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西裝革履的夏庭,“要去哪兒?”
“面試。”
“面試?”
梁卓昀本來只是吹着寒風的臉瞬間冰封,像是需要重新認識夏庭一遍一樣審視了半天,強壓着火問:“怎麽沒跟我說過?”
你不是也沒問過嗎?夏庭在心裏反問,可終究他不再是13歲,不會想什麽都直接出口,他只是若有似無地往梁卓昀的眼裏瞥過去,更加若無其事地說:“現在跟你說了。”
梁卓昀剛剛還在北極的溫度騰騰地升到了撒哈啦沙漠,他可以自己把夏庭送到他遙不可及的地方,卻沒辦法忍受夏庭半點想離開他的心思。明知道自己的行為就像個暴君一樣專橫跋扈,但他完全不打算收斂自己。他強硬地堵在門前,瞪着眼的樣子跟五大三粗的門神一樣,好半天才吐出不容反駁的兩個字,“不許。”
“我已經成年了,你沒有權利不許!”
“你是吃準了我不敢對你動手,是不是?”
梁卓昀的腦子被怒火一燒就只剩下了暴戾,夏庭喜歡跟他橫,但大多數時候他都能而着性子哄,可是現在他就是不願低這個頭。甩開搭在肩上的外套,他拖着夏庭回去,重重把人甩在沙發上,夏庭要是再敢說個拂了他意的字他能把人捆起來。
結果夏庭連個哼聲都沒有,只是如同一只被欺負的狼崽一樣瞪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說等哪天強大了要報複回來。他一身的暴脾氣倏地偃旗息鼓,立即換了一張臉,蹲到夏庭面前,放輕了聲音道歉,“對不起,我昨天晚上——”
“我知道。”
夏庭匆忙地打斷梁卓昀,他實在不想聽梁卓昀說昨晚和新歡共度春宵去了。
“你知道什麽!”梁卓昀強硬地把夏庭摟過來,“昨晚被老爺子叫去訓話了,那個誰也不是我弄去的,別生氣了好不好?”
梁卓昀這個錯認得避重就輕,夏庭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心平氣和地回道,“我不生氣,你放開,我面試要遲到了。”
梁卓昀熄下來的火瞬間又被面試兩個字點燃,他抱着夏庭的手收得更緊,把自己整個人都埋在夏庭身上,“有我在你用得着去面試?想去哪裏告訴我。”
夏庭僵住動作一動不動,他覺得梁卓昀握住的不是他的腰,而是他的心髒,讓他渾身的血液沒法流通,他忍着痛喊出來。
“梁卓昀,我疼。”他躬着肩膀顫了兩下,梁卓昀慌忙松開他前前後後的查看,“哪裏疼?”
“心疼。”
梁卓昀驀地僵住,心疼兩個字仿佛刺進了他的五髒六腑,連皮帶肉地被戳了個透,他狠狠地呼了一口氣才把話平靜地說了出來。
“好,好。你去,我叫司機送你,回頭告訴我公司在哪兒好不好?”
“我知道路。”
“夏庭。”
夏庭用沉默抗議。
“好。”
終究梁卓昀牙一咬,什麽割地賠款的條約他都能答應下來,夏庭心疼,他何償不心疼,不過他心疼的是那個他親自領回家的孩子而已。他眼睜睜地看着夏庭走出大門,覺得自己比滿清政府還要昏庸,起碼滿清還留着個紫禁城,而他把自己都賠進去了。
夏庭如願以償得到了面試的機會,可是他剛坐下來就被面試官旁邊的人驚得差點掉了下巴。如果說他和夏行遠有七分相像,那他面前的人實實在在像足了九分,甚至有一瞬間他覺得他看到的是夏行遠。
“夏先生,請做自我介紹。”
被再次提醒夏庭才回過神來,整個面試的過程他都忍不住把目光往面試官旁邊的男人身上瞟,若不是他們相似的模樣,在場的面試官都快要以為這個年輕人是看上他們老板了。
面試結束後,被瞟了整場面試的男人叫住夏庭,“夏庭,我能問你幾個簡單的問題嗎?”
夏庭點頭,他不否認對這個和他相像的男人同樣充滿了疑問。
“你的簡歷上填的父親已故,我能問問是什麽時候的事嗎?”
“十年前。”
“那這十年呢?你跟什麽人生活在一起?”
夏庭怔住,梁卓昀是他什麽人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他微蹙着眉認真想了半天回道:“這個問題和面試有關系嗎?”
“沒有,只是出于私人的角度想知道。”
對面的男人忽地笑起來,但是夏庭覺得一點也不好笑,甚至有些惱,隔了半晌他像是悟到了什麽主動地問:“先生,能問問你的名字嗎?”
“夏楚思。”
夏庭驀地一驚,卻并不十分意外,甚至像是為自己的疑惑找到了一絲緣由。
“真巧,我們還同姓。”
“不巧,夏行遠是我大哥,你該叫我一聲叔叔。”
瞪眼的工夫夏庭就開始後悔,他覺得他該聽梁卓昀的,這大熱的天他為什麽非要來參加什麽面試!然而夏楚思沒有打算打住,盯着他勾了勾嘴角繼續說:“巧的是你的簡歷投到了我這裏。”
夏庭的反應總是後知後覺,但腦子從來不慢,他的簡歷都是收到了邀請才發出去的,如果要說巧,那巧的也是那份邀請。當然他不會直接說出來,而是愣在夏楚思面前一副腦子沒轉過來似的神情,靜靜地等着夏楚思透露給他更多。在他過去二十年的人生裏,并找不出夏行遠還有一個弟弟的記憶,且長得還如此相像,他連猜測都沒有方向。
“你沒有其它想說的嗎?”夏楚思等了半天沒有得到回應只好自己又開口,然而夏庭卻忽地站直了身,微微地鞠了一躬說,“謝謝。”然後像其他的面試者一樣退了出去,反倒弄得他無言以對,不解地轉頭問旁邊的下屬。
“我說錯了什麽嗎?”
人事經理腹诽你專程跑來坐半天就為了讓人喊你叔叔,是個人都會被吓跑!但嘴上還是違心地回答,“應該沒有。”
“那他怎麽就走了?”
被你吓的呗!人事經理繼續腹诽。
夏庭并不是被吓跑的,他有一肚子的疑問,只不過習慣了當一只蝸牛,對于自己不能确定的事他從來不喜歡刨根究底,而是喜歡縮回殼裏自己慢慢琢磨,琢磨透了才把自己放出來。
但是這次他怎麽也琢磨不透,就跟梁卓昀這個人一樣無解。
實際上夏楚思的資料并不難查,只要網上搜一下就知道他是達億實業老板的兒子,含着金湯匙出生卻因為父母離婚多年生活在國外,并沒有任何透露他還有一個哥哥,并且碰巧還叫夏行遠的消息。
夏庭下意識不想相信夏楚思的話,也不想讓自己與其扯上什麽關系。但是他沒辦法忽略夏楚思與夏行遠的如此相像,毫無關系的人可能這麽像嗎?那夏楚思真的是夏行遠的親弟弟?他的親叔叔?可為什麽他爸從來沒有提過?還在小鎮上的叔叔和奶奶又是怎麽回事?
夏庭悶在街邊的咖啡館裏沉思,手機響三遍他才注意到,看到是梁卓昀的號碼時他下意識猶豫了一下。
“面試結束了嗎?”
“結束了。”
“餓了嗎?”
“我剛剛吃了甜餅。”
“那也得吃飯,等我一會兒,我來接你。”
夏庭收起電話,愣愣地盯着窗外撒了整條街的陽光,他已經習慣不再去問梁卓昀為什麽從來不問他在哪裏,反正梁卓昀就算承認了監視他也不會有所改正。
十年前夏庭剛到梁卓昀家那段時間總共逃跑了12次,每一次不是他餓了半天梁卓昀突然出現帶他去吃飯,就是他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迷路梁卓昀拉住了他的手,就像梁卓昀的眼睛長在他身上一樣,總能知道他在哪裏。直到最後一次,梁卓昀徹底地在他心上拴了一條繩子,讓他再也走不出去。
那次是夏庭跑得最遠的,在城郊遇到了幾個混混,把他身上帶的幾十塊錢搶了個幹淨,最後還随手一推,他就被推進路旁的魚塘裏。那時他沒有學會游泳,連掙紮都沒幾下就沉進水裏,他以為自己這回真的死定了,突然就害怕起來。
年少時被武裝起來的心總認為自己無所畏懼,可是那一刻夏庭發現自己原來這麽怕死,他短暫的人生還什麽都沒有經歷過,他還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忽然間他對自己的行為追悔莫及,心想如果梁卓昀在,如果梁卓昀來救他。
他一邊在意識裏呼喊,一邊拼命地在水裏掙紮,接着就被人一把抱住。
他眼裏什麽也看不見,可是他直覺抱住他的一定是梁卓昀,即使還在水裏他還是被鋪天蓋地的安全感席卷,仿佛那個懷抱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直接他被救上岸後睜開眼,當梁卓昀焦急的臉他看來如同他的救世主一般。
他拉着梁卓昀濕透的襯衣,頭一回在那個男人面前低下頭說:“梁卓昀,我跟你回家,哪裏也不去了!”
現在想來,夏庭才明白梁卓昀有多會收買人心,如果那個時候梁卓昀不是默不作聲地跟着他,在他最危機的時候出手解救他,不是對他那麽溫柔又放縱。如果梁卓昀能像每個對待不聽話的孩子的父母一樣,揍他一頓甚至把他關起來寫檢讨。那麽現在他對梁卓昀或許只是感激他供自己上學到現在,是讓他不至于無家可歸的恩人而已。
可惜現實永遠無法回頭,即使現在知道了梁卓昀當初的心思,梁卓昀也早已是他心裏無可替代的人,那從年幼時建立起來深入骨血的依賴根本無法根除。
梁卓昀愛不愛他都沒有關系,他只是願意對梁卓昀付出他心裏僅有的那份深情。
☆、第 7 章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強迫症犯了~ 不能忍受一章沒在3000字~~~ 所以硬是修出了3000字!
夏庭剛把回憶的往事起了個頭梁卓昀就趕來了,十幾公裏的路梁卓昀十幾分鐘就開過來,他在心裏跟自己打賭梁卓昀絕對至少闖了三個紅燈。
事實上梁卓昀一路連闖了五個紅燈,但看到夏庭時他氣定神閑得像剛跟高僧坐過憚似的,徑直走到夏庭面前,自然地彎下腰往夏庭唇上親了一口,還笑道:“藍莓味的。”
夏庭驀然地癟了下嘴角,梁卓昀坐到他對面的位置就他的咖啡喝了一口問:“面試怎麽樣?有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
梁卓昀波瀾不驚的話夏庭讀出了好幾種理解,他不敢确定梁卓昀是不是知道什麽在試探他,還是和他一樣對夏楚思一無所知。于是他反問道:“你想我問你什麽?”
“沒有最好,中午吃什麽?我先讓人訂位置。”
梁卓昀踩到邊就給自己臺階下,反正對夏庭的氣總是趕不上他反省的速度,每次都還趕不及他轉個身就已經把發過脾氣的自己罵了一百遍,所以這會兒他早把早上的事抛到了九霄雲外。
可是,夏庭卻沒那麽容易抛開,他重新在心裏組織了一遍語言,再才開口。
“你認識夏楚思嗎?”
梁卓昀仔細地端詳着夏庭微蹙的眉間,過了一會兒才說:“你見過他了?”
面對梁卓昀的泰然自若夏庭驀地生出一股危機感,擡眼對上梁卓昀的視線,确認他的疑惑,“你認識他嗎?”
“算不上認識,他一直和他母親生活在國外,沒有見過面,怎麽,我不能認識他嗎?”
夏庭覺得自己心裏住了一個令人生厭的惡鬼,不停叫嚣着梁卓昀永遠不要見到夏楚思才好,吵得他連自己都覺得厭煩。可他還是刻意避開梁卓昀的問題,深恐被察覺地岔開話題,“他說他是夏行遠的弟弟?是騙我的,對不對?”
梁卓昀完全把夏庭的慌亂當成了是對夏楚思突然出現的反應,忍不住心裏惡劣的欺負欲,故意笑道:“他确實是你的親叔叔,他很令人讨厭嗎?”
如果說夏楚思的話只是令夏庭疑惑,那梁卓昀此刻重複的一遍才真的落進了他心裏,腦子裏浮現出剛才那個像極了他父親的男人,卻如何也找不出叔叔的感覺,甚至比不上幾千公裏外的小鎮上那個留着兩撇胡子說要把他送到福利院的男人親切。
“夏楚思一直未婚也沒有子嗣,達億沒有別的繼承人,所以,你願意去夏家當唯一的小少爺嗎?”
梁卓昀突然隔着桌子握着夏庭的脖子把人帶近,似笑非笑的表情如同和情人逗笑一般,卻一點也不給夏庭考慮的時間。
“願意嗎?嗯?”
夏庭怔住不答,他不覺得這是願意或不願意的問題,而是他為什麽突然又多出來一個叔叔,甚至還有爺爺奶奶,或者那個夏家背後也和梁家一樣,還有一大家子的叔伯兄弟,仿佛他當了這麽多年的孤兒都是誤會。他打心裏抗拒梁卓昀的問題,無論過去發生過什麽,他和夏行遠相依為命的那些年都不是虛假,夏行遠不願相認的親人他也不需要。
然而,面對梁卓昀如此篤定的眼神他很想逆着他的意思回一句願意,看看梁卓昀會是什麽反應。實際上這樣的頑劣,也是梁卓昀教的,他半點也不覺得心虛,抿了下嘴就脫口而出。
“我願意,你願意嗎?”
梁卓昀的手忽地一緊,差點把夏庭摁到了桌上,他沒料到夏庭會這麽說,這小混蛋就像知道戳他哪裏他會痛一樣,冷不防地就給他一刀尖。他能願意嗎?他替夏家養了十年,養得掏心掏肺,他能眼睜睜地把人送出去?就是傻了他也不願意。可這小混蛋偏要來戳一戳他的心窩,試試他會不會疼,他還只說:“只要你願意,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我想要你愛我,像你愛夏行遠那樣愛我,你給嗎?夏庭心間狠狠一顫,抓住脖子後的那只手卻沒的拽下來,梁卓昀的雙眼倏地冷下來,狠決地開口。
“但是他們要是敢動你一下,我保證決不會像十年前那麽輕易收場。”
夏庭不自覺渾身一僵,他不知道梁卓昀說的十年前發生過什麽,但梁卓昀語氣帶着的幾分狠戾讓他不由地想退縮,最終他喃喃地保證,“我哪兒也不去。”
梁卓昀終于笑了,隔着桌子吻在夏庭額上。那一瞬間夏庭仿佛有什麽不同的東西梁卓昀的笑裏落進了他心上,他驀地閉起眼睛,猛不疊地撐起來扣住梁卓昀的頭狠狠地對嘴回吻過去,像是要宣示他的主權,又像是要發洩他的怨怒,不甘總是被梁卓昀左右。
而梁卓昀有那麽一剎像是初吻被奪的小夥一樣不知所措,他這麽多年從沒體會過這種感覺,這是夏庭頭回在外面吻他,吻得主動又強勢,吻得他腦子放起了煙花,一時熱血全都往腦門湧,瞬間就找不到身在何處。好在他的定力還沒徹底潰不成軍,終于抽到一絲理智提醒。
“小混蛋,一會兒可別覺得沒臉,不敢出去!”
夏庭忙松嘴轉頭往并不防視線的隔斷看出去,接到了偷偷瞥過來的服務生的視線,倏地偃旗息鼓,想把頭紮進沙子裏當一只鴕鳥。
梁卓昀有些後悔,怎麽就一時沒想起他的小混蛋是只蝸牛,一碰就會縮回殼裏,指不定今後再也碰不到這樣的待遇了。不過他懊悔歸懊悔,動作卻是不慌不忙地從衣服裏掏了一只墨鏡架在夏庭的鼻梁上,還壞笑地故意逗道:“需不需要把頭也遮起來,要不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把人都趕出去你再走?”
“不就是當衆親個嘴,有什麽好怕人看的。”夏庭說得大義凜然,但出去的時候還是緊緊地捂着墨鏡,像是深怕會突然掉下來似的,梁卓昀被他恨不得要把臉藏起來的動作逗得滿腦子惡劣□□的思想。
夏庭覺得從咖啡館到車裏有十萬裏長征那麽遠的距離,上了車他還是覺得臉頰一陣火熱,他搞不懂自己是怎麽鬼迷心竅了才大庭廣衆去親梁卓昀的。
“怎麽了?剛剛不是很熱情嗎?”梁卓昀從駕座側過身給夏庭扣安全帶,趁機摸了摸大腿。
“梁卓昀,你不許再說!”
“我不說,那你給我什麽補償?”
夏庭的目光斜到梁卓昀落在他大腿根的手上,他把自己的手覆上去,五指扣着那只寬厚的手擡到自己唇邊,然後張嘴就把梁卓昀最長的兩根手指卷裏了嘴裏。口腔的濕熱和舌頭的柔軟弄得梁卓昀差點瞬間投降,他無奈又有些興奮地笑道,“小東西,這是跟誰學的。”
“梁卓昀,我哪裏都不去,你是不是也要補償我?”
“你。”梁卓昀覺得自己要瘋了,感覺夏庭舔的不是他的手指,而是另外一處直起來的地方,他忙把手指從夏庭口中抽回來,毫無威信地責備道,“以後少看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夏庭忽地把頭轉向窗外,緩緩地捏緊了拳頭,梁卓昀半點沒有錯過他眼裏的挫敗,心下一陣狂風暴雨,喧嚣着要撲上去将夏庭就地□□。可他終究忍住了,把夏庭轉過去不願看他的臉扳回來。
“小庭,你不用這麽做,懂嗎?”
“因為我做得不好?你可以教我!”
“小庭!”梁卓昀心裏無端罵起髒話,感覺夏庭的一颦一眼都是在撩撥他,強行結束了這個話題,“不許再提這個了,說說今天面試的事,除了夏楚思,還有別的嗎?”
“沒有,Dave說就業要征求家長的意見。”Dave是夏庭的導師。
梁卓昀忽地笑起來,像是所有的毛都被夏庭的妥協理順了,總是記吃不記打,滿腦子不要臉的思想又飄起來,“寶貝兒,我是你的家長嗎?”
“你覺得你不是?”
梁卓昀倒是被反問住了,動作一頓,随即接道:“是,是,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
“那我的工作有你有什麽意見?梁叔叔!”
“有什麽要求沒?”
“事少錢多沒人管!”
“寶貝兒,你這要求只能給你梁叔叔當小情人了。”
夏庭眉角一抖,冷眼盯着梁卓昀,“我不是?”
梁卓昀深刻地領會到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明明剛拒絕了人的投懷送抱他還敢自己主動提,況且這個問題他也實在無法回答。說是,可夏庭是嗎?可沒哪個小情人能像夏庭這麽要他命的。可說不是,他都恨不得随時随地把夏庭挂在他身上了,這話他也真說不出口。
好半晌梁卓昀生硬地岔開了話題,“午餐想吃什麽?”他這輩子都沒兩回這麽窘迫過。
“川菜。”
“不好,蘇菜吧。”
“你都決定了還問我。”
梁卓昀眉角一抖,感覺這小混蛋又在和他鬧別扭,他能怎麽辦?除了認錯就是哄,所以開了一路的車,他把自己十年前的錯都翻出來認了一遍,夏庭終于對他開口。
“梁卓昀,你有完沒完?”
“你不生氣,我就完了。”
“那我是你的情人嗎?”
“不是,你是我絕無僅有的寶貝。”
梁卓昀牽着夏庭下車,就跟牽兒子上幼兒園一樣,見人還要炫耀一下‘看我兒子可愛吧!’
夏庭任他牽着,懶得去猜街上的人看到他們會想什麽,再惡劣的也不至少比現實差。他不就是抓着梁卓昀不放嗎?不就是想霸着梁卓昀身邊的位置不讓嗎?不就是想把梁卓昀心裏的那個人擠走,把自己放上去嗎?
梁卓昀不知道,他自己總得清楚,他想要這個男人怎麽樣。
很多年前梁卓昀曾對他說,“你不用辛苦的去争取,想讓什麽告訴我,我都幫你拿回來。”
他不自覺回握緊梁卓昀的手,對着梁卓昀投過來的視線在心裏問,“這回,你也要幫我拿回來嗎?”
梁卓昀盯豐夏庭嘴角莫名其妙的一抹笑,跟着笑起來,“笑什麽呢?”
“笑你。”
“敢笑我?欠打是不是?”
梁卓昀拽着手把夏庭拉近了,卻是沒舍得打,反倒摟着人的腰,趁着沒人看在夏庭耳邊親了一口。
☆、第 8 章
自那晚從老宅回來之後夏庭就睡在自己的房間,梁卓昀也沒像以前那樣半夜來他床上占位置,但是他每早睜開眼首先闖進視線的總是梁卓昀撐着頭側躺在他旁邊,隔着被子像是剛來不久,盯着他的眼神跟研究什麽古董似的。
“梁卓昀,我臉上長草了嗎?”
“長花了。”
梁卓昀笑得眼睛都彎了,他大概把這輩子大半的笑都用在夏庭面前,輕柔地捋順了夏庭額前的頭發,用嘴唇貼上去,原本一個純潔的早安吻被他親上去就停不下來,沒一會兒夏庭整個人都被他壓在身下。
“梁卓昀,我不想第一天上班就遲到。”
梁卓昀錯開臉蹭着夏庭的脖子,把人抱得要勒進他胸膛一樣,他着魔似的想幹脆和他的寶貝兒幹到一起精盡人亡算了,省得他怎麽安放都不是。于是他一口吸住夏庭的脖子,沒幾下種上了一個印子,就像打的記號一樣。
“梁卓昀,你不要在那裏留印,衣服蓋不住。”夏庭怒地把推開梁卓昀,但梁卓昀就跟貼在他身上似的不動。
“不怕,我們不去上班了,我想一輩子都這樣壓着你,直到我們都死了。”
梁卓昀瘋狂想法被他如同情話一樣的低訴在夏庭耳邊,夏庭心裏不由狠狠一顫,渾身都僵成了靜物,他小心地叫了一聲,“梁卓昀。”心裏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慌,仿佛梁卓昀是真的想要這麽做的。
“可我怎麽舍得。”梁卓昀恢複如常,将夏庭溺在他滿眼的溫柔裏。他是舍不得,舍不得他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小混蛋受半點委屈,又怎麽舍得讓他傷在自己手裏,連他們第一次,那小子只裹了件浴衣沖進他房裏,他明明自己都快被逼瘋也忍着一步一步慢慢來,沒讓夏庭受半點的傷。
“梁卓昀!”夏庭靜靜地對着梁卓昀的雙眼,他始終都看不懂這個男人,他就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瞎子,跌跌撞撞的去找梁卓昀的那份情深,找不到他就只能把自己送上去。他一手勾着梁卓昀的脖子吻過去,另一只手滑進梁卓昀的居家服裏擠到兩人緊貼着的地方。
然而梁卓昀卻拿住他的手,撐起來輕輕地拍了下他的臉說:“小壞蛋,誰說不想遲到的,快起來,不然打你屁股!”
夏庭錯愕地慌了一下神,甚至有種梁卓昀真的是膩了他的感受,他驀地坐起身推開梁卓昀下床,往浴室走過去。啪地把門關上,他對着鏡子看着脖子上印子,滿腦子都是梁卓昀的舌頭舔在他身上的觸感,手不自覺地伸向了身下。他覺得自己惡心到了極點,居然能靠一個吻痕的想象來滿足自己,就像在國外的那一年多,他一直靠着一件梁卓昀落在他那裏的睡衣自渎,他自己都覺得變态到了極點。
夏庭這個起床澡洗的時間有點長,等他收拾完和梁卓昀吃了早餐再到達庭遠的時候,已經快要十一點。
在外,夏庭總是裝得和梁卓昀父慈子孝一般,保持着不至于讓人覺得暧昧的距離,梁卓昀大多數時間都很配合他,比如現在。
梁卓昀腰身筆挺表情肅穆地走在前面,端正得如同行軍,夏庭則像個鬥志昂揚的小公雞一樣目不斜視地揣着雙手,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大一小穿過各個辦公區引來無數好奇的注視。直到走到總裁辦公區,四下無人梁卓昀才慢下來撇過頭看着夏庭。
“以後可不許在外面去瞎晃。”
“為什麽?”夏庭覺得這個要求莫名其妙又蠻不講理。
“沒瞧剛剛多少盯着你。”
“他看的可不一定是我。”
“難不成還看我?小東西,我能比你好看?轉過來給我看看。”
梁卓昀十分認真地把夏庭的臉轉過來對着自己,湊近了仔細地端詳好半天才評價,“胡說八道,誰也沒我的小庭好看!”
這話出其不意地擊中了夏庭敏感的神經,他撇開梁卓昀的手把臉轉開往前走,嘴裏低喃了一句,“你覺得好看的又不是我。”
“站住!”
梁卓昀粗聲一喝,夏庭直直地挺着腰豎在路中間,他轉身橫在夏庭面前,氣勢肅殺,聲音卻軟下來,“別胡思亂想,你梁叔叔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我覺得你是最好看的就是最好看的,你醜成王八也是最好看的。”
“你為什麽不肯承認?”
夏庭要是只刺猬現在一定渾身的刺都豎了起來,如同要逼梁卓昀給他一個答案,又如同最後的嚴防死守。梁卓昀驀地失措了,夏庭沒按他的劇本來,沒有鬧他也沒不理他,連他準備的一肚子哄人的話都出不了口。
“你想讓我承認什麽?”
承認你看我的時候心裏想的是夏行遠!夏庭瞪着梁卓昀,這話他在心裏說了上千遍,卻從來沒敢出過口,因為他怕梁卓昀真的會承認。
“說不出來可不怪我不承認!”梁卓昀風輕雲淡地把話題帶過,輕攬着夏庭的肩膀安慰地親了親還皺在一起的額頭,然後走向旁邊的總裁辦公室。他以為夏庭指的是他那些亂七八糟的野花野草,心想他不喜歡他以後不亂去摘就是了。轉念又想對孩子還是不能太寵,像他這樣一不注意就再也沒法在那小東西面前擡頭挺胸了,居然還心甘情願被管得死死的,頓時心裏一陣又苦又甜的暗笑。
庭遠影業的現任總裁蓸輝豎在自己的辦公室門後糾結無比,門外的對話他無一遺漏地聽了個全,從哪個角度來解釋都解釋不出說話的兩人有個正經的關系,可那兩人對外打着的偏就是正經得不能更正經的關系,昨天梁卓昀半夜給他打電話說的是,“我家孩子剛畢業,你看給他安排個什麽職位。”
有跟自己孩子這麽又親又抱又哄的嗎?這幾年圈裏都知道梁卓昀還俗了,專挑清一色的小男孩,個個都長着一雙桃花眼,像誰?不就像現在門外位麽。
所以蓸輝一直在考慮,這門他是開還是不開。
好在不用蓸輝開個辯論會作決定門就從外打開了,梁卓昀和夏庭直杵杵地站在他面前,就像兩個專業的演員一點也看不出剛才對話裏的暧昧。
“叫蓸叔叔。”
夏庭被梁卓昀推出去,只好淡淡地叫了一聲,“蓸叔叔。”然後梁卓昀就像安置少年兒童一樣把他摁在蓸總裁的真皮沙發上,而梁卓昀如同八國聯軍的架勢,仿如一尊大佛落坐在曹輝辦公卓的對面。
庭遠影業是梁卓昀允許夏庭離開最遠的地方,在別的方面限制夏庭他還會心裏過兩遍,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太霸道,可在工作方面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地方不對。他毫不掩飾地想他把夏庭寵出的那一身毛病,無論放在哪兒都是個惹人嫌的主,就他那一天要睡八回的狀态,要是他底下的員工早就炒了十八回了。連他自己都舍不得罵一句的孩子怎麽舍得去受外人的教訓,反正他能寵着他一輩子,那何必讓他費精力去糾正。
有這樣一番心理建設,梁卓昀安排夏庭也安排得心安理得了,可惜他考慮的出發點太偏,零零總總歸結起來就是要夏庭上個班跟度假一樣,怎麽舒心怎麽來。
“梁總。”蓸輝一臉真誠地望着梁卓昀,他覺得梁卓昀這分明就是開個公司專程來伺候他家小祖宗的,為了自己的前途他頗為苦口婆心地說,“這樣不太舒适吧?”
“怎麽不合适?執行副總不是這個月要離職嗎?”
“是,是。”
曹輝抹了一把心裏的冷汗,直想說拿您大駕看看人事的招聘要求,那是個應屆生能上的職位嗎?還要随便他怎麽樣都聽着,敗家也沒您這麽敗的!蓸輝又抹了一把額角的汗,不怎麽堅決地堅持道,“可是,執行副總人事那邊已經從獵頭那裏找到人了,合同前幾天已經簽過了。”
“執行副總有人了,那你看總裁的位置缺不缺人?”
“梁總!”
曹輝臉上染上一層薄怒,又有一絲驚恐,梁卓昀忽地笑起來,用随口讨論天氣的語氣說:“庭遠本來就是給他玩的,要是因他虧損了,我一分不差的補給你,這總行了吧?”
梁卓昀一句話把幾百口人的生計打發了,夏庭甚至覺得自己就是要親手斬了這幾百人的劊子手,或許梁卓昀腦子裏從來沒有生計這個詞,但在國外這兩年他總是多多少少的體會了一些,不由覺得梁卓昀這個‘玩’字用得太過了。他不知道梁卓昀心裏把他想成了什麽樣子,但從梁卓昀進門這一番話下來總是逃不過游手好閑,纨绔跋扈這些詞的。
于是,夏庭豁然站起來立到梁卓昀旁邊,一改他向來什麽都懶得理的态度,恭謙地對着曹輝。
“曹總,我只需要應屆生正常的待遇,執行副總我可幹不了,你随便安排就好。”
梁卓昀跟看新鮮一樣盯着夏庭,好奇又有趣地問:“你的要求不是錢多事少沒人管?”
“你這不就是在管我?要我當了雅安的總裁才真沒人管!”
曹輝在一旁抖了三抖,他覺得這個叫夏庭的小夥太恃寵而驕了,說話這麽口沒遮攔,他深怕梁卓昀一個生氣就一巴掌甩過去。
然而,梁卓昀并沒有,反而像聽了什麽有趣的話一樣,用能讓人當真的語氣回:“只要你幹得下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