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匪的要求,夏敬賢只留着一句等他來了再說。
可隔不久夏敬賢來卻是帶着警察來的,根本沒有通知過夏行遠一聲。之後在警察的指導下夏行遠開始與綁匪周旋,最後将條件講到了兩千萬,但夏敬賢卻一直沒有松口願意出這兩千萬。梁卓昀二話不說,一口應了一千萬,夏敬賢才終于松了口,然後按照綁匪的要求,讓夏行遠去送錢。
後面的事就和別的綁架勒索一樣,警察追蹤着夏行遠的行動,然後等綁匪露面後抓捕,但是綁匪狡猾,逃脫了警察的視線,只是給夏行遠留了一個倉庫的地址,讓夏行遠去接他老婆孩子。但是等夏行遠到了那個倉庫發現倉庫早已起火,等不到消防隊過來,他就奮不顧身地沖進了倉庫裏。
而一路跟着警察的梁卓昀随即也跟着沖了進去,和他一起的警察沒辦法也只好去裏面找人,不過面積過大幾人很快在裏面走散了。
梁卓昀如果現在回憶大概已經完全想不通他到底是如何最快地在到處是火苗的倉庫裏找到夏庭的,仿佛他一早就知道那孩子在哪兒似的,連拐彎都沒有地就發現了在火中被烤得小臉發紅的夏庭。孩子被塞着嘴,連哭都哭不出聲,看到他的那一刻眼淚立即漱漱地掉下來,他覺得自己的心瞬間被疼塞滿,沖上去解了繩子把孩子抱起來,不斷地貼着夏庭耳邊安慰。
“寶貝兒,別哭,我在這裏!沒事了!沒事了!”
而緊緊摟着他的夏庭一直哭着在他耳邊呢喃:“梁叔叔,我怕!”
梁卓昀在那一刻第一次體會到那種細小又尖利的疼,不如夏行遠要結婚時那麽強烈得仿佛要充爆了心髒,也不如看到夏行遠面對馮曼時快要溢出的感情被嫉妒侵透了四肢百骸,那種疼仿佛一根針紮在心尖永遠都不能散去一般,他覺得自己似乎再也無法放下這個此刻将他當成了唯一依靠的孩子,讓他不由自主地在他耳邊承諾。
“小庭,別怕!梁叔叔會保護你的,永遠!”
小孩貼着他的脖子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卻像是訂下了什麽契約一般,自那之後梁卓昀心裏确實一直挂着那個貼在耳邊一直叫梁叔叔的孩子。
另一邊的馮曼發現了梁卓昀,求救地踢了踢地板,梁卓昀轉過頭去還沒有看清人的位置就突然一聲巨響,一堆廢品中間突然發生了爆炸了。梁卓昀立即抱着夏庭撲倒,滾到了一旁,然後他爬起來想要去救馮曼,可是被炸出的殘骸妨礙了他,還沒等他爬過去,恰時又是一聲爆炸,他又摔了回來。
那時梁卓昀顧着懷裏的孩子,沒有注意到朝他飛過來的金屬碎片,他只感覺被重重地推了一下,回過頭時就看到夏行遠胸口紮着一截鏽跡斑斑的金屬片。
“行遠!”
“小曼!”
梁卓昀和夏行遠的聲音同時響起,而他們的鼻腔中立即充斥着一股刺鼻的汽油味,火勢瞬間漫延得鋪天蓋地,那頭的馮曼被完全隔絕在火中。
“小曼!小曼!”夏行遠直接把插在他胸口的碎片拔|出來,頓時血流成注,他卻不管不顧地朝火中的馮曼沖過去,梁卓昀猝不及防,一手根本拉不住他,幹脆帶着孩子一起把人撲倒。
“夏行遠!你瘋了嗎!”
“小昀,你先帶小庭出去!我去救小曼!”
夏行遠的眼中根本看不到梁卓昀,但是梁卓昀壓着他不起來,他立即怒地吼道:“你讓開!我要去救小曼!”
“行遠,已經來不及了!你受傷了。”
夏行遠心中燒着一股火根本感覺不到自己受了傷,一口一個沒事,要掙開梁卓昀,力氣大得出奇,梁卓昀沒兩下就被他掀了下去。
“不會!你放手!我要去救小曼!”
夏行遠不管不顧地要往火裏卷,漫延到他們腳邊的氣油已經把火帶到了他們跟前。梁卓昀沒法,回頭看了一眼完全被火淹沒的馮曼,一拳敲在夏行遠的後腦勺把人敲暈了撈起來往肩上一扛不顧一切地往外沖,而他身後頓時響起了女人已經不成調的痛苦哀嚎,還有夏行遠被淹沒的低聲哭泣。
“梁卓昀,我要去救小曼!”
消防隊來得很快,但是也來不及救出馮曼,梁卓昀看着夏行遠被擡上擔架,旁邊施救的醫生護士仿佛都不存在一般,兩人直直地望着對方,雖然夏行遠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但是他知道夏行遠那是在恨他,就算他鬧了他的婚禮,夏行遠都沒有恨他,可是這一次他想夏行遠可能再也不會原諒他了,他永遠地失去了那個帶他挖知了捉小魚,那個告訴他活下去就一定會遇到好事的行遠哥哥。
梁卓昀回過神來,瞥過夏楚思冷不防地冷笑了一聲,用誰也不能說他是錯的語氣說:“我只不過和其他人一樣,救了我最在乎的人而已!”
然而說完之後他又把頭低了下來,苦笑地補了一句:“只不過我救的人都愛着那個女人而已。”
這一刻,梁卓昀發現原來他永遠都是不被愛的那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的支持,鞠躬~~
☆、第 48 章
“今天太陽出來之前我要見到你和姓夏的老頭,兩個換兩個,很公平,如果你們不來我就帶着夏庭和他女兒一起同歸于盡。”
馮雷的聲音和梁卓昀面前的椅子一起消失,周圍圈的人全都面面相觑地不敢直視他,他直直地伫在屋中間,眉間被他擰成了一柄劍,捏着手機的手骨節快要從皮內裏突出來,好半天才擡眼對着一屋子的警察和保镖出聲,“可以行動了嗎?”
警局的刑偵隊長和梁家的安保隊長相互看了一眼,刑偵隊長回道:“梁總,請稍等,正在等待上級批準!”
“五分鐘後我要出發。”梁卓昀一聲命令又回過頭問夏楚思,“你家老頭呢?為什麽沒來?”
夏楚思驀地站起來,“他心髒不好,不——”
“心髒不好!”梁卓昀的眼神就如強勁的冷空氣一下龍卷了八月的室內,連空調都比不上,夏楚思都不禁地肩顫了一下,梁卓昀卻勾了一個淺笑,“豈止是不好,該是已經快腐了,他孫子現在也不好,他也能視而不見!”
“是我沒告訴他!”
“呵。”梁卓昀倏地一下揪起夏楚思的衣領,“那他這條命,你抵嗎?”
夏楚思甩開梁卓昀的手,怒道:“梁卓昀,你非要逼死他嗎?沒今天他也沒幾年了!當年的事這些你報仇還沒報夠?”
“逼死他?”梁卓昀怱地冷笑出聲,“分明是你們一個個的都想逼死我。”
“梁卓昀!”
梁卓昀瞥了眼梁家的安保隊長,徑直轉身往門口走,背着夏楚思平鋪直敘地宣布,“今天要是夏庭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們所有人都去給他陪葬,記牢了。”
“都是瘋子!”夏楚思評價了一句,但梁卓昀已經出了門,根本置他不理。
從昨晚發現夏庭失蹤到現在過去了快6個小時,梁卓昀已經懶得去追究馮雷到底是怎麽把人帶走的,他動用了所有的關系,确定了夏庭所在的位置,但是馮雷那個神經病在關押夏庭的屋子裏四周都放了煤氣,任何的攻擊都極易引起燃爆。他實在不敢拿夏庭的生命冒一丁點的危險,別說做,只是想想他都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顫栗起來,心髒無法歸在原位。
出門之後,梁卓昀直接派人去夏家‘請’夏敬賢,而還在樓上的夏楚思被等待上級批準的警察限制了行動,然後所有的決策權都歸到了梁卓昀手裏。
馮雷關押夏庭的地方在二塘一片待拆的社區,整個區域幾乎都沒有人出入,但此刻其中一棟樓被直升機和武裝車包圍在中間,到外是武裝特警。
夏庭聽到了屋外的聲音,但是此刻他的頭又暈又疼,屋裏的煤氣越來越濃,已經快要到難以呼吸的地步。他下意識地舔了舔被馮雷打破的嘴角,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身後綁手的繩子上。他慶幸昨晚睡覺的時候忘了把手表摘下來,更慶幸馮雷沒有把手表搜走,他花了好半天才把手表弄下來,用表帶又磨了半天終于有了點效果,讓他感覺到了希望。但是他更擔心的是夏遙遙,不知道小女孩能不能扛得住這樣的煤氣,要是女兒出了什麽意外他大概一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此時此刻卻只能閉着眼向他從來沒信過的神祈禱,安撫自己焦躁的情緒,手上不停重複地摩擦的動作。
終于,夏庭仿佛聽到了啪的一聲,繩子斷了。但他沒有急着動,因為馮雷就在前面的陽臺上,他看過去馮雷正好朝他轉過身來,直突突地拿着正在通話的手機進來。
“挂斷手機,會起火!”
夏庭忙不疊地喊了一聲,馮雷卻沒有停頓,像是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一樣,直接将手機扔到夏庭腿上說:“有人要和你說話!”
平安無事,夏庭在心裏狠狠地松了一口氣,然後發現馮雷手中的手機是他的,上面正顯示着梁卓昀的號碼。
“小庭,聽得到嗎?有沒有受傷?或者哪裏難受?”
梁卓昀流露出來的感情大概是任何一起綁架案裏的忌諱,可他一個聲調也控不住。夏庭咬着牙盯着手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不希望梁卓昀來救他,可是他又期待着,在他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心裏呼喊的只有梁卓昀的名字,就像小進個掉進池塘裏時一樣,他的意識裏總是認為梁卓昀會來救他的。
“小庭,你說句話!”梁卓昀的聲音有點發顫,随即又暴怒起來,“馮雷,你他媽的做了什麽!夏庭,出你個聲讓我知道你還活着!別他媽吓我!”
夏庭終于幹啞地吐了一句,“我沒事。”
“沒事?嗓子怎麽了?是不是難受?”
“梁卓昀!我沒事!遙遙!救她!一定要——”
“爸爸?爸爸?”
梁卓昀聽到夏遙遙的聲音叫了兩聲,突然咚的一聲,就斷了信號。夏庭緊張得每根寒毛都立起來,聽着背後淩亂的腳步聲向他靠近。
夏遙遙看到她爸爸被綁着立即哭了起來,扒着夏庭的腿也不知道要怎麽表達,只能一個勁地喊:“爸爸!爸爸!”
“遙遙!別哭!”夏庭看了眼馮雷,見他若無其事地撿起剛剛被他抖落的手機,他對着夏遙遙強裝出無事的樣子,“噓!別吵,我們現在正在玩警察抓壞人的游戲。”
天真的小女孩止住了哭,懷疑地瞪着眼,“真的嗎?”
“當然,所以現在遙遙要進去躲起來,爸爸沒有叫你不要出來哦!”
“可是爸爸被綁着!”
夏庭笑了笑低下頭湊近小遙遙小聲地說:“噓,爸爸是裝的,不要告訴別人哦!”
夏遙遙立即捂着嘴,夏庭的餘光瞥向馮雷,悄聲地說:“遙遙,屋裏面有臭不臭?”
“不臭。”夏遙遙認真地想了想。
“那這裏臭不臭?”
夏遙遙嚴肅地吸了吸鼻子,“臭。”
夏庭松了口氣說:“現在你回屋裏面關好門,再把窗戶打開,然後在窗子旁邊閉着眼睛躲起來,爸爸沒說游戲線束不要出來,也不要睜開眼睛哦!”
“為什麽?”
“因為這是游戲規則。”
“哦!”夏遙遙認真地點了點頭,還朝着夏庭噓了一聲,又原路跑回去,聽話地關好門。
“她可比你小時候聽話多了。”馮雷聊家常一樣地望着被夏遙遙關上的門,夏庭盯着誠肯地乞求,“舅舅,她什麽都不知道,跟她也沒有關系,求你不要傷害她!”
“放心,她是小曼的孫女,我不會傷害她的,只要你跟我一起替小曼報仇我也不會傷害你的。”
“你想怎麽報仇?”
“你馬上就知道了。”
馮雷剛剛說完,陽臺一聲轟響,整整的一面牆都消失不見,破出一個大洞,因為是一樓,恰好直通外面的路面,夏庭看到了對面倚着車的梁卓昀。
馮雷往旁邊走過去直接拎開了放在牆邊的煤氣罐,夏側眼看了看發現兩邊一邊有一個。然後馮雷手裏多了一個打火機,遠遠地對着梁卓昀說:“姓梁的,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換一個,你願意換誰?”
“夏庭。”梁卓昀回得輕描淡寫卻沒有猶豫,“你給他解開,我陪你玩。”
“行啊!你先廢了你的腿!”馮雷波瀾不驚地一動不動。
“不要!”夏庭大喊了一聲,“梁卓昀!遙遙!”
然而梁卓昀置若未聞地繼續對馮雷說,“馮雷,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先放了夏庭!”
“你先廢了你的腿!”
梁卓昀接了旁邊保镖的槍,毫不猶豫地對着自己的小腿開了一槍,頓時血浸濕了褲腿,他直接将褲腿卷起來當止血帶,卻讓血跡在他的腿上變得清晰。夏庭震驚地瞪着雙眼,連驚呼都發不出來。
“看懂了嗎?姓梁的不願救遙遙,只因為不是他的孩子,他可以完全不在乎!”
“舅舅,你說的不會傷害遙遙的!”
“放心,夏敬賢還沒來,等他來了,我自然就放了你們!”
這時外面一輛車塞車般地開過來在梁卓昀背後停下,接着車門打開,夏敬賢從車裏下來,不動聲色地看不出喜怒,盯着馮雷看了片刻開口。
“馮雷,你我的恩怨也何必牽扯其他人,那也是你的親人,你有什麽沖我來!”
馮雷聽了夏敬賢的話突然不受控制地激動起來,“夏敬賢,你在乎親人嗎?我們一家何時對不起你了!你要趕盡殺絕!”
“馮曼的死,犯人已經伏法,你家的人不知廉恥向我索賠無度,是你們太貪婪了!”
“我妹妹因你慘死,你不應該賠償嘛?幾百上千萬對你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你不給就不給,用得着讓我們一家人都在這裏過不下去嗎?”
“只是你們活該,你以為你今天能從這裏活着走出去嗎?”
“我根本沒打算活着走出去!只是你孫子的命是不是比我重要。”
馮雷說着将拿打火機的手伸到了煤氣罐旁邊,梁卓昀立即一聲驚呼,“住手!”
“夏敬賢。”梁卓昀陡然将松口對準夏敬賢的腦袋,然後對着馮雷說:“放了夏庭和孩子,我們換!”
“過來!走過來!”馮雷看到這一幕哈哈地笑起來,笑得臉都扭曲了。
夏庭靜靜地盯着馮雷,那頭梁卓昀肋着夏敬賢走進了陽臺裏面,他趁馮雷的注意在外面立即掙開身上的繩子跳起來,奮力地撲向了馮雷。
“小庭!”梁卓昀驚呼一起,立即松開夏敬賢朝夏庭沖過去。
而馮雷被夏庭壓在身下,突兀地裂嘴一笑,夏庭來不及懂他笑什麽,只見他突然點起了打火機,他還什麽都來不及反應立即感覺身邊竄起了火苗,接着梁卓昀撲向他帶着他往外滾,然後是一聲巨響,他被梁卓昀摁在陽臺下的貼着牆壁。
“遙遙!”
夏庭驚叫一聲,他頭頂的房間已經完全被火覆蓋,他推開梁卓昀爬起來往另一旁的窗戶過去,夏遙遙在的那間房間雖然有火光,但似乎并沒有和爆炸發生反應,大概是他之前叫夏遙遙關着門開窗,煤氣的濃度還沒到,而爆炸點又離較遠。
然而當他到達窗戶幾米處時,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樓房開始坍塌,那個近在眼前的窗戶瞬間陷落了一半。
“遙遙!”
夏庭立即奮不顧身地往前沖上去,卻被梁卓昀一手拉住,他回頭不及思考地就擡手給了梁卓昀一巴掌。
“放開!”
“別去,有武警!”
“來不及!放開我!”
夏庭被梁卓昀雙手緊緊地抱住,他掙紮不成便一口咬在梁卓昀的手上,剛掙脫了一點驟然聽到又是一聲爆炸,梁卓昀倏地地将他摁倒在地護在身下,他從梁卓昀懷裏扭過頭去看到沖擊直接震落了老舊的窗框,紅色的火苗從窗戶湧出來從他的頭頂撩過,而夏遙遙仿佛就在那火苗之中一聲聲哭喊着爸爸。
沖出的火苗沒一會兒就散了,而窗戶裏一片火海,夏庭愣愣地掀開梁卓昀坐起來,雙眼蓄滿眼淚沖着那扇塌落的窗一動不動。
“小庭。”梁卓昀小心地叫了一聲,手掌貼着夏庭的臉把他轉過來,夏庭呆滞的表情在看到他時,眼淚倏地滾落下來。
“遙遙沒了。”
不着語調的四個字如同紮進了梁卓昀心裏,他感覺喉頭一股腥甜頃刻湧上來,被他壓制在嘴裏,看着夏庭茫然無措的雙眼他猛然領悟,他好像又對他心裏最在乎折那個人做了同樣的事。
“小庭?不要——”
不要什麽梁卓昀說不出來,這一瞬間他比夏庭還要茫然無措。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不知道爆炸的設定科不科學~ 我們都假裝是科學的吧~~
☆、第 49 章
“梁總,您怎麽樣?”
詢問的聲音灌進梁卓昀的耳朵裏,像是神經線路太長過了好一會兒才到達大腦,他輕嗯了一聲被旁邊的保镖扶起來。夏庭還呆坐在地上不動,可他連指尖都不敢往前碰一下,仿佛稍微地觸一下,要麽是他,要麽夏庭,總有一個要灰飛煙滅,他只能意示旁邊的保镖扶夏庭起來。
然而,保镖上前俯身叫了一聲,“庭少爺?”
夏庭像是被人從睡夢中驚醒似的,眼睛沒有焦距地落到了保镖臉上,過了片刻突然地目光一斂,倏地跳起來沖向那已經七歪八倒的窗臺,不顧裏面的大火要爬上去,嘴裏喊着女兒的名字。
“遙遙!遙遙!”
“攔住他,帶回車裏,消防呢!怎麽還沒來!”梁卓昀見了高聲喊道。
在場的保镖立即動起來,夏庭兩人一人拉着一條手臂硬拽了回來,可他絲毫不想受人控制,拼命地想要掙脫要往那窗臺奔去,如同歇斯底裏一樣的瘋狂叫喊,像是他不吼不叫不掙紮就要把自己疼死。
來時梁卓昀已經安排了消防救護營救的方方面面,這會兒正好都派上了用場。
看着夏庭的樣子,梁卓昀感覺喉間那股腥甜味一直落不下去,他狠狠地咳了兩聲也沒見好,嗓子倒啞了幾分,話出口都顯得少了幾個氣勢,“讓醫生給他打劑安定。”
扶着梁卓昀的保镖吞了吞口水,終于把他到嘴邊轉了好幾遍的話說了出來,“梁總,您先醫生處理你的傷吧!”
“我沒事,叫醫生過來!”梁卓昀放開了保镖的攙扶,像是要證明他沒事一樣硬撐起站起來,但有眼睛的都能看到他的腿已經被浸得一片血紅,襪子完全看不除原本的顏色,而後背的衣服也被爆炸的沖擊割得七零八落,血肉模糊的皮肉都露在外面,哪裏像是沒事。可這裏他最大,他不肯誰也強迫不了他。
醫生過來,按照梁卓昀的指示,在保镖的壓制下夏庭被推了一劑安定,然後突兀地安靜下來睡了過去,被擔架運回了救護車裏。
梁卓昀看到夏庭睡着才感覺松了口氣,頓時所有的感官神經複蘇,他在原地直直地晃了兩下往前栽倒下去。
“梁總!”
安保隊長立即沖到梁卓昀身邊,梁卓昀拉着他再次站起來,“我沒事,血流得多了點。”
作為在梁家呆了好幾年的安保隊長哪裏敢相信他僅僅是血流得多了點,可他也不敢直接命令梁卓昀去躺下,這幾年雖然談不上對梁卓昀有多了解,但總是聽說過一些,比如庭少爺是梁卓昀的心頭肉,是誰也不能動一絲一毫的。所以他明白這會兒勸梁卓昀去醫院大概也于事無補,只能退一步說:“還是先讓醫生給您止血吧!”
這話梁卓昀倒是聽進去了,回到救護車那裏,醫生只給他做最基礎的急救,而他還不忘趁機問安保隊長。
“夏敬賢和馮雷怎麽樣?”
“都受了重傷,但還活着。”
“先送他們去醫院。”
“那您?”
“我等那邊有結果。”
梁卓昀說着看向着火的房屋,此時火已經撲滅了一半,營救也在進行。他一直盯着那扇窗戶覺得喘不過氣來,他多怕營救人員突然抱出一具燒焦的屍體出來,那也許這輩子夏庭都不會再看他一眼,不會再和他說一句話。
他曾經也這麽害怕過,夏庭出了兩次事,兩次都差點要了他的命,可那兩次都與現在不一樣,當他拿着夏庭生死未蔔的消息時他想大不了他和他一起去了。可是這回他不敢這麽想,他的小混蛋還活着、好好的,所以他得陪着他,接受夏庭眼中對他的冷漠和恨意,這大概比死還要讓他難受。
汪!汪!
突然兩聲狗吠打斷了梁卓昀的悲極痛絕,消防官兵都聚集在坍塌窗臺下,他遠遠地聽到有人喊了一聲。
“有生命跡象!”
梁卓昀顧不上後背綁了一半的繃帶,朝着聲音傳來的地方跑過去。在被燒得一片焦黑的廢墟裏他看到了個人影,消防官兵立即搬開壓着人的斷牆,接着露出被困在下面的武警,此時已經暈迷,而當消防官兵把武警救出來時發現武警緊緊地抱着一個孩子護在懷裏,梁卓昀遠遠地看到了夏遙遙髒兮兮的小臉。
“還活着!擔架!快點!”
梁卓昀總算真的從心底松了一口氣,他已經聽不清話是誰說的,感覺支撐他還站起來的支柱倏地沒了,心裏驀地響起輕輕地兩個字,“還好!”
然後他再次一頭栽倒在地,任人再怎麽也叫不醒。
夏庭醒過來時已經是天黑,那劑安定的藥效并沒有這麽長,只是他下意識地不願醒來,像是寧願陷在夢魇裏面,也不願清醒地面對事實。他夢裏的畫面不斷在跳轉,一會兒是和夏行遠在山坡上摘核桃,他一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卻是跪在了夏行遠的墳前;一會兒是他和梁卓昀在床上斯磨,卻一轉眼他站在門外看到梁卓昀和別的人上床;一會兒是他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迷路,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他一轉頭看到了一個沒有他大腿高的小女孩,小女孩牽着他,帶着他一直走,一直走,最後走到了一片向日葵的花田裏,小女孩突然擡起頭來朝着他笑,脆生生地喊了他一聲。
“爸爸!”
夏庭猛地瞪開了眼,望着純白的天花板,挪了下腦袋頭往邊上一轉立即驚住。他旁邊還是一張病床,不過床上躺着一個截着氧氣罩的小女孩,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從床上翻下來,連鞋都來不及穿地撲到他對面的床上,拉起小女孩的手,蹭到臉上。
“遙遙,遙遙,你吓死爸爸了!”
他輕聲地念了一句,眼眶不經意地濕了,這一瞬間他把世界上所有的神都謝了一遍,甚至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害怕自己還是在做夢,不由下意識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感覺清晰的痛才真的松開了緊擰着的心。
梁卓昀站在病房外透着門上觀察窗看進去,他的上身纏滿了繃帶,腋下拄着拐杖,披着一件外套伫立着一動不動,見到夏庭嘴角挂起的淺笑他也跟着揚了下嘴角,然後吐了一口氣轉身往旁邊一間病房挪過去。
夏庭聽到門口的響動擡眼看過去,只看到一晃而過的人影,随即他又收回了視線,守在夏遙遙的床邊坐了一晚,直到第二天上午夏遙遙悠悠地睜開了眼。
小女孩古怪地轉着眼珠看了一圉才把視線落到夏庭身上。夏庭欣喜地裂開了嘴唇,感覺女兒的手在他手心裏動了動,輕聲地喃道:“爸爸,游戲完,了嗎?遙遙是不是,贏了?”
夏庭眼眶裏淚花瞬間滾了下來,勉強地笑了一下回:“嗯,贏了。”
“好棒!”小女孩牽起嘴角笑了笑,不舒服地扭了扭頭想弄掉臉上的氧氣罩,夏庭這才想起來叫醫生。
夏庭先拿開了夏遙遙臉上的氧氣罩,小女孩握着他的手指問道:“爸爸,遙遙生,病了嗎?”
“嗯。”夏庭感覺心髒狠狠一抽,“別怕,遙遙很快就會好了。”
“爸爸,我們什,麽時候回家?”
“遙遙病好了就回家,好不好?”
“ 要帶好多,回去。”
“好多什麽?”
“這裏,好吃的。”
“嗯,好多。”
夏庭輕吻着小女孩的手,看着她恹恹的樣子恨不得能讓自己替她疼。這時醫生進來,他忙讓開讓醫生檢查,結束之後總算聽到了一句讓他心髒落回原處的話。
“沒什麽大礙了,手臂上的燒傷好好調養就好,不過可能會留疤,等孩子大點可以做除疤手術。”
醫生說完安慰地看着夏庭,這位年輕的父親從昨晚一直都坐在床邊一夜未眠,而隔壁的病人一身的傷也在門外站了半宿,他撞到好幾次,卻是不肯進來。
“放心吧!很快會好的!”醫生不由地又安慰了一句才出去,而夏庭回到床邊,見夏遙遙一副昏昏欲睡卻強撐着不睡的樣子一陣心疼,小女孩一聲拉着他的手不放,要跟他說話。他當然明白,即使夏遙遙可能記不住發生了什麽,可是心裏的害怕卻是真實的,影響着她的情緒,就像現在不肯放開他一樣。
“別怕,爸爸不走,你睡覺吧!”
“不走,真的不走。”
夏遙遙努着小嘴再三确認了夏庭不會走才勉強地閉起眼睛,然後沒一會就睡着了。
而夏遙遙剛剛睡着不久,病房的門被敲了兩聲,夏庭擡起頭就見梁澤宇推開門進來。
“小庭。”
“哥?你怎麽來了?”
梁澤宇沒有解釋,只是看着床上的夏遙遙,“孩子怎麽樣?”
“醫生剛來過,沒什麽事了。”
“那就好,回頭我讓人炖些湯送來,你也沒好好吃飯。”
夏庭低着頭看着夏遙遙,沒有回梁澤宇的話,隔了好半天才問出一句,“梁卓昀他怎麽樣了?”雖然那時他有些意識不清,但還是都很清醒的,梁卓昀為了救他受的傷他都還記得。
“他就在你隔壁,你不去看看?”
夏庭捏了下拳,他并不是不想去,但是腦子裏如何也揮不掉爆炸時窗戶上那個夏遙遙的幻影。
他從梁卓昀手中誕生的女兒,差點也從梁卓昀手中毀掉,他本以為他懂,可是他現在一點也不懂,不懂夏遙遙對梁卓昀來說意味着什麽,難道是像買給孩子玩耍的布娃娃一樣嗎?
這樣的念頭在夏庭腦中一直揮之不去,讓他忍不住害怕,害怕梁卓昀過于極端的感情。
“傷得嚴重嗎?”夏庭組織了半天終于找到一句他能問的。
“嚴重。”梁澤宇故意地頓下來,看着夏庭緊張地看向他,然後補充道:“不過都是外傷,養段時間就好了。”
夏庭感覺松了口氣,梁澤宇卻又給了他一盆冷水。
“不過心理的傷大概沒那麽容易好,你有什麽話最好是當面和他說清楚,當是給他個判決!”梁澤宇覺得他四叔這一生看起來都像個山代王一樣,舉着誰也不放在眼裏的目光,可實際上比誰都可憐,這麽多年都沒有學會要怎麽去愛一個人。
夏庭沒有給梁澤宇一個準确地回答,兄弟兩聊了一會兒,梁澤宇就要告辭,臨走時對他說:“對了,夏董,你爺爺也在醫院裏,你想看也去看看吧!”
送走梁澤宇,夏庭心裏反複着許多的問題令他坐立不安,他在病房裏來回走了幾圈終于走到了門口,結果一開門就見到梁卓昀立在門口。那一眼他覺得梁卓昀仿佛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他面前,看到他時還下意識地扯了扯衣角,一條腿站直了。
夏庭盯着梁卓昀,一言不發地愣着。梁卓昀同樣地目不轉睛,一如往常地笑着對他說:“我想來看看你。”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你的傷,還疼嗎?”
夏庭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梁卓昀想回答不疼,可話到嘴邊就成了,“疼,你讓我抱抱,好不好?”
梁卓昀并沒有動作,夏庭卻下意識地往後退,他期待的眼神瞬間冷下來,如墜冰谷,可他還是掀起自己的傷口對着夏庭問:“你就這麽厭惡我嗎?”
“梁卓昀!”夏庭擰緊眉間,他想說沒有,可實際他有,他覺得自己就像混在一起的水與火,相互矛盾着,讓他一時也分不清倒底什麽才是對的。
“小庭。”梁卓昀往前一傾,一把拉住夏庭的手語重心長地說:“你心疼她,舍不得她!我也只是心疼你,舍不得你!你可以怨我怪我。”
梁卓昀說着松了手裏的拐杖任自己朝夏庭倒過去,趁着夏庭扶住他,他緊緊地摟上去,靠在夏庭的耳邊繼續說。
“可你不能因為我愛你而離開我,你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 HE倒計時~~
☆、第 50 章
夏庭木然地站着,能感覺到貼着他胸口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跳動,仿佛将他的心跳也帶成了一樣的頻率。他緩緩地擡起手貼着梁卓昀的後背,厚厚的紗布讓他只能感覺到一股微微的暖意,他如同安慰夏遙遙般撫過梁卓昀的背。
“我從來都沒有回來過,又怎麽叫離開。”
梁卓昀箍在夏庭腰上的手狠狠一緊,他默無聲息地舔過夏庭的脖子,張嘴就咬,松開時留下了一個帶血的牙印,可還覺得不夠,巴不得能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