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節晚自習的下課鈴一響,烏天就帶着聶原走出了教室
所有力氣,就像一頭發了瘋的狼!
申鵬力氣也不小,兩人剛開始還打得不分上下,但又過了一會兒,申鵬就漸漸沒力氣了,而烏天卻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拳頭快而狠地砸下來,力氣依舊大得驚人。
申鵬的幾個哥們看申鵬還不上手了,趕快分成兩撥把烏天和申鵬往兩邊拽,只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烏天的力氣如此之大,兩個男生一人拽着烏天一條胳膊,卻仍然拉不住他。烏天掙開了他們的手,又瘋狼一般撲向申鵬。
最後還是體育老師趕過來才拉住了烏天,而這時申鵬的臉已經腫得像貼了兩片厚厚的面包。
聶原已經被扶起來,靠坐在一旁的樹下。
肚子還是疼,但心情意外地好——跟要飄起來似的。
想沖到申鵬跟前再補一拳:“讓你個傻逼陰我!”
申鵬被幾個人駕着往醫務室走了,而烏天正被體育老師訓斥。但老師吵了沒幾句,就被烏天打斷了:“老師,我同學在那兒等我呢。”說完就直接跑走了。
體育老師簡直被氣笑了,看着烏天飛奔的背影,罵了句“小兔崽子”。
烏天蹲在聶原面前,喘着粗氣兒。
聶原臉色白得像紙,嘴角上卻挂着笑意,看着烏天。
“快去醫務室吧。”韓宇在一旁說。
“不,直接去醫院,你們幫我去給老範請個假,我現在就帶他出去,”烏天皺着眉,又補一句:“那孫子也在醫務室,我要去了非打死他。”
他都這麽說了,韓宇便點點頭:“那我去找老範。”
烏天一只手繞到聶原腋下,一只手伸到聶原腿彎處。這是一個公主抱。
聶原心想着這太丢人了,趕快說:“背着我就——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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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太猛,肚子的鈍痛上又疊加了抽痛。
烏天看着聶原的眼睛,什麽都沒說,把聶原抱了起來。這個過程很慢,烏天似乎在試探着,怕弄疼聶原。
操場離學校門口還有一段路,烏天抱着聶原,一步步走得很穩。但聶原還是聽到了他粗重的呼吸聲——聶原雖然比他矮一點瘦一點,但也是個大小夥子,輕不了多少。
“……你放我下來,我能走。”聶遠這次不敢用勁兒了,聲音很輕。
烏天垂眼看了聶原一眼,沒說話,接着走。
聶原:“……要不你背我?”
烏天還是不說話,連看都不看聶原了。
“……”
烏天抱着聶原走到校門口的時候,韓宇趕了上來,手裏攥着出校門需要的請假條,跑得氣喘籲籲:“老範身上就500塊錢全讓我拿來了,我和你們一起去。”
聶原:“謝謝——你啊!”沒控制好,聲音又一抽一抽的。
烏天對韓宇說了聲“謝謝”,接着低頭吼了聶原一句:“你給我閉嘴!”
聶原吓了一跳,心想,烏天這次真的怒了……
剛剛還想去補一拳的豪情瞬間灰飛煙滅,聶原趕快乖乖閉嘴,任烏天抱着上了出租車。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的!很!勤奮!是不是!
☆、當時(二十五)
到了醫院,韓宇去挂號,烏天抱着聶原先往外科走。本來能乘升降梯,但烏天見前面還有好幾個護士推着躺在床上的病人等電梯,便幹脆爬樓梯了。即使是上樓,聶原也沒感覺到什麽波動,在心裏感慨烏天體力真好啊,那些架真不是白打的。
進了外科科室,烏天緩緩蹲下,把聶原放在了軟面兒的躺椅上,韓宇正好也拿着挂號單推門進來了。
大夫是個老頭兒,看着烏天的胳膊,笑了:“小夥子,一會兒你也開點藥膏抹抹吧,倆胳膊都打哆嗦呢,第二天得疼死。”
烏天側着低下頭,在大衣上蹭了蹭下巴上的汗珠:“他被人踢足球踢到肚子上了,球很猛,您快看看吧。”
老頭一臉淡定,走到聶原面前:“球砸哪兒了?是肚臍眼兒那裏,還是心口?”
“正沖着肚臍眼兒吧……”
“你們先去骨科,讓他給開個單子,去做B超,看肋骨斷了沒有。”
烏天一聽“肋骨斷了”四個字,臉就白了。
“哈哈哈,只是排除這個可能性,不要緊張,啊,年紀輕輕的能有啥事兒嘛!肋骨沒事兒的話再回我這兒做個彩超看看脾髒有沒有事兒,就行了。”老頭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對韓宇說:“小夥子你來抱一下他吧,別碰着肚子啊。”
韓宇剛要擡腳,就被烏天拍了下肩膀。
“我來吧。”烏天向聶原走去。
韓宇看着烏天單膝跪到地上,一手托住聶原的肩膀,一手從他大腿下面穿過,然後輕輕往上擡了一下,問聶原:“這樣可以麽?沒折到肚子吧?”
聶原點頭:“可以的。”
“好。”烏天保持剛才的姿勢不變,慢慢直起了雙腿。
韓宇愣了愣,趕緊跟了上去。
到了骨科,開了B超的單子,又上一層樓,去B超室。這一路烏天都沒把聶原放下來,直到聶原躺在了機器上,烏天和韓宇坐在門口的椅子上,韓宇才聽見烏天長長呼出一口氣,聲音有點發顫。
韓宇:“一會兒他做完,還是我來吧。”
烏天看向韓宇:“你穩着點兒。”
韓宇點頭。
……烏天這麽冷淡一人,對聶原真是……
韓宇想。
片子出來了,肋骨沒斷。
接下來又做彩超,脾髒也沒事。
但聶原肚子上還是青了一大片。
老頭瞅着烏天呵呵一笑:“我就說沒事嘛,你這孩子,比自己受傷了還着急,還一路抱着走,明明能走!”
烏天沒什麽反應,倒是聶原很不好意思,紅着臉向老頭道謝。
老頭大手一揮,在藥方上畫符似的寫了幾個字兒,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三人去藥房拿了藥,老頭開的是一支消腫的藥膏。
“咱們回去吧?”韓宇說。
“他肚子還疼,我也累得不行了,你先回去吧,我帶他去我家歇會兒,明天再回學校。”烏天道。
韓宇有點為難:“那你們記得給老範打個電話說一下。”
聶原開口想說“我們還是和韓宇一起回去吧”,又想起烏天一路抱着他跑上跑下肯定累得夠嗆,便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先回去吧,路上慢點兒。”
韓宇走了,聶原和烏天站在車來車往的馬路邊上,現在只有他們倆了,聶原想。
“疼得厲害嗎?”烏天問聶原。
“還行,好多了——阿嚏!嘶……”打了個噴嚏,連着肚子一陣抽痛。
“你在這兒等我。”烏天說完,就迅速跑進了不遠處一家小店,是家飾品店。
幾分鐘後烏天又跑出來,手裏攥着條純白的圍巾:“就這顏色還可以了,別的都是粉紅色,你先圍着。”說着遞給聶原。
聶原接過,圍巾不知是什麽料子的,總之比聶美榮拆了舊毛衣織的柔軟多了。
聶原一圈圈繞在脖子上,立馬就暖和了很多。
“我手機沒帶,走吧,去那邊兒的報亭,我給周賀打個電話。”
聶原“诶”了一聲,問:“不是說去你家?”
問完就後悔了,顯得自己好像很想去他家似的。
烏天摸摸聶原的腦袋:“我家這會兒沒人,我沒帶鑰匙,先去周賀家待會兒,他家這會兒也沒人。”
聶原不動聲色地躲開他的手:“你挺累的吧?剛才……謝謝你啊。”
烏天收回手:“跟我有必要說這些話麽?”
聶原只好讪笑。
烏天打了電話,沒一會兒周賀就騎着摩托車來了,後座坐着薛立臻。
“哎烏少爺怎麽落魄得流落街頭了?”周賀笑着說。
烏天反擊回去:“嗯,是不像你,天天都,”看向站在周賀身旁的薛立臻:“美人在懷的。”
周賀竟然一臉餍足地“啊”了一聲,伸手勾住了薛立臻的脖子。
薛立臻的臉瞬間就紅了,一直紅到耳垂上——竟然沒一腳踹開周賀。
聶原:“……”
烏天看着周賀,目光意味深長。
“來,爺賞的錢,拿去打車,我們肯定比你倆先到家。”周賀從兜裏摸出張百元大鈔,夾在指間往烏天面前晃。
“滾蛋吧。”烏天抽出鈔票捏在手裏。
到了周賀家,聶原才猛地想起來,周賀家好像就在烏天家相鄰的小區啊?
同樣是別墅,同樣是空蕩蕩的客廳。
薛立臻坐在沙發上,兩手規規矩矩的扣在膝蓋上,表情很拘謹,聶原想,我去烏天家的時候,也是這樣吧。
“你去洗澡吧,衣服都是新的,走到頭右拐就是浴室。”周賀把一團衣服遞給聶原。
“嗯,謝謝。”聶原雙手接過衣服,往浴室走了。
烏天看着聶原推門進了浴室,又看看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薛立臻,最後看向周賀。
周賀笑了笑,當着薛立臻問烏天:“要不你去和他一起洗吧,稍快點兒。”
烏天:“……滾蛋。”
周賀扭頭對薛立臻說:“立臻,我想喝水,穿過前面的飯廳,推開推拉門,就是廚房,你去找個壺燒點兒水,飲水機裏沒水了。行不行?”聲音軟得像繞着圈兒。
“嗯。”薛立臻起身去燒水了。
周賀靠在沙發上,看着烏天,一臉笑意。
“你和薛立臻……是……什麽關系?”烏天往飯廳那邊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問。
“你覺得呢?”周賀反問。
“少繞圈子。”烏天心裏緊張得不行。
“怕吓着你,”周賀收斂了笑容:“但既然你都看出來了,那估計……我沒想到,你也……”
話沒說完,但烏天已經明白了。
……是他想的那樣。
但又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字數少了,因為今天忽然飛出一只大蟑螂嗚嗚嗚,吓死我了嗚嗚嗚,沒心情寫了嗚嗚嗚!(周賀真迷人哦!)
☆、當時(二十六)
“為什麽?”烏天低聲問周賀。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是薛立——不,為什麽……是個男的?”烏天艱澀地問。
周賀:“先是薛立臻,然後才是個男的,我也不太說得清,反正就是忽然覺得可以是他。”
“你是怎麽分辨出來的?我是說,你們最開始是朋友對吧,那你是怎麽發現你對他的……感覺……”
“這個壺行不行?”薛立臻的聲音忽然從廚房傳過來,緊接着就見他拎着個黑乎乎的壺快步走來。
“怎麽把這古董都翻出來了?”周賀聲音裏滿是笑意:“走吧,我去找。”
然後就把烏天獨自丢在客廳了。
烏天靠在沙發上走神兒,想起初三的時候,他和周賀聽見關于薛立臻的傳言,說他媽經常被他後爸打,打得很兇,用長條的木板凳往身上抽。然後有一天——那會兒周賀正和段可湘打得火熱——周賀帶段可湘出去吃了飯,把她送回家的路上,被薛立臻埋伏了。之前也說過,周賀懶得和薛立臻講理,每次薛立臻以為周賀要和他單挑的時候,周賀都拉着烏天二打一了,但那次,不知道薛立臻是不是事先知道周賀要帶段可湘出去玩兒,總之,恰巧趕上烏天不在。
薛立臻在初中是出了名的打架下手狠,而且老師同學都知道他家裏窮,就算把人打傷了要賠錢,他家也賠不出多少錢,純粹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薛立臻手裏攥着根粗大的木棒,對段可湘沉聲道:“小湘,你走開。”
段可湘對周賀絕對是一片癡情:“薛立臻!是我甩的你!你打周賀算什麽本事?!”
本來周賀還覺得段可湘在這兒呢應該打不起來,但段可湘這麽一說,他面子上就有點挂不住了。被正在和自己眉來眼去的女生護在身後,她還說“你打周賀算什麽本事”,靠,說得跟老子打不過薛立臻一樣!
更要命的是,薛立臻接下來的一句話。
“小湘,你幹嘛非要和他在一起?他除了長得人模狗樣,還有什麽用?”
被情敵,當着姑娘的面兒,說得跟個吃軟飯的小白臉一樣!
段可湘急得聲音都帶上哭腔了:“你走開!我就喜歡他長得好看不行啊?關你什麽事?!”
周賀:“……”
段可湘眼淚汪汪地拉住周賀的手:“周賀,你別生氣好嗎?我們走吧,我們別理他。”
……周賀怒點其實不高,只不過平時裝得潇潇灑灑。這下是真裝不下去了——主要因為當着段可湘,太沒面子了。
“你先走吧。”周賀對段可湘說,目光卻釘在薛立臻臉上。
“周賀,我……”段可湘又湧出兩行淚:“周賀……”
“讓你走就走!”周賀的耐心用完了。
段可湘抽搭着跑走了。
……
烏天印象很深,那是他印象裏周賀最狼狽的一次。
灰頭土臉,胳膊和膝蓋都蹭破了皮,一個眼眶是青紫的,鼻子還留着血,他靠着髒兮兮的牆壁坐着——周賀可是有一天擦三次鞋的潔癖。
這就是烏天趕過去時周賀的樣子。
薛立臻就坐在不遠處,也是靠着牆壁,他比周賀稍好點兒,只是嘴角腫了起來,但烏天見他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猜想他腿上受了傷。
“你來架一下我。”周賀啞着嗓子說。
“不揍薛立臻了?”烏天問。
“這次算了,”周賀撩起“五彩斑斓”的白T恤下擺,擦了擦臉上的血,“走吧,去前面十字路口打個車。”
烏天把周賀的胳膊繞在自己肩膀上,架起了他。
兩人從薛立臻面前經過時,烏天看了薛立臻一眼。
薛立臻的板寸極短,配上他近乎蒼白的膚色,帶點吊眼梢的眼睛,和尖尖的下巴,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兇狠陰鸷的氣息。
薛立臻不說話,就那麽惡狠狠地盯着他倆。
上了出租車,周賀向烏天講述事情的經過,烏天才知道這場架何以如此慘烈。
還沒開始打的時候,周賀随口說了句“你有找我打架的閑工夫不如去護着你媽別挨打”。
薛立臻身體一僵,然後就瘋狗一樣撲了過來!周賀雖然也是身經百戰,但面對豁出了命薛立臻,他還是占了下風。
“起泡了!”周賀的聲音猛地把烏天的思緒拉了回來。
“要抹點牙膏嗎?”薛立臻抓着周賀的手,皺着眉頭說。
“不用,”周賀的聲音又軟下來了,“你給我吹吹就行了。”
“……你自己吹。”薛立臻雖然這麽說,手還是抓着周賀的手沒放。
“我懶得動。”周賀笑着靠到薛立臻身上,沒骨頭似的。
然後薛立臻竟然真的把周賀的食指湊近了自己的嘴,鼓着腮幫子吹了起來。
烏天默默別過臉,又想起以前那個殺氣騰騰的薛立臻……和現在對周賀溫言軟語的薛立臻一比,完全是兩個人。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啊,你看你那一臉猥瑣樣兒。”周賀下巴撐在薛立臻肩膀上,對烏天說。
烏天扭頭看過去,恰巧和薛立臻對視。
“……”烏天起身,向周賀家陽臺走去。
身後傳來周賀堪稱浪.蕩的笑聲。
烏天把窗戶開了條縫,寒風立馬鑽進來,刺在他臉上。
但臉還是燙。
……他倆卿卿我我都沒事兒,我臉紅個屁?烏天憤憤地想。
不過,如果是我的手被開水燙了,然後聶原……
嗯,如果是聶原的話……
烏天默默把窗戶又推開了一些。
“我以前真沒發現你這麽羞澀。”周賀走過來,表情十分……賤。
烏天:“嗯,論臉皮是趕不上你。”
周賀:“你語氣好幽怨。”
“……”
“聶原沒什麽事兒的話,你一會兒就讓他回學校吧,薛立臻晚上也要回家。”周賀說。
“找我幹嘛?”狐朋狗友多年,烏天十分有默契地追問。
“诶,你不是……那個詞怎麽說得來着……啊,情窦初開吧!”看得出周賀在盡力憋笑,但最終還是沒憋住,笑出了聲:“你不是情窦初開麽,哥哥晚上給你看點……學習資料。”
烏天臉又燒起來,以前周賀說的“學習資料”,是一男一女,但現在他們倆都……那難道要看……
有這種……片兒?
周賀看出烏天的疑惑,語氣十分不屑:“網上一查到處都是。”
烏天:“……好。”
兩人回到客廳的時候,聶原已經洗完澡出來了,濕漉漉的黑發貼在前額上,整個人像剛蒸好的包子一樣散發着熱氣。
“烏天,”聶原走到烏天跟前:“我想了想,覺得我還是回學校吧,反正我也沒受什麽傷……”
烏天本來還心猿意馬的,一聽這話,瞬間就只剩不爽了。
不過本來就打算讓聶原走的,這倒是正好。
“那好吧,噢,周賀,拿一百。”
周賀遞來張粉色大鈔,烏天接過,又遞給聶原:“你別擠公交車了,打車吧。”
聶原連連擺手:“不,不用,我身上有點兒零錢,我坐公交車就行。”
烏天聽他語氣堅決,更不爽了。
“……好吧。”聲音都變得陰沉沉的。
聶原又換上了來時的衣服,剛要去擰開大門,忽然被烏天攥住了胳膊。
“你沒圍圍巾。”烏天說着,遞過剛買的那條白色圍巾。
“要不……你圍吧?”聶原臉上帶着硬擠出來的微笑。
“給你買的,我圍什麽圍!”烏天把聶原拉到面前,雙手捏住圍巾的兩端,給聶原嚴嚴實實地圍到了脖子上。
烏天還故意往上繞,把聶原的嘴也給圍住了。
聶原甕聲甕氣地:“那我走了……明天見。”
“嗯,路上慢點。”烏天點點頭。
又過了一會兒,薛立臻也走了。
烏天去洗了個澡,出來見客廳沒人,便直接上二樓,推開了周賀的屋門。
周賀正坐在電腦前,見烏天進來了,沖烏天笑:“你剛才兇什麽,正好你也想讓他走。”
烏天煩躁地捋了捋頭發上的水:“看他躲着我就火大。”
周賀還是笑:“你覺得他躲着你?”
“嗯,可能是我們老班跟他說的……少和我玩兒吧。”
“那要是你跟他表白了,他不是更得躲着你?”
“什麽表白……你扯太遠了。”
“行吧,就當我扯太遠了,”周賀指指電腦屏幕:“你來看看吧。”
烏天聞言湊過去。
然後他的臉就“唰”地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 累累累餓餓餓
☆、當時(二十七)
第二天一大早烏天就回了學校,在校門口碰上烏校長,照例被語重心長地教育了一番。烏天不住地點頭,除了“嗯”以外什麽都不說。烏校長一臉狐疑:“你今天怎麽這兒聽話?”
烏天:“嗯。”
烏校長怒了,尖細的鞋跟在地上“噠”地一跺:“烏天!你昨晚是不是又和周賀去網吧了?”
烏天這才回過神來:“沒……”要是去網吧還真不至于這麽恍惚。
烏校長看着烏天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滿心恨鐵不成鋼,但眼看着第一節課就要開始了,她只好沖烏天揮揮手:“行了,趕快去上課吧,不要睡覺!”
烏天又“嗯”了一聲,看也不看烏校長一眼,就轉身走了。
班會上,申鵬被老範狠狠批了一頓,賠了聶原看病的三百五十一塊錢,外加回家反省一天。
申鵬的雙頰還腫着,整個人都是蔫兒的。
老範看看自己的筆記本:“現在進行班會下一項……”
“老師!”韓小喬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您這樣不公平,明明聶原一點兒事兒都沒有,而申鵬受那麽嚴重的傷!”
全班嘩然。
大家都知道申鵬單戀韓小喬,韓小喬這是……接受申鵬了?!
“大家安靜一下!”老範把筆記本卷起來,在講臺上使勁兒敲了敲:“韓小喬,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批評申鵬?不是因為他讓聶原受了什麽傷,而是他的行為本身!因為自己一點私心,就這麽傷害同學,你覺得這樣對嗎?”
韓小喬的眼裏迅速留下兩行淚:“那烏天打申鵬就不是因為私心了?”
老範竟然一時語塞。
其他人叽叽喳喳的說話聲更大了——烏天和聶原關系好是衆所周知的,烏天上去揍申鵬,确實也是出于私心啊?更重要的是,烏天本來就聚集了女生們的特別關注。
老範用黑板擦在講臺上磕了磕:“你說得對,我本來打算批評完申鵬就批評烏天的,不過,”老範狡詐一笑:“我覺得我們應該先談談早戀的問題,同學們。”
衆人更興奮了:一方面,都知道老範暗指申鵬和韓小喬的事兒,另一方面,早戀本來就是大家敏感的話題。
連一直埋頭做題的韓宇都放下了筆,擡起頭看着老範。
聶原卻完全聽不進去。
剛剛韓小喬那句“那烏天打申鵬就不是因為私心了”像一陣響雷,劈在他頭頂。
從今天早上烏天進班到現在,他都沒好好和烏天說過一句話。
說什麽呢?說“謝謝你”?烏天說過許多次了,“跟我客氣什麽。”
更何況,烏天為他出手打了申鵬,烏天一路抱着他去醫院跑上跑下,烏天給他買了一條柔軟的圍巾……烏天做了那麽多,又豈是一句“謝謝你”就說得清的。
那說什麽呢?想來想去,又想到了老範的話:你和烏天玩兒歸玩兒,但你不能被他帶着也不學了,他不學有得是出路,你不學,前途就很難辦了。
說白了就是遠離烏天。
聶原無聲地嘆出一口氣,心裏想,這次就是最後一次,我以後,一定……遠離他。
中午吃飯的時候聶原走到烏天跟前:“你先去吧……我以後……想在教室裏待會兒再去吃飯,你不用等我。”這話說的不僅是今天我們就不一起吃午飯了,還有以後。
聶原已經做好了烏天想也不想就拒絕的準備,他會接着對烏天說:“我現在成績太差了,我媽要吵我。”把他媽都拿出來了,烏天肯定就沒話說了。
聶原滿心酸澀,覺得自己太卑鄙了——但他也不想這樣。
但出乎意料的是,烏天幹脆地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然後就大步走出了教室。全過程不過幾秒,甚至沒看聶原一眼。
聶原那句“對不起啊”憋在喉嚨裏,沒來得及說出口。
中午回寝室,烏天倒是像往常一樣坐在床上看小說,聶原猶豫了一下,從櫃子裏拿出昨天剛買的一個蘋果(沒錯,一個),舉在手裏問烏天:“吃蘋果嗎?”
烏天沖聶原笑笑:“不用了,你吃吧。”也還是和往常一樣,溫和與笑容和語氣。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聶原剛準備去給烏天補課,烏天就已經走到聶原身邊,拍拍聶原的肩膀:“我姑找了個老師,寒假給我補課,正好也快期末考試了,這段時間就別輔導了吧,耽誤你複習。”
老師肯定比自己講得好,烏天都說了已經找好了老師,聶原只能讪讪點頭:“其實不耽誤我複習……”
烏天摸摸聶原的頭,留下句“我去吃飯”,走了。
烏天說得快走得快,聶原坐在座位上愣了好久。
所以,晚上的班會上,聶原一聽到韓小喬說“那烏天打申鵬就不是因為私心了”,就猛地發現,自己太不是個東西了。
烏天對我那麽好,我怎麽能——
晚上回寝室,聶原忙着沖澡,往肚子上抹藥,也沒顧上和烏天說話。
第二天中午下課,聶原匆匆收拾了書包去找烏天,跑過去,卻見烏天的座位已經空了。
第三天,第四天……
聶原知道,烏天不想理自己。兩人忽然間就疏離了,不再一起吃飯,一起回寝室,輔導也取消了——偏偏烏天和他說話時他的态度又仍與以前一樣,簡單地說就是兩人表面上什麽都沒發生,但實際已經回到了開學初不相熟時的狀态。
聶原想,大概烏天真的對自己失望了吧。
也是,換誰都會失望。我真是個頭號白眼狼。
說來也怪,明明兩人還是上下鋪,同班同學,擡頭不見低頭見,但聶原就是感覺烏天一下子從自己的生活裏消失了:不再知道他正在看哪本小說,不再聽見他随口說起以前和周賀一起打架,不再看見他笑時雙眼裏的光。
一周過去了,兩周過去了。
要期末考試了。
聶原感覺自己已經适應了現在的生活——沒有烏天,一切又回到剛開學時的樣子。其實也不錯,一個人吃飯就能吃得很快,一個人走路就能走得很快,節省時間複習了。有一次何磊問他:“剛剛在老範辦公室,我靠烏天和烏校長吵起來了,他爸好像也在旁邊兒,你知道怎麽回事兒嗎?吵得特兇。”
聶原愣愣地反問:“我怎麽知道?”
何磊感慨:“你倆關系這麽好你都不知道啊,烏天真是神秘……”
聶原後知後覺地想,烏天是又說要從七中走人了吧?
晚上在寝室,聶原發現烏天的右臉微微有點腫,不細看看不出來。
但他沒問。
兩天的期末考試很快考完,然後就是出分,家長會,放假。
聶原考了班裏40名,比第一次月考退步了14名。
聶美榮來開家長會,會上,老範挨個點評學生的表現。
家長會結束就是放假了,聶原背着滿滿一書包的書,手裏還拎着個裝了衣服的編織袋,和聶美榮一起踏上了回丘西村的大客車。
一路上聶美榮都不說話,眼角耷拉着,看上去很陰沉。兩個月沒見她,聶原發現她似乎……老了不少,眼袋忽然就顯眼了,嘴角也向下垮。
冬天大客車上沒人開窗戶,整個車廂裏彌漫着濃郁的臭味。
聶原被熏得想吐,擰開瓶子喝了口水,悄悄瞟了眼他媽,低聲問:“媽,你喝水嗎?”
聶美榮一動不動,只沉聲答:“不喝。”
颠簸一路,終于到了家。
臨近新年,村裏挺熱鬧,路過的許多戶人家都敞着大門,打掃自己門口的路。
不少村民見了聶原,都熱情地招呼一聲“聶子回來了啊!”
聶原也沖他們打招呼,很久沒見這些熟悉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聶原心裏挺親切。但聶美榮走在聶原前面,毫無反應。
聶原知道他媽傲氣,但沒想到……和一個村的熟人都不打招呼了麽?
到了家,聶美榮掏出鑰匙開了大門,走進院子,聶原發覺院子好像變大了點兒,又環視一圈,才想起來是堆在院子一角的鋤頭草帽什麽的沒了。
姥姥姥爺只站在屋門口招呼了一聲“小原回來了啊”,就轉身回屋了。
他爸呢,聶原想,大概還在工廠做工?可這都年根了。
奶奶呢?
聶原放下書包和編織袋,也沒多想,開口就問了:“媽,我爸和奶奶呢?”
聶美榮轉過身看着聶原,這一年聶原長了不少,已經比聶美榮高出一頭了。
“啪”地一聲,聶美榮甩了聶原一個巴掌。
“你還有心找楊忠國和那個老不死的?你在學校都幹了點什麽?!你知不知道你班主任怎麽說的你,聶原?你真是進了城,翅膀硬了啊?!家裏拼死拼活攢點兒錢,都他媽的給你吃喝玩樂了!”
聶美榮的尖利的聲音回蕩在院子裏。
姥姥趕緊下樓,将聶原護在身後:“美榮!你幹什麽打我孫子!”
“他不要臉!花着老子的錢去給老子丢人!”聶美榮嘶吼道。
“你還有臉說聶原!你這個當娘的要臉了嗎?!”姥姥往前走了一步,嘶啞着嗓子反問。
聶美榮忽然如被戳爆的氣球般,洩了氣。她轉身進屋,摔上了門。
姥姥看着聶原臉上清晰的紅指印,十分心疼:“小原,別生氣,啊,姥姥給你拿熱毛巾擦擦。”
聶原低着頭,站在原地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吐血更新!微博@晉江大風不是木偶 歡迎來找我玩~
☆、當時(二十八)
“你媽這段時間心情不好,小原,你離她遠點哪。”姥姥拿着蘸了熱水的毛巾,輕輕往聶原臉上湊。
聶原歪了一下頭,擡手接過了毛巾:“姥姥我自己來吧。”
“上個月你奶奶要回貴州了,要死要活地向你爸要錢,錢又都在你媽那裏,你爸就差跪下求你媽了,但你媽就是一分不給……哎,我和你姥爺都覺得,給不了五千,兩千還是給得出來啊,你奶奶一個老太太大老遠從貴州過來……但是勸不動你媽,她就是不給。後來你爸也急了,跟你媽打了一架……最後還是你姥爺從你三表叔家借了兩千,拿給你爸。”
熱毛巾敷在臉上,火辣辣的,疼。
“美榮的脾氣越來越犟了,也怪我和你姥爺以前沒教好,太慣她……”說到最後,姥姥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哽咽。
佝偻矮小的老人,頂着花白的頭發,默默流淚。
聶原一陣心疼,輕聲說:“姥姥你別哭了,我……我勸勸我媽。”
“哎,小原,也就你的話美榮可能還聽得進去了,你好好勸勸她,你爸雖然沒什麽本事,但人老實,脾氣也好,你多給你媽說說你爸的好。”
聶原點點頭:“我知道了,姥姥。”
晚上九點多,聶原他爸才回家。聶原走出自己的小屋,見他爸正在家裏廚房門口支床。那是張很破舊的行軍床,以前聶原沒在家見過,不知是哪裏來的。
“爸,你……回來啦?”
“哦,小原,你怎麽回來了?”楊忠國支好了床,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