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龍

第63章 ☆、063

一股濃烈的腐臭味被大風吹入了屋子中，在那夜明珠的光芒下，照射出宛若煉獄一般的血腥場景。青灰色的一大堆腐肉堆積在一塊，其中還有一個怪物在蠕動啃噬着那惡心的東西。巫玄黃掩住了唇，猛地伸手将常見離拉入了屋子中，那破門板與櫃子堵到了門口，将那惡心的畫面遮擋住，她才喘了一口氣，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常見離還能夠若無其事的站在那兒，實在是令她佩服！

“這事情不是你們巫門更清楚麽？”常見離捋了捋袖子，瞪了巫玄黃一眼，“我回江城是找九兒來的，可是一路上路過許多村子都是這種人間煉獄的模樣，死寂，陰沉沉的，村子裏頭沒有活物，都是這種怪物。”

“巫門廣收弟子，我還以為是有心之人利用我巫門的名頭行事，難道是巫門的長老在搗鬼？”巫玄黃面色一變，低聲呢喃道。她的眉頭擰緊，忽地眸中迸射出了一道光彩，她咬着牙說道，“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在巫門的典籍中确實有一種秘術，可是那比攝魂與天罰來說更為陰煞，沒有門主之令，任何人都不得動用違禁之術！一定是幾位長老！他們真是瘋了！”

“什麽秘術？”段玉清忽地開口問了一句。

“噬魂蠱。”巫玄黃嘆了一口氣道，“這種蠱一旦附入體內，就能夠攝取魂魄，留下來的不過是一堆行屍走肉。失去了魂魄的人，其實與死人無異了，但是他們之間還是會撕咬打鬥，吞噬着路過的行人，最後留下一只最厲害的，被稱作是毒神，那攝取了魂魄的噬魂蠱最終也留在了他的體內，這個怪物極為厲害，根據巫門的典籍所記載，上一回煉出，還是在人龍大戰的時候。”

“真是想要龍珠想瘋了！”常見離咒罵了一句，又問道，“這個噬魂蠱可有破解的法子？”

“沒有。”巫玄黃搖搖頭，苦着一張臉。“上一回還是在巫門的密室中煉制的，不像是如今擴散到了各個村落。如果勢頭控制不住，恐怕會有更多的人遭殃，該死的！我得趕緊找到長老們。”

“不用找了，他們就在段陽山莊。”常見離冷笑一聲，道。她早已經到過江城，循着記憶去找九兒所在的家，可是在諸多岔路口還是迷失了方向。無奈之下，也只得到這村落轉悠，真龍成神之道，受盡萬千痛苦，初九一定不會置這些百姓于不顧。輕嘆了一口氣，瞥了段玉清一眼，常見離又淡淡地說道，“江城中依舊是熱熱鬧鬧的，可是在段陽山莊那就不見得了。巫門的幾位長老聚集在了山莊中，裏面恐怕比這村莊還可怖。”

伴着那順着縫隙溜進來的冷風，耳畔還不住地傳來那咯吱咯吱的抓門聲。已經到了夜半，可是三人一點兒睡意都沒有、常見離将回到屠龍谷之後發生的事情詳細的說與巫玄黃聽，使得她又愧又恨。還以為長老真是為了巫門着想，如今看來只是為了長生吧？做了這麽多罪孽深重的事情，如何能夠逃脫天譴？

翌日一早，那格着的門板便被拿開了，可以清晰的看見幾道爪痕。怪物消失了，可昨夜的一片慘然之象暴露在了日光下，還是讓人有一股作嘔的沖動。這鬼村落當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巫玄黃一行人縱身跳過了那半塌的土牆，穿過野林子，重新回到那寬敞的官道上。

江城中人來人往，耳畔充斥着小販的叫賣吆喝聲。頑劣的兒童們不知道何為閑愁，手中抓着糖葫蘆在街心你追我趕，口中大聲地唱着歌謠。趕着牛車的人緊攬衣襟，一揮鞭子，不停嚷嚷着讓道，端是一副太平景象。原本在街上還會有幾個江湖人行走，可如今不知道為何忽然間消失不見了。

大門口蹲着兩只石獅子，上頭挂着的彩球在風中抖動。三扇獸首大門都緊閉着，門口守衛的弟子也都不見蹤影。段玉清走上前叩了叩門，依舊是沒有任何的動靜。

“翻牆進去，走什麽大門。”巫玄黃拉住段玉清，不耐煩地開口說道。

忽然間一道白影蹿了過來，巫玄黃險些被撞個正着。正想發怒，擡起頭來細看，卻是一個滿臉惶恐之色的男人。瘦削的臉龐，眼窩深陷，下巴上也布滿了淡青色的胡茬，哪裏還是那江湖上人盛贊的玉公子。“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段家的大公子啊。”巫玄黃冷笑一聲道。

段玉祯沒有搭理巫玄黃，就連看見常見離，他也沒有畏懼和仇恨之色了。他只是伸手拉住了段玉清，着急地說道：“清兒，你可終于出現了。不要回莊子裏去，那不是我們的家，那兒是人間地獄！你快跟我走，爹他瘋了！”

“哥？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看到了段玉祯這樣貌，段玉清心中也急了起來。

“這事情說來話長，我們趕緊走，裏頭的怪東西出來就不好了。”說着段玉祯還擡頭看着那大門一眼，他的身體劇烈顫抖着，眸中流露出幾分恐懼來。“我守在外面很久了，就怕你回來會進入莊子中。我從青城山回來的時候就這樣了，太可怕！巫門的人，不對不是人，他們是妖怪！”

聽到巫門二字，段玉清瞥了巫玄黃一眼。

“段陽山莊，去還是不去？”常見離開口問道。瞧她那雙手環胸冷冷淡淡的樣子，大有你們不去我自己走的意思。常見離一直不是熱心腸的人，對于陌生人實在是冷淡的有些過分，那些所謂的天下蒼生她也不曾放在心上，若不是從中能尋到初九的行跡，她絕不會幹涉。遇到巫玄黃實屬巧合，她心中自有主意。

巫玄黃冷淡地掃了段玉祯一眼，道：“看來得改日再來，見離，你若有急事，便先行離開吧。”誰知道這段氏兄妹敘舊是不是那般沒完沒了的。

常見離點了點頭，說了一聲：“我走了。”語音落下，她一轉身便沒入了那人群中去。

常見離這般急迫，也是因為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忽地瞥見一道熟悉的人影。聽說雲渺宗打亂，最後權力又落到了雲渺五子的手中，那外來而居宗主之位的遺音被驅逐，沒有料到她也來這江城了。

遺音的腳步很快，她始終低着頭，手中抱着幾帖藥材。沿着大街走了一段路，她忽地一拐，入了那彎彎曲曲的小巷道中。小巷子可不比大街熱鬧，只有幾個小酒鋪子開張着，那小厮坐在地上打瞌睡，任爐中白煙滾滾。狹窄的巷道只容兩三個人并肩過，地上還丢着幾捆竹篾子，常見離随着遺音繞進了一處破敗的小院子中。庭院似乎荒蕪許久了，井邊長滿了亂草，門楣上貼着紅紅白白的東西，還挂着蛛網。

吱呀一聲，常見離推開了那虛掩的門。

原本坐在桌邊整理藥物的遺音被吓了一跳，趕忙站起身來。她擡眼看向常見離，眸中掠過一抹慌亂。

“遺音宗主不留在雲渺宗，呆在這種小地方做什麽？”常見離佯裝不知雲渺宗的異變，淡笑着問題。這屋子中比外面整潔多了，可是還有些角落來不及整理，看來遺音也是才搬來沒多久。掃了眼桌上的藥材與壓在底下的方子，常見離又道，“白術、赤術、人參、黃精……當歸、琥珀，呵，九轉長生膏？”

遺音佯作鎮定，向前一步擋住了常見離的視線，笑道：“不過是随意弄來的方子，在常神醫眼中自然是算不得什麽。至于雲渺宗，我早已經不是宗主了。我忽然間想通了，那些恩恩怨怨實在是沒必要，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就算報仇也無法挽回，反而是多害了幾條性命，不如就此罷手。”

“木青呢？怎麽沒同你一道？”常見離輕笑一聲，眸光朝着屋子中那青幔後頭探了探，道，“難道是藏在內室麽？我倒是要瞧瞧了，許久沒見，忽有幾分想念呢。”

“裏頭沒人。”遺音趕忙應道，只覺得眼皮子跳動的厲害。她擋在了常見離面前，張開了雙手，不願意她進入內室。低低的咳嗽聲傳了出來，随着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逼近，遺音的面色忽然間變得慘白，雙臂也無力地下垂。

內室中的人手已經撩起了青幔，露出了一張蒼白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