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嘭——”
榮臻剛剛恢複意識,還未徹底清醒,就被人踹倒在地上,一只腳踩在他的背上,狠狠地碾了幾下。
趴在冰冷的地上,榮臻慢慢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有人在站在他的面前大聲呵斥着什麽,他輕輕晃了晃頭,腦海裏的劇痛慢慢散去,耳邊的嘈雜聲也越來越清晰。
“容真,看在你已經去世的父母的面子上,我們已經忍了你很久了,但凡你還要點臉,就不會做出今天這種事情!”
昏暗的大堂中,白熾燈微黃的光照在衆人的臉上,剛好可以讓微微擡起頭的榮臻看清他們臉上的表情。
冰冷、竊喜、厭惡、幸災樂禍。
毫不掩飾的惡意朝他迎面撲來。
榮臻有些茫然地坐直了身子,想要站起來,然而站在他旁邊的青年像是就等着他動作一樣,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伸出腳在他的肩頭狠狠踩了一下。榮臻措不及防,又栽倒在地上,額角磕在前面的臺階上,溫熱的鮮血瞬間流了下來。
他擡手摸了摸額角的傷口,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劇烈的疼痛讓他意識有些不清醒,屬于另外一個人的記憶雜亂地擠進他的腦海,也讓他明白,大梁國師已經死了,死在了九天玄雷之下,如今的他只不過是已經借屍還魂還三魂不穩、七魄不全的“容真”。
“容哲!”站在臺階上的中年男子呵斥了那青年一聲,卻沒有別的動作,他用手中的細木棍點了點容真的頭頂,嘆了口氣道:“容真,這次不是二叔不講情面,這次你實在是太過分了。平時胡鬧,我們就随你去了,但是今天那可是曲先生,你得罪了他,我們容家是不敢保你了。”
方才的青年挑了挑眉,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眼底劃過一道藏得極深的惡意。
“二叔,我早就說過,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他和他那個不要臉的媽一樣,一心想着爬別人床。你看看現在,我們容家都成了禹城的笑話了,提起我們容家,別人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只會抱大腿的廢物!”
聽到兩人的話,一股憤怒且委屈的情緒從容真的心口處迸發出來,他從殘缺的記憶碎片中看到,這次的事情,分明就是站在他旁邊的青年陷害他!
原身記憶中最後一幕,便是這青年好聲好氣地說要給他介紹一個大人物,讓他好好和大人物搞好關系,并且遞給他一杯飲料。原身喝了那杯飲料之後,就失去了意識,再次醒來的便是千年前被天雷劈死的大梁國師。
容真想要辯解,但是腦海裏不斷沖擊他識海的記憶碎片卻讓他痛的難以開口,他趴伏在地上,渾身發抖,額頭冷汗直冒。
“好了,明天收拾東西,離開容家,就當,我們容家沒有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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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坐在上位的老人開口,給這件事畫上了句號。
圍着容真的人帶着滿意的笑容三三兩兩散去,那老人走到容真身邊,冷哼一聲:“你今天就在這裏好好清醒,明天開始,好自為之!”
拐杖敲打地面的篤篤聲漸漸遠去,這間有些老舊卻莊重的祠堂裏,就剩容真和那個名叫容哲的青年。
容哲繞到容真的前面,蹲下,伸手擡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擡起頭。
“啧啧,這張臉就這麽磕破了還真是可惜了,容真,就你這樣,爛泥裏爬出來的人,還想一腳踏上天?想得美呢你!我們這種地方,就不是你有資格來的,蚯蚓就該鑽在土裏,妄想破風成龍?你還是老老實實回貧民窟,找你那便宜老爹去吧!”
站起來後又狠狠地朝容真背上踩了一腳,容哲才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容真腦海裏的劇痛退去,記憶也漸漸清晰,屬于另外一個人的人生在他面前鋪展開來。
原身十七歲之前,名字叫宋真,和母親林菀還有父親宋城住在禹城郊區一間狹小出租屋裏。他的母親經常跟他說,他的親生父親一定會回來找他們的,然而漸漸長大的宋真卻對母親的說法嗤之以鼻。
他母親在上大學的時候和他的親生父親戀愛,後來未婚懷孕生下了他,那個負心漢卻一走了之,十七年沒有音信,十七年過去,現在怎麽可能再回來!
如今他并不想要什麽親生父親,他的父親只有一個,那就是宋城。
然而事情就是這麽不可思議,十七歲那年,他的母親滿面紅光地跟他說,他的父親來接他們了,這時候他才知道,他的父親是容恒,那個身家數十億、妻子剛剛去世的容恒。
從那天開始,他的母親歡歡喜喜正式嫁入了容家,成為容家太太,宋真改名為容真,和母親搬進了容家大宅。
但是迎接他們的不是衣食無憂的美好生活,而是無盡的冷眼、捉弄、謾罵。
他的父親還有一個比他大兩歲的兒子容軒,在容真回容家之前,容軒就是容恒唯一的血脈,是容家的接班人。然而容真來了,容軒所有的親人朋友都覺得,他一定會和容軒掙家産,會将本來屬于容軒的東西搶走,所以他們嘲諷他、捉弄他,甚至會不經意地将他帶進一些混亂的場所想毀了他。若不是容真從小在魚龍混雜的環境中長大,有些小聰明,怕是早就成了一個廢人了。
可是,他再機智,也不過是一個在底層長大的少年,這些富貴人家的小孩子不是他能夠鬥得過的。在容真拼了命想要成為那些人中的一員時,他們只是将他當成一個玩物,有時間了就拉出來逗個樂,沒時間就一腳踢開。
容真知道他們不懷好意,卻也只能配合這些人的游戲,因為他想要學習,學習更多的東西,他不想成為一個廢人,連累自己的母親被嘲笑。
容軒的朋友中,有兩三個花花公子,為了捉弄容真,甚至忍着不适裝出一副深情款款樣子去追他,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這些人,壞的沒有底線,跟他們在一起,只會将自己推入深淵。
只是他醒悟的有些晚了,他不知廉恥抱大腿的名聲已經傳進了容家長輩的耳朵裏,容恒對他有愧疚自然不說什麽,容家老爺子卻将他毒打一頓,關進了祠堂。
容真息了再靠近這些人中的心思,參加選秀進了娛樂圈,想要成為一名人人追捧的大明星,争一口氣。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成為明星,容恒和林菀就在一場連環車禍中喪生了,數十億身價成了人人眼饞的存在,從那時起,容真就成了容家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所有人都恨不得他馬上消失。
今天這場鬧劇,不過是容哲導演,容家衆人萬分期盼罷了,只要将容真趕出去,他的那份財産就會被衆人瓜分幹淨。
腦海中的記憶理清之後,天色已經微微發亮,容真在地上跪了一整夜,腿已經疼得麻木,他慢慢地站起來時趔趄了一下,差點栽倒在地。
容真坐在祠堂正對着門的椅子上,伸手搓了搓眼角已經幹掉的血痕,紅了眼眶,他前世是大梁最年輕的國師,萬民敬仰,哪裏受過昨日那等侮辱,而且他從小被師傅養在國師塔,錦衣玉食,手指破點皮都能驚動整個國師塔裏數百的神侍,如今頭破了皮,膝蓋疼的要命,卻無人問津。
“師傅,徒兒知道錯了。”
容真想到師傅曾經一遍又一遍地告誡他,不要妄想擾亂天道,不要随便惹下因果,他卻因一時好奇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實在是辜負了師傅的愛護之心。
他被九天玄雷劈死,本該魂飛魄散,不知是何人替他逆天改命才讓他有機會醒過來,如今他雖然借屍還魂,但是還有一魄不知所終,随時都有可能魂飛魄散,而且他欠了救他的那個人天大的因果,不管怎麽樣都要還了去。
魂魄不全,就要吸收陰陽兩氣來暫時穩固,容真所知道的陰陽兩氣,陰氣為兇煞鬼魅之氣,陽氣則為鴻運功德之光。陰氣還好找,亂葬崗随時都能找到不願輪回的惡鬼,但是那運道和功德卻是十分麻煩。
鴻運傍身的人,哪個容真都不敢去動,一旦吸了別人的運道,導致原本應該大展宏圖之人平凡一生,這樣的因果容真萬萬不敢再去沾染,而功德,就是要真心實意去做善事,得到別人的感激,天道才會降下功德。
容真上輩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每天連起床都有人替他穿衣服,如今他被趕出容家,身無分文,連自己都養活不起了,哪裏有做善事的資本?
發自靈魂的饑餓感讓容真有些難受,他閉上眼睛,殘缺的靈魂卻被身後的一團微弱的金色暖光深深吸引,他狠狠地咽了咽口水扭頭看向了那團金光。
金光附着在一塊容家先祖的靈位牌上,在這老宅之內生活的人都會被這團金光護佑,如果金光消失,那被庇護的人自然是要失去了這把保護傘。
容真覺得,自己被侮辱,被毆打,受到的傷害太大了,按照這裏的說法,他的心靈受到了眼中的創傷,需要這團溫暖的光來撫慰。所以他拿走了這團金光,就算是容家賠償他的精神損失了。
不然以後容家人就這麽欠着他,那也不是個事兒,這因果的事情,絕對不能疏忽啊!容真将那團金光拽了一半塞進了自己嘴裏,等徹底消化之後,感受着靈魂中暖暖的充實感,長嘆了口氣,他實在是太善良了!
天色徹底大亮,祠堂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身着嚴謹的管家提着一個小背包走了進來,他微微彎了彎身子,朝容真和藹一笑:“小少爺,老爺吩咐我把您送出去,咱這就走吧?”
容真已經拿了容家老宅裏最重要的東西,自然也不想再呆在這裏,他接過老管家手裏的包,走出了祠堂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