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龍

第62章 ☆、062

號叫的寒鴉在樹梢抖動着羽毛，呼嘯而過的風吹得枝頭僅剩的幾片葉子搖搖欲墜。一彎冷月挂在了天際，冷清的光芒落在了林子外那破敗的村落中。村落最前頭的破敗茅屋，黃土牆坍塌了一半，一只黑狗在瘋狂地叫喚着。窗上糊着的破紙呼啦啦的響動，從那屋子裏透出了或明或暗的燭光。

“這破村子裏根本就沒有人啊。”一聲低語傳了出來。

“那又怎麽樣？有個地方住就行了。說起來還不是怪你，要不是你磨磨蹭蹭出爾反爾的，我們早就回到江城了。”

蛛網攀滿了梁間，屋子中的兩根柱子上貼着一副對聯此時也剝落下來，只殘存了些許墨跡。床上的被褥亦是蒙滿了塵土，抖一抖，便引得人連連咳嗽。蠟燭是翻箱倒櫃才尋出來的，只有兩條凳子勉強擦幹淨可以坐人。

“村子中這麽多屋子，為什麽非要這間破落的啊？”小聲的嘀咕中帶着不滿，坐在凳子上的人猛地站起來，膝蓋正巧磕到了桌角上，倒使得那蠟燭搖搖晃晃，險些倒落。

這兩人正是從雲渺宗出來的巫玄黃和段玉清。原本巫玄黃是要去屠龍谷尋找常見離的，可是在見到一道龍影之後，巫玄黃又改了主意，非要回到江城來。段玉清原先還在擔憂會遇上段陽山莊的人，可經過巫玄黃再三保證，少不得也依她。幾個月過去，恐怕那些人真如巫玄黃所說的，無心尋找自己了。這般一想，在釋懷之餘又有幾分心冷。

瑟瑟的冷風吹的門板搖搖晃晃，巫玄黃揉了揉膝蓋，哼了一聲，走到了門口用手格着那破敗的木門，又拖了一個櫃子抵在後頭。她橫了段玉清一眼，口中還是不住地抱怨道：“這屋子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人住的。”

“這個村子都空了，可是在幾個月前這兒分明是另一種景象。”段玉清站了起來，目光落在了巫玄黃的膝上，猶豫了一會兒，她又重新坐了回去，“這間屋子以前就是荒廢的，但是比起村子裏其他的來說，正常一些。”她原本是不信鬼神之說的，可是遇到了巫玄黃之後，許多認知都被颠覆了，她在外游走一圈，更是見識了很多不能夠用常理說清的東西，因而在怪異之事上，她的感覺頗為敏銳。

“巫門在江湖上廣收弟子，作為巫門少主的你知道了吧？”見巫玄黃抿着唇沒有答話，段玉清又問了一句。“甚至與段陽山莊攪合到了一塊兒去了。”

“那不過是旁人借着我巫門的名義行事罷了。”巫玄黃撇了撇嘴應道，然而她自己心中都沒個底，保不準那些長老會做出這等事情來。前段日子，江湖上發生了許多事情，可是這幾天靜谧的有些可怕了。一潭死水中，誰也不知道會沖出什麽樣的邪惡之物。“反正我們快到江城了，不如偷偷地去段陽山莊一探究竟吧。”

“好。”段玉清點點頭。

一時間兩人無話。砰砰地聲音從屋外傳來，還夾雜着那種指甲抓在了木頭上的聲音。段玉清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猛地站起身來，手重重的按在了桌子。巫玄黃被她這動作吓了一跳，皺了皺問道：“你做什麽，吓我一跳？”見段玉清的面色有些失常，便趕緊走到她的身側扶着她坐定了。

“你有沒有覺得這氣氛很詭異？”段玉清壓低了聲音問了一句。

“你中邪了吧？”巫玄黃嗤笑一聲，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寬心。“不過沒人說話，怪安靜的，我們說些話兒吧。你肯定是想問我為什麽不去屠龍谷了，那是因為我們之前看到的龍影确實是真的。初九已經離開屠龍谷了，她和見離之間，似乎又出了一些問題。至于巫門的長老，我沒感覺到他們出事。真龍安然離開了，他們一定不會再呆在屠龍谷中了。”

“啊——”段玉清忽然尖叫了一聲。

“……”巫玄黃心中升起了幾抹無奈，她握緊了段玉清的手，嘆了一聲道，“玉清，你今夜很奇怪。”

“外頭——”段玉清咬着牙，眼中流出幾抹驚恐來。

巫玄黃猛地回頭，窗棂上投射着她們二人的影子，依稀可見外頭的枯樹枝在風中搖晃。“外頭什麽都沒有啊，你別一驚一乍的，我魂都要被你吓飛。”巫玄黃開玩笑般說道，她伸手将段玉清抱到了懷中，又道，“你快睡吧，明日我們還要回段陽山莊去一探究竟。”

段玉清哪裏能夠入睡，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埋首在巫玄黃的肩上。淡淡的清香将她包裹住，她的心忽然間就安定了下來。自覺地伸手環住巫玄黃的腰，在這個非同尋常的夜中，她允許自己有稍稍的放縱。

巫玄黃低頭瞧着段玉清的墨發，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撥了撥段玉清柔順的長發，她的手輕輕撫摸着段玉清的背，像是哄孩子入睡一般，還輕輕地唱着巫門那些神秘的歌謠。外頭的風聲、蟲鳴，一概都聽不到了，耳畔只缭繞着巫玄黃輕靈的歌聲，漸漸地，段玉清覺得困意襲來，她閉上了眼睛，将那顆浮躁的心也慢慢地沉澱下來。

只是老天慣來不許人好眠的，在她即将陷入睡夢的時候，一陣砰砰砰的聲音傳來。這不是她的錯覺，連巫玄黃都聽見了。“噓——”巫玄黃将手湊到了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她的眸子緊凝着那被拍的震天響的木門。抵在後頭的木櫃子在緩緩移動，這搖搖欲墜的破門撐不了多久。

段玉清從巫玄黃的懷中滑了出來，手按在了長劍上。

巫玄黃蹑手蹑腳的走到了窗邊，似是想從那處跳出去一探究竟。只是當她瞧見了窗外的東西時候，惡心的想要作嘔。她忽然間明白了段玉清一反常态是為了什麽。眼見着段玉清要走過來了，她揮了揮手，嚴肅地說道：“別動。”

拍門聲停止了。

巫玄黃與段玉清相視一眼，沒有動。

好一會兒，屋外頭傳來一道帶着疲倦的聲音：“開門。”

是人？巫玄黃一挑眉，只要是人就好辦了。她沒有應聲，只是在桌邊坐下，氣定神閑地等着那外頭的人。

離開或者破門而入。

“碰——”又一道巨響，灰塵激落。別說是那破木門，就連抵在了門後頭的櫃子也被劈成了兩半。凜冽的勁氣迎面沖撞而來，飄搖的燭光瞬間熄滅。巫玄黃已經攬着段玉清漂移到了一邊。黑漆漆的屋子中，只聽到了幾道咳嗽聲。這一招便足以見此人的修為，巫玄黃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都叫你開門了，還磨蹭什麽？”一道亮光在小破屋中升起，随之而來的是帶着幾分責備的聲音。巫玄黃定睛一看，那站立在門邊握着刀的青衣女人，不就是常見離麽？自己一時間沒有辨出她的聲音來。緊提的心倏地落了回去，巫玄黃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又吓我一大跳，誰知道是你？話說你不留在屠龍谷，怎麽忽然間來到江城了？”

“找人。”常見離用手掩着口鼻，應道。

“初九？你們之間又怎麽了？回到屠龍谷之後事情解決了麽？九玄怎麽說？你娘親呢？”巫玄黃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

“這些事情說來話長。”常見離擰着眉，她冷冷地瞥了眼段玉清，又将目光轉回到了巫玄黃身上，繼續道，“我也有事情問你。你們巫門六位長老來我屠龍谷，你應該知道了吧？看見你的面子上我沒對他們下手。只是這村子又是怎麽回事？那幾個老不休的夥同段陽山莊又在幹什麽勾當？”

“誰知道呢。”巫玄黃聳了聳肩膀，無奈地一攤手，“那幾位長老一向不聽我的，我姑姑巫裳，想來你也見過她了吧？我同她說了一大堆她可不是當做耳旁風？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到你娘親身邊呢。”

聽到了常笑的名字，常見離的眉毛幾乎要蹙成一團。

“你說找人，怎麽到這江城來了？你确定初九是回到江城了？你怎麽找到這個小破村子，又怎麽知道是我在裏面的？”巫玄黃又将話題繞了回去，好奇地問道。

“你知道武境之上的聖境麽？”常見離沒有回答，只是極輕的說了一句。沒等巫玄黃回答，她就側了側身子，使得外頭的景象全部都落入了巫玄黃的眼中。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