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戲班的人越走越少,班主盯着人将最後兩口戲箱裝上馬車,也要離開。久等不見沈湛的衛兵發覺不對,攔住了班主道:“沈先生還在戲院裏?”
班主道:“沈師傅不是早走了?”
衛兵一直守在外頭,聞言就知道事情不妙,趕緊沖進戲院。後臺已經人去樓空,不見沈湛的蹤影。
衛兵身上冒出了冷汗,抓着班主問:“你最後見到沈先生是什麽時候?”
班主戰戰兢兢道:“半個小時前,我聽見慧春叫他和端午進屋喝茶,後來就沒見着他們,我以為他們先走了。”
衛兵讓班主帶他們去沈湛最後消失前的地方,張慧春的屋內早已收拾幹淨,唯有放置的桌椅,化妝鏡以及一只箱櫃。衛兵不抱希望地打開箱櫃,卻見箱內堆着一疊戲服以及昏迷不醒的端午。
衛兵将端午搬出來,拍了拍他的臉想弄醒他,卻見端午毫無反應,衛兵心急,便用冷水弄醒了。端午雖然醒了,但仍舊迷迷糊糊的,衛兵趕緊問:“你師父呢?”
“師父……”端午呢喃了一遍,神志才恢複少許清明,道:“張慧春在茶裏下了藥……我……我昏倒了……我不知道……”
沈湛被人下藥後帶走,這事情就嚴重了。
衛兵不敢耽誤,立即回軍部上報,趙副官顧不得陸正則正在會議中,敲門進去附在陸正則耳邊将事情說了,陸正則當即出了會議室。
張慧春的住處很快被衛兵包圍,張家的女傭告訴他們,張慧春早上出門後就沒回來過。
張慧春從戲院離開後,帶着沈湛一起消失了。
張慧春與沈湛無冤無仇,犯不着冒這樣大的險綁架沈湛,他敢這樣做,定是有人幕後指使。
日本特務機關兩日前撤離省城,倘若是田中司郎策劃了這場綁架,也得有人裏應外合。
這個裏應的人是誰?
一個名字浮現在陸正則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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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部長周博衍。
張慧春能混成臺柱,一路順風順水,少不了周博衍在背後撐腰的緣故。張慧春能冒如此大的險綁架沈湛,除了生命威脅,就唯有周博衍能指使動他。
周博衍參與其中,事情就更棘手了。
陸總司令赴南京參加國防會議,表态擁護全面抗戰,然而省內意見分歧。一派擁護抗戰,一派主和親日,認為省內的軍事力量根本不足與日軍抗衡。
周博衍正是主和派中的一員。
周博衍身份不低,陸正則不能公然與之翻臉,陸總司令也不會允許陸正則為了一個戲子鬧出大的風波。
陸正則在屋內靜坐了五分鐘,下了一個決定。
他與身在南京的陸總司令通了電話,交代趙副官去辦一件事後,下令:“請交通部周部長到軍部喝茶。”
陸正則說是請周博衍喝茶,實則不容人拒絕。
周博衍被“請”到軍部後,笑臉道:“戰事将至,陸軍長怎麽有閑情請我喝茶?”
陸正則開門見山道:“人在哪?”
周博衍問:“什麽人?”
陸正則道:“張慧春從戲院帶走的人。”
周博衍神色莫名道:“我不懂陸軍長的意思,張慧春?你是說祥雲戲班的那個戲子?他幹了什麽事?”
陸正則突然毫無征兆地從腰間拔出手槍,頂在了周博衍的腦袋上。
周博衍面色驟變,維持着鎮定道:“陸軍長,你這是做什麽?”
陸正則手頂着周博衍的腦袋,重複了一遍:“人在哪?”
周博衍沉下臉道:“我周博衍大小也是個政府官員,陸軍長為了一個戲子槍殺政府官員,這件事傳出去,縱使總司令有心護短,怕是難以服衆吧!”
陸正則面不改色道:“誰告訴你我找的是戲子。”
周博衍神情疑惑。
陸正則道:“交通部長周博衍勾結日寇,綁架總司令次子,意圖動搖抗日信念,阻撓抗日,奉總司令之命徹查此事。”
陸總司令不會允許陸正則為了一個戲子鬧出大風波,他甚至希望有人料理了沈湛,既不傷他與陸正則的父子情分,又解決一個麻煩。
但當陸正則将沈湛與陸總司令的利益綁在一塊的時候,結果就不同了。
陸正則請周博衍到軍部喝茶前,已命趙副官找到陸簡明,制造出被人綁架的假象。
全面抗日勢在必行,主和派不願抗日,那就用槍逼着他們抗日!
綁架戲子的罪名,可與綁架總司令次子的罪名截然不同。
周博衍聽完陸正則的話,就明白自己成了主和派的出頭鳥。用一個戲子賣日本人一個面子是比穩賺不賠的買賣,對象換成陸總司令兒子的話……
周博衍覺得頂在腦門上的手槍越發冰涼,道:“放下槍,我告訴你他的下落。”
周博衍告訴陸正則,他早已安排妥當,一旦張慧春得手,就立即将沈湛交到秘密留于省內的日本特務手中,坐最近的一班火車離開。
最近的一班火車是五點三十分,此時火車離站已有兩個鐘頭,距離他們下車的目的地只剩下一個半小時,無論是坐汽車或是下一班列車,都無法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