一層。
“逗你玩的。”顧宜樂咧開嘴笑起來,“賽程安排很緊張,哪有時間聊這個。”
梁棟便放了心,扭回去繼續盯天花板。
感覺到藏在被子下面的手被另一只伸過來的手虛虛握住,顧宜樂滿足地長嘆一聲。
“不過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是男朋友給的幸運之吻吧。”
可惜幸運有存儲期限,次日早上醒來,顧宜樂手背上的紅痕就沒了蹤跡。
早餐還是梁棟做的,顧宜樂趁愛吃醋的男朋友在廚房,抓緊時間上論壇找朋友聊天。
today宜happy:吻痕原來這麽容易消啊,電視上都是騙人的
dong:在皮下脂肪含量高的部位不容易消。
today宜happy:我們小阿東偷看學習資料啦[/偷窺]
dong:嗯,看了一些。
today宜happy:唉,早知道讓他親我大腿根了,那邊肉肉多,還隐蔽[/羞]
這條剛發出去,就聽見廚房裏傳來哐當一聲,顧宜樂忙起身跑過去看,就見鍋鏟掉在地上,梁棟正到處找廚房用紙。
看見被随手扔在鍋邊的手機,顧宜樂便明白了。
他學管夢青,過來人似的批評道:“說多少次了不要總是抱着手機,看看,翻車了吧?”
梁同學虛心受教,将手機上交領導:“下次不會了。”
雖然顧宜樂沒有檢查對象手機的習慣,但既然送上門來了,不看豈不是虧了。
梁棟的手機連密碼都沒設,界面也很簡單,除了電話短信相機等基本功能,就只有浏覽器郵箱還有微信,別說游戲了,連聽音樂的app都沒安。
作為第一次“視察民情”的領導,顧宜樂不欲窺探隐私,只點進相冊掃了一眼,裏面除了課件就是各種掃描的書本內頁,近期正常點的生活照只有前天出游的時候拍的幾張,主角都是顧宜樂本人。
顧宜樂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什麽時候被拍了,親眼看見才知道當時對着那群皇家鵝,自己原來是這副垂涎三尺的表情。
忍了又忍才沒把這張已經成為黑歷史的照片删除,顧宜樂心想我現在不饞鵝了,改饞拍照的人的身子了,照片上這個憨憨才不是我。
這麽自我安慰着,剛退出相冊打算放下手機,機身連續振動,進來兩條消息。
梁棟連密碼都懶得設,自是不會去搗鼓什麽消息隐藏,于是無意窺探的顧宜樂眼皮一擡,就瞟見了頂部的消息內容。
怡:【董俊哲說的都是真的嗎?】
怡:【你不會是為了躲我,故意讓他那麽說的吧?】
代入感很強,前後不過兩分鐘,顧宜樂已經開始生氣了。
他回到廚房,把手機拍在料理臺上:“有人找你。”
梁棟把蛋打進鍋裏:“誰?”
“應該是昨天的姑娘,叫李嘉怡對吧?”
“嗯。”梁棟專心盯蛋,沒擡頭,“我讓董俊哲給她帶話了。”
“什麽話?”
“我有男朋友了。”
“可是她不信。”
“随便她信不信。”
梁棟是随便了,顧宜樂做不到啊。
“說不定以為你拿我當擋箭牌呢。”在狹窄的廚房裏踱步兩圈,顧宜樂酸溜溜地問,“我看你應付自如的,經常碰到這種事?”
好家夥,怪不得夢裏的灑水車都是綠色的!
梁棟沒肯定也沒否認,還是波瀾不驚的樣子,用剛洗幹淨的鏟子把蛋盛到盤裏。
然後擡頭看向顧宜樂:“如果你願意配合,我可以讓他們現在就相信。”
吃過早餐,前往比賽場地的路上,顧宜樂坐在車裏抱着手機,将梁棟發在朋友圈裏的照片偷偷存到手機裏。
那是一張自拍,兩個人,背景是櫥櫃,個子高的從背後抱住個子矮點的,姿勢親密,構圖溫馨,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出照片上倆男的什麽關系。
何況文案還配了個愛心,潛臺詞便是——有對象了,別煩我。
對全部聯系人公開,也就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顧宜樂滿意了,搖頭晃腦哼起了歌。
哼着哼着想到什麽,問梁棟:“董俊哲好像不知道李嘉怡對你有意思,你怎麽跟他說的?”
梁棟言簡意赅道:“直說。”
顧宜樂為難道:“這樣不好吧,你和他是朋友,他喜歡的女孩喜歡你,稍有不慎,你倆就得反目成仇。”
梁棟說:“不至于。”
“欸等一下!”顧宜樂又有新發現,“難怪你今天租車了,董俊哲是不是氣得不想把車借你了?”
“如果因為這種事情就反目,這個朋友不交也罷。”
梁棟的聲音很平靜,好像完全沒把這些普通人會覺得苦惱的事放在心上。
一點也不稀奇,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
只不過他的冷漠在面對顧宜樂時,會露出一條不明顯的縫隙。
因此回答後面的問題時,顧宜樂明顯感覺到梁棟認真了起來,是盼望得到理解和回應的姿态。
“租車是因為那輛車可能會讓你生氣。”稍停片刻,梁棟接着說,“而且你喜歡藍色,租一輛藍色的車,你會喜歡。”
顧宜樂不解地問:“這很重要嗎?”
“很重要。”梁棟說,“如果你喜歡,心情會變好,從而有助于比賽發揮,甚至提高獲獎概率。”
“你也希望我拿獎?”
梁棟搖頭:“與其說希望你拿獎,更讓我在意的是拿獎之後,你能在這裏多待幾天。”
後來顧宜樂總是會想,梁棟要是早點說這話,他再努努力,一等獎恐怕都可以肖想。
畢竟愛情這東西真奇妙,妙就妙在可以無縫轉化為動力,讓人願意為之争取哪怕一分一秒,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可惜顧宜樂醒悟得晚,坐在比賽現場的後臺才感受到壓力,看着來往穿梭的不同面孔,有幾位甚至在他們學校的音樂廳開過個奏,他抱着琴慌得直抖腿。
“我現在開始想拿獎了。”顧宜樂有些迷茫地問,“這樣對那些準備了許多年的參賽者來說,是不是很不公平?”
坐在他身旁的梁棟說:“不,這是你個人的欲望,與其他人無關。”
顧宜樂面色凝重:“我一直以為支撐着我拉琴的動力是愛與夢想,沒想到我也是個有欲望的俗人了。”
梁棟安慰他:“欲望是社會進步的源動力,個體為了滿足欲望做出的努力推進了群體文明的升級,所以從理論上來說,有欲望是件好事。”
“好吧。”顧宜樂只好接受了這套無懈可擊的理論,并扯開話題,“我們還是聊點別的吧。”
他們聊起了小時候的事。
“我媽說我小時候見過你,還和你一起玩過。”說到這個,顧宜樂面露苦惱,“可是我一點都不記得了。”
梁棟應了一聲,道:“那時候你還小,不記得很正常。”
顧宜樂撇嘴:“你就比我大一歲。”
“那時候我比你高這麽多。”梁棟比畫了大半個頭的長度,“你還很小。”
“好吧好吧,我小。”顧宜樂索性承認了,又忍不住挽尊,“那是發育晚,我以前可是校籃球隊的。”
想了想,他不服輸地補充一句:“也很招女孩子喜歡的。”
梁棟勾唇:“嗯。”
顧宜樂小時候有多招人喜歡,他怎麽會不知道?
七歲那年,梁棟随父母南下前往s市,名為旅行,實際上是找當地一名心理學專家治病。
梁棟不覺得自己有病,可是母親近來總是用擔憂的眼神看着他,深夜經常坐在他床邊哭泣。
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所有人都覺得他是不一樣的,越來越少的人願意和他說話,他也從未覺得孤單。
那時的梁棟想,我可能真的病了。如果聽話可以讓媽媽開心一點,不要總是掉眼淚,那他願意去不同的醫院,願意回答來自不同的叔叔阿姨的奇怪問題。
書上說,能記住某件事、某個場景,必然是因為感官上的刺激,比如不同尋常的顏色和氣味。
所以在見到那個願意拉着他的手,和他分享玩具的小孩時,梁棟一下子就記住了。
記住肉乎乎的小手遞過來的糖很甜,記住他們一起玩的玩具叫變形金剛,記住這個比他矮一些的小孩叫樂樂,記住他眼裏有光芒的顏色,身上有陽光的味道。
那也是梁棟第一次知道,哭可以不是因為難過,可以是為了追尋夢想。
六歲的顧宜樂拉着1/4的琴,因為沒有老師錄音裏拉的好聽而哭得像只小花貓,哭完用袖子擦擦臉,扛起琴繼續練。
他信心十足地說:“等我以後拉好聽的曲子給你聽。”
拉了一會兒,又氣急敗壞地揮舞琴弓:“不準睡,你不準睡!再睡我就不跟你玩了!”
自此,梁棟看見色彩,嘗出甜苦,懂得孤獨,有了渴望。
從小到大,梁棟都不計較所謂得失,可在當下,他将過去與現在串聯,才發現一切都是因與果的良性循環——
顧宜樂答應會為他拉好聽的曲子,所以十二年後他在首都音樂學院門口聽到了。
七歲的他堅持不睡着,顧宜樂便遵守諾言,十五年後的今天仍和他在一起。
人聲鼎沸的後臺,有人在用英文宣讀上場順序,顧宜樂站了起來:“到我了。”
梁棟也站起來,幫他整理領結,抹平衣領褶皺,讓他不要緊張。
“好。”顧宜樂很配合地伸長脖子,“待會兒自我介紹,我就說,我叫顧不緊張。”
整理完畢,拎着琴頸走出去幾步的顧宜樂又返回來,用有些可憐的語氣說:“如果我沒拿獎,你還會讓我摸腹肌嗎?”
“會。”
“接吻呢?”
“可以。”
顧宜樂壓低聲音:“那……那個呢?”
梁棟回答:“好。”
顧宜樂深吸一口氣,覺得渾身充滿力量。
再回身走幾步,又扭頭:“那你不準睡,至少在我表演的時候,你不可以睡着,不然我就……”
磨蹭一會兒,沒找到足以産生威脅的事,顧宜樂從鼻子裏短促地哼了一聲。
即便如此,梁棟還是點頭答應了。
畢竟從始至終,他都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畢竟如今能站在這裏,作為陪同者目送顧宜樂登臺,是恍如夢寐,是如願以償,是久別重逢……也是暗戀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