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以沈湛對日本人的了解,此事十有八九是日本人蓄謀,為了在省內屯兵發動侵略。陸總司令拒絕日本人的要求,日本方面定不會善罷甘休。
沈湛料到了省裏将有事情發生,卻未料到會有事情沖着他來。
這天深夜,沈湛已在床上睡着了,別墅外突然響起混亂的槍聲,緊接着他的房門就被敲響了:“先生,請您開門!”
是衛兵的聲音。
沈湛匆匆套上外衣開門,就見衛兵站在門外面色焦急道:“先生,別墅外有一夥暴民突襲,為了您的安全,請趕緊從別墅撤離。”說話間,樓下的窗戶被子彈擊碎,發出巨大的聲響。
陸正則離開前,留下一個班的衛兵護衛沈湛的安全,以防田中司郎暗算。可此刻遇上的是暴民,半夜三更,別墅的衛兵數量不足,難以抵擋一群暴民突襲。
衛兵叫醒沈湛的同時,将端午一同叫醒了,沈湛見情況緊急,回屋帶上重要物件後,由兩名衛兵護着從後門離開。
幾人前腳從別墅離開,後腳就有一小夥暴民沖破防衛,沖進了別墅,他們在別墅撲了個空後,立即從後門追了出來。
別墅外有一片小樹林,衛兵護着沈湛往小樹林裏跑,沈湛平日雖然有努力鍛煉體力,但仍是差了一截,跑了一段路就喘得厲害,速度明顯降了下來。照此下去,不消多時就會被暴民追上。
衛兵道:“我和兄弟在前頭引開注意,您和徒弟在樹上躲着。”
沈湛清楚自己是個拖後腿的,就在衛兵的幫助下爬上了樹。衛兵将沈湛與端午送上樹後,繼續往前跑,夜色昏暗,又是在樹林中,後頭的人只能依稀看到前頭的身影,不太能看清人數。
沈湛與端午在樹上躲了不久,就見十餘名暴民從樹下追過。沈湛緊緊握着陸正則送他的那把槍,屏息凝神,生怕一個呼吸就叫暴民發覺,所幸這群暴民忙着追趕前頭的衛兵,并未發現樹上躲着兩個人。
等暴民的身影消失在視野後,端午附到沈湛耳邊悄聲問:“師父,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沈湛道:“呆在原地不動。”
別墅區仍有其他暴民,貿然下樹很有可能與其他暴民撞上,衛兵安全後定會回來找他們。
兩人在樹上一呆就是數個小時,直到天際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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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以後,視線明朗,躲在樹上就不再是個明智之舉。沈湛在樹上蜷縮了半宿,手腳都僵硬了,艱難地爬下樹後,帶着端午往樹林外走去。
端午問:“我們去哪裏?”
沈湛道:“陸府。”
日本人上一回策劃暴亂事件,是為了分裂中國,捏造“地區自治”的假象,這回的暴亂事件,往好處想是田中司郎針對沈湛個人挑起的事端,往壞處想……日本人又有其他動作了,沈湛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不論何種情況,沈湛的處境都堪憂。此時最安全的做法是離省,可沈湛答應了陸正則要等他,就是日本軍隊入駐省垣,他也得等在這。
沈湛身邊已經沒了衛兵,一舉一動都得萬分小心。他身上最惹眼的是樣貌與長發,頂着這樣一張臉以及一頭長發出去,田中司郎的人不用費多少力氣就能抓住他。
沈湛先将長發藏于長袍中,往臉上抹了一把泥,再讓端午找了戶人家,弄了一身粗布衣來。
等沈湛換上粗布衣,紮好花頭巾,好好的絕代佳人就成了灰頭土臉的村婦。
沈湛原打算帶着端午上陸府避難,可到了鎮上後發現,鎮上也亂作一團。沿街的店鋪都關了,家家戶戶門窗緊閉,不遠處還能聽見槍聲。
如此情形,在街上亂晃太危險,沈湛找了一家小旅社,與端午分先後入住。
沈湛要的是小房間,端午選的是大通鋪。
大通鋪住的多數是販夫走卒,他們常年東奔西跑,消息靈通,端午在裏面混了一宿,聽到了不少消息。
自從大部隊開拔剿共後,各縣發生了好幾起“饑民”暴動事件,政府兵力不足,未能及時平亂,導致這把火燒進了省城。如今城內一片混亂,政府門前堆滿了沙袋,防止“饑民”攻占,日軍則在省外增兵,随時可能發動侵略。
局勢一觸即發,未料事情突然有了重大轉變。
在前線剿共的軍隊回來了!
按理說陸總司令這回是打定主意跟紅軍幹上了,怎麽可能中途停手?莫非……仗打贏了?
沈湛覺得不可思議,為了安全起見,他讓端午留在旅社,自己先跑一趟陸府。
前往陸府的路上,每隔一段路就有士兵戒備,等靠近陸府,戒備更是森嚴。門前堆着沙袋,兩排持槍的衛兵站在門口,沈湛剛靠近,衛兵就将槍口對準了他:“站住!此地不得靠近!”
沈湛連忙解釋:“我是南郊別墅來的,我想找少夫人。”他怕衛兵不信,補了一句,“你們若是不信,我可以洗臉給你們看。”
衛兵聞言,仔細地看了看沈湛,道:“你等一會。”說完進了陸府。
五分鐘後,那名衛兵跑出來,将沈湛領進了陸府。
沈湛經過一條條過道,被帶進一處庭院,見到了趙三小姐。趙三小姐乍見沈湛,被他的打扮驚到了,一副想認又不敢認的模樣。沈湛主動叫了一聲“趙姐”,她才上前幾步,将沈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你弄成這幅模樣,我都認不出你了,人沒事就好,我馬上打電話通知慎初。”
沈湛問:“慎初回來了?”
趙三小姐道:“前天夜裏回來的,看不見你人,把他急壞了。”說着,出去打電話了。
趙三小姐打完電話,回到客廳問起沈湛這幾日的遭遇。兩人聊了約莫半小時,從庭院傳來一道熟悉的腳步聲,在靠近客廳的時候,那道腳步明顯急促了起來。沈湛已經猜到來人是誰,雙目晶晶的盯着門口,直到陸正則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趙三小姐笑盈盈地起身道:“你們一定有許多話要說,我先走了。”
廳內只剩下沈湛與陸正則兩人,陸正則自跨入廳內,就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湛。
沈湛同樣看着陸正則,明明兩人分離了不足半月,可他卻覺得比六年還要漫長。六年前,他可以将陸正則塵封在記憶中,六年後,他再也做不到了。
此刻他什麽都不想做,就想緊緊抱住陸正則,向他訴說自己的思念之情。
沈湛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他向陸正則撲去,撲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想起自己頭上的花頭巾,臉上的黑泥巴,于是硬生生改變了方向,背對陸正則想要躲開。
一直沒動作的陸正則突然動了,他握住沈湛的手腕,用力地将他拉進了自己懷中。
沈湛:“……”
咦?
他看不見陸正則的臉,卻能感覺到那雙緊緊環抱住他的手,以及與他緊緊相貼地溫暖胸膛。
沈湛歡喜極了,哪裏還記得花頭巾,伸手回抱陸正則道:“慎初,我好想你。”
陸正則收緊了擁抱沈湛的雙手,好似要将他融入骨血,又恰到好處地控制了力道,未讓沈湛感覺到半分疼痛。他道:“我也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