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容家的祠堂在老宅的後院,出了祠堂便是一個小花園,穿過花園的小徑通着老宅子的後門。這裏常年沒人過來,只有一個專門看管祠堂的老人住在花園偏僻角落的房間裏,異常安靜。
老管家躬身走在前面帶路,走到小木門口,用鑰匙打開了門,他看着容真,嘆了口氣,道:“容真啊,林爺爺跟你說點心裏話,你早點從這裏出去也好,這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出去以後,好好把書念完,找個正經工作,娶個媳婦兒好好過,啊。”
容真歪着頭看着老管家臉上的擔憂,笑了:“爺爺,您真是個好人。”
“什麽好人啊,孩子,這吃人的地方哪有好人,快走吧。”
容真點了點頭,背着包一瘸一拐朝木門不遠處的大路走去,他回頭看着榮家老宅,剛剛升起的太陽将籠罩在這座老宅子上,斑駁的舊牆上籠罩着一層微微的金光,然而,那淡淡的金光中卻慢慢升騰起一絲絲普通人看不到的黑紅之氣。
“沾了血引來煞,看來這家人也是不幹不淨啊。”容真面帶驚奇地看着那絲絲朝宅子裏鑽的黑紅之氣,有些好奇容家的人以後身帶煞氣會不會倒黴到喝涼水都塞牙縫。
他朝還站在木門前目送他的老管家道:“爺爺,您今天趕緊收拾東西離開吧。”
“怎麽了?”老管家詫異。
“這裏,要鬧鬼了!”這座老宅以前的主人是功德加身,才會蔭庇後人,但是是後人太不争氣,作惡太多,祖宗留下的功德一點點被他們給作完了。如今這裏血煞大勝,周圍的孤魂野鬼肯定會圍過來。
老管家只是認為容真對容家心有怨氣,難得的流露出來這一點少年心性,便只是笑了笑,朝他擺了擺手,讓他趕緊離開。
容真已經開了口,老管家怎麽想那就和他無關了,他走到大路邊上,看着容家老宅漸漸被那蒸騰而上的煞氣包圍,舔了舔嘴角,如今他體內陰陽兩氣必須保持平衡,不然這麽多的煞氣,他才不舍得就這麽扔在這裏呢。
以後等他賺了大錢,倒是可以把這裏買下來,等什麽時候餓了,就來這裏吸一口,省的還要天天往墓地跑。
暗暗定下了這麽一個小目标,容真背着裝着他全部身家的小背包轉身朝市區走去。
容家的老宅子風水極好,後靠青山,前有流水,這也導致了,這一片地方是真的偏僻,容真順着大路走了将近一個小時,還是沒能找到公交車站牌。
他在冰冷的祠堂裏跪了整整一夜,寒氣入體,本就虛弱的身體已經有些不舒服了,今天早上更是連口熱水都沒喝就被趕了出來,如今走了這麽長了路,膝蓋加劇的疼痛讓他直接腳一軟,倒在了地上。
禹城天氣多變,剛剛還清朗的天空突然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容真将小書包頂在頭頂,努力将整個人縮成一團,伸手朝路上稀稀拉拉飛馳而過的車子伸出了手,然而大概是他運氣不好,竟然沒有一輛車子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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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靈魂的陰冷讓容真漸漸白了嘴唇,他背靠着大樹想努力站直,但還是失去了意識,慢慢栽倒在地上。
迷迷糊糊中容真感應到了一股異常熟悉的氣息,渾身冰冷的他自覺地靠在了來人懷裏,伸出手臂緊緊抱住了熱源。一股股的暖氣不斷地朝他湧來,讓他冰冷的身體瞬間像是泡在了溫水中一般舒服。
可是那人似乎是不願靠近他,硬生生将他的胳膊扯了下來,容真怒了,自己可是最尊貴的國師大人,那些皇親國戚想見自己一面都難得很,這人竟然連抱都不給抱了!他今天還偏要死死抱住了,大不了、大不了等病好了加倍償還他不就好了嘛。
感覺到那人沒有再推開他的打算,容真才徹底放松了心神,徹底失去了意識。
曲懷江死死皺着眉頭,忍着将懷中的少年甩出去的沖動,快步走到了車子裏,暗自懊惱剛剛怎麽就非要湊上去,這種事情讓司機去做不就行了嗎?
司機看着渾身濕漉漉還死死扒着老板的少年,有些不忍直視,這兩天他們老板還真是倒黴透了,談個生意被爬床,下去考察遇大雨,好心下車救個人竟然就這麽被抱上了。
司機大叔可是很了解老板對和陌生人近距離接觸是有多抗拒的,昨天在容家只是看到自己的床上睡了個人,還沒看到躺的是誰,就發了頓脾氣,連夜離開了。
現在倒好,直接給抱上了。
老板能忍着不把人就地扔了,司機大叔覺得,肯定和少年那張臉有關系,蒼白清秀,還帶着一點嬰兒肥,一看就惹人心疼啊。
這年頭,顏值就是大殺器!他的老板這麽輕易就淪陷了,這棵老枯樹,終于要迎來了自己的春天了嗎?
曲懷江絲毫不知道自家司機瘋狂的腦補和吐槽,懷裏的少年雙臂纏着他的脖頸,同時臉頰緊緊貼上了他的側臉,微弱的呼吸灑在了他的耳垂上,引起了一陣顫栗。
陌生的感覺讓他無所适從,他慌了一瞬,又伸手将少年的手臂拉了下來,哪知少年雖意識不清,卻還是執拗地緊緊拽着,像是恨不得将自己縮成一團鑽進他衣襟裏。
曲懷江頭使勁超後仰,少年卻緊跟着貼了過來,蹭了蹭他的下巴,委屈地哼哼兩聲。
隔着濕漉漉的衣服,曲懷江還是能感覺到懷裏瑟瑟發抖的少年逐漸升高的體溫,他低頭看了看少年緊皺的眉頭和失去血色的嘴唇,心頭像是被輕輕揪了一下,酸疼酸疼的,就像……就像每次他的大侄子挨了打,爬到他懷裏訴苦時一樣。
這是曲懷江長這麽大,除了自家小輩以外,第一次抱着這麽一個外人而沒有感覺到難以忍受,看着少年的臉,他總覺得很熟悉,很歡喜。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父愛泛濫了,看到這麽小的孩子受苦,滿腔慈愛都要泛濫出來了。
司機透過鏡子看到老板柔和下來的臉色,暗暗咂舌,這麽驚悚的一幕,真該拍下來,讓老板的那幾個朋友看看。
在老板的眼神攻擊之下,司機開出了生平最高時速,一路飛馳到了曲懷江在禹城的住宅裏,曲懷江的助理陳羽接到老板的電話,早就帶着醫生在等着了。
陳羽看到曲懷江抱着全身濕透、雙眼緊閉的少年一路飛奔到二樓卧房,火急火燎地将醫生拉過去,呵呵冷笑,這頭老牛原來喜歡啃嫩草而不是鮮花啊,怪不得天天被塞美女還是單身這麽多年。
從都城跟過來照顧曲懷江的陳伯看到這情形,有些欣慰又有些糾結,欣慰的是,少爺終于往家裏帶人了,他從小照顧曲懷江,別人家的孩子早戀的時候,他家少爺一心學習,別人家孩子結婚了,他家少爺成了工作狂,別人家孩子都因為小三小四鬧離婚了,他家少爺還是個光棍漢!這還是二十八年來頭一回看大少爺往家裏帶人,他都要以為自家少爺要孤獨終老了……
糾結的是,他看着那人還只是孩子吧,他家少爺都這麽老了,人家不會是只看上他的錢了吧?那少爺該多傷心啊!
陳羽聽了自家老爹的糾結,呵呵冷笑,自己也二十七八歲了,怎麽就沒見他操心自己的人生大事?
醫生給容真檢查過後,挂上了點滴,留了張藥方便走了,曲懷江一再詢問,确定了少年只是身體太虛弱,低血糖,加上一時寒氣入體才病倒,并沒有其他的病,才松了一口氣。
曲懷江江坐在床邊,看着少年緊皺的眉頭漸漸平緩下來,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感覺到确實沒有那麽燙了,才松了口氣,他伸手将被子掖好,又坐了一會兒,直到陳羽來催,才走出了房門。
“陳伯,你讓廚房準備些好消化的東西,等小孩兒醒了讓他吃點,我先去公司一趟,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
雖然想等着少年醒來,但是已經安排好的行程不能臨時更改,曲懷江囑咐陳伯好好照顧少年,才匆匆離開。
陳伯站在門口目送自家少爺離開,轉身朝樓上走去。少年要滴完兩瓶點滴,陳伯怕等會兒少年醒了旁邊沒人看着會讓他不舒服,就一直坐在床邊等着,直到兩瓶藥滴完,拔了針之後少年還沒醒來,陳伯才下了樓。
房門被關上不久後,躺在床上的容真睜開了眼睛。
他從床上下來,光着腳在房間裏轉了一圈,也沒能想起來這裏是哪兒。
“有人嗎?”
容真光着腳推開門,站在走廊裏喊了一聲,聽到聲響的陳伯趕緊上了樓。
“哎呀,你這孩子,怎麽光着腳出來啦,地上多涼啊,快,快進屋躺着。”看到少年光着腳站在走廊裏,陳伯趕緊上去把人帶進屋裏按在了床上。
容真一頭霧水地看着這老人忙前忙後地給他端來了飯菜,準備好衣服,帶找機會才拉住他問道:“把我帶回來的那個人呢?”
他昏迷時分明感覺到了熟悉的靈魂波動,怎麽如今卻沒了蹤影?雖然接收了原身的記憶,也接受了自己已經來到千年之後的世界的事實,但是在容真記憶裏,最清晰最不舍的還是在大梁的那十八年。
在這麽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裏,剛剛醒來就被羞辱毒打,容真滿懷的恐懼委屈連說都沒地方說,現在遇上了熟悉的人,容真簡直要高興壞了。
陳伯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眸,心裏感慨,看來他家少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能讓這小孩這麽惦記。
“我這就打電話讓他回來,你先把飯吃了,等你吃了飯他就回來了,好不好?”
容真點了點頭,端起了碗,慢慢地喝着熬的軟糯的粥,那乖巧的模樣讓陳伯滿意極了,這小孩長得俊俏,性格也好,他們家少爺的眼光果然不是蓋的。
等喝完了粥,肚子裏暖暖的,容真就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房門,陳伯哪裏能不懂啊,這是催着他趕緊把人叫回來呢,還真是個粘人的小家夥。他樂呵呵地給曲懷江打了個電話,叫他忙完了趕緊回來,重點描述了小家夥是多麽想他的。
打完了電話陳伯慈祥地和容真唠着嗑,打聽他的家庭情況,聽到他父母雙亡還還被無良親戚趕出家門,一顆心都揪起來啦!
“你放心,我們家少爺人很好,他肯定會好好待你的,陳伯也會好好照顧你,以後這裏就是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