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
一路上的弟子見到了被遺音用強硬姿态扯住的木青,紛紛擡起頭,訝異的注視着。僻靜的小林子中,橫斜的樹枝上,除了那呼呼的風聲,就只有那被驚起的鳥兒。木青一用勁甩開了遺音的手,惡狠狠地瞪着她。
一心想要殺了雲禦寇複仇的人,來這雲渺宗會有什麽事情呢?雖說沒有見到常見離,可不知她遺音用了什麽手段,将初九給請動了。有初九在的地方,常見離怎麽可能離得太遠?木青是見識過這二人的手段的,恐怕他們雲渺宗沒有一個人能夠抵得住她們。
遺音的眸子中掠過了一抹哀痛之色,木青在想什麽,她怎麽能夠不明白?抿着唇沒有說話,只是向前走了幾步,貼近木青,輕輕地捋平她衣袖上被拉扯出來的褶皺。
“你讓初九姑娘替你報仇,對麽?”木青冷笑一聲,問道。
遺音低斂着眉眼,淡淡的應道:“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講的屠龍傳說麽?兩百年前的那場人龍之戰,雲渺宗的第一任宗主就是借着那個時候将我太乙門的弟子趕盡殺絕,是他慫恿了當初的門主,是他給太乙門帶來的滅門災禍,他是千古罪人。”
“我知道,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與你有什麽關系?與我又有什麽關系?将一切仇恨放下不好麽?”木青凄婉一笑,輕輕地說道,“遺音,放下仇恨吧,不要讓那些事情遮蔽了你的雙眼啊!”
“木青,你以為只要我放過了你們雲渺宗,一切便能夠安好了麽?你以為初九為何同我一起來雲渺峰,那是為了複仇啊!”遺音仰頭大笑,眸子中都嗆出了眼淚來。“我曾在師父靈前發下重誓,不為太乙門複仇,我遺音不得好死!”
“你這是何必呢。”木青抓住了她的手,力道逐漸地收緊,就算腕上被捏出了一道紅痕,遺音也不做任何的掙紮。木青搖搖頭,合上了眼睛,一滴淚從眼眶中淌出,她嘆息道,“遺音,你別再诓騙我了,初九姑娘與我雲渺宗有何深仇大恨,她難道不是你請來的人麽?”
“她與雲渺宗之間沒有恨,那麽誰還會有恨?”遺音大笑道,“人龍之戰,龍族未死絕,兩百年的時間,那唯一的一顆龍蛋孵化,龍魂覺醒。她将帶着憤怒與仇恨重回人世間!如果最初造福衆生的是龍神,那麽她将是代表毀滅的魔龍!”
木青先是怔愣,之後又變得悚然。淚痕還殘餘在臉上,她想要扯出一抹笑容,問一問遺音是否在開玩笑。可是遺音似哭似笑的神情,讓她的心一點點的沉到了谷底。水湛他們不相信所謂的武境聖境還有那天道,可是她木青相信啊。這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裏頭擠出來的:“初九,她是龍?”
“是。”遺音鄭重地點了點頭。
初九在大殿中來來回回的踱步,她的腳步聲很輕,可剩餘的三個人愣是被她壓得不敢喘一聲粗氣。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急促的步子傳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門口望去。進來的只有水湛一個人,他的面色有些焦急。
“淩天洞的石門緊閉,怎麽喊裏頭都沒有動靜。”
淩天洞在雲渺宗的後山,那兒是雲禦寇閉關的場所,一般很少會有人打擾。
濃密的樹林子,四處攀援的翠藤,山洞的石門緊閉着。山風凜冽,初九的長發被風吹起,有幾縷垂了下來,遮住了她那冷漠的面容。她的手背在了身後,靜靜地盯着這石門一會兒,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打開石門,你們知道方法的。”
水湛渾身一凜,這閉關中的人實則容不得別人打岔,這也是雲禦寇将地點選在此處的原因。他在石門處呼喚,裏頭的人不一定能夠聽見。他确實是知道打開石門的方法,畢竟雲禦寇不是神仙,閉關時候總需要人送來食物與水的。
Advertisement
初九的目光紮在了他的身上,仿佛是尖利的刺。他的手被幾個師兄弟挽住,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出了幾絲懇求來。水湛沉着臉,甩開了那拉扯着他的手腕,邁着沉重的步子向那石門處走去。一個隐蔽的凹槽中,有一顆石頭,用盡按了下去,只聽到了轟隆的聲響,這緊閉的石門緩緩打開了。陽光争先恐後的撲入山洞中,将那半是明朗半是幽暗的山洞照得透亮。
山洞的頂上原本有天光下瀉。
初九率先走了進去,環視一圈,山壁上到處都是縱橫的劍痕,還有一兩個對打地小人圖,恐怕也是雲禦寇用劍畫上去的。這山洞中靜悄悄的,裏頭也沒能夠感受到那股劍氣,初九甚至開始懷疑,雲渺五子是不是故意将她引到了這山洞中的,雲禦寇或許不在這兒。瞧了身側那擰着眉的水湛,她又打消了念頭,顯然連他都不知到底怎麽回事。
這個山洞很深,約莫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才算是見到了盡頭。幽冷的山洞裏,石柱倒懸,有的還被削去了一個尖角,落在地上成了碎石塊。初九看着腳底,輕輕地踢了踢那滾動的石子。沒有人說話,除了那或輕或重的腳步聲,便很少有其他聲響了。
終于靠近了那山洞的盡頭。
一張寬敞的石床坐着個一動不動的人,他穿着雲渺宗的白色藍襟道袍。
雲禦寇像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道者,可是這兒坐着的人,他發絲盡是黑色,光滑的下巴上連青色的胡茬都看不見,臉上的皺紋被撫平,像是忽然間年輕了幾十歲一般,他分明就是雲禦寇。
水湛等人的臉上浮現了恐懼之色,這事情是在是超脫了常理。身後傳來了蹭蹭蹭的腳步聲,初九沒有回頭,也知道是木青與遺音趕過來了。雲禦寇的長劍擺放在了一邊,端坐着的他緊閉着雙眼,唇紅齒白像是一個粉面小生。木青初見時候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便定下神來,推開了擋在前頭的水湛,顫抖着手去探雲禦寇的鼻息。
“不用看了,他已經死了。”初九冷笑一聲,回答道。
觸手一片冰涼,木青瞪大了眼睛,又把手放到了雲禦寇的心頭,還是一片死寂,連心跳聲都沒有了。“不,不會的……”她劇烈的搖頭,眼淚從那原本便已經通紅的眼中淌下,她的手壓在了雲禦寇的肩膀上,怎麽也不肯相信這個事實。她用力地搖着雲禦寇的肩膀,只覺得手底下一空,雲禦寇整個人化作了一陣煙塵消散在了空中,只剩下衣袍委頓在地。
“這,這是怎麽回事?”幾乎所有人都被這異象驚呆了,水湛等人跪在了地上,滿臉沉痛與驚愕。宗主閉關前還好好的,可是現在怎麽會變成這幅模樣?而且,他像是忽然間返老還童了。他回想起雲禦寇當初所說的玄異之事來,那時候的他們,只是無知的嗤笑一聲。如今看來,恐怕都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一陣瘋狂的笑聲在山洞中回響,水湛擡起頭,卻看見那叫做遺音的女人指着那石床滿臉痛快,“妄想沖擊天道,真是自不量力!你雲渺宗的雲笈七劍怎麽可能突破武境呢?”雲禦寇死了,雖不是死在她的手中,但她依然有一種大仇得報的痛快之感。
“武境?那又是什麽?”水湛皺着眉問道。
“以武入道,武境就是尋常人練武能夠達到的頂峰。但是突破了武境之後,你就會看到聖境,甚至是極境,到了這層次便能夠長生,如果完全領悟了天道,那就可以成神,不死不滅!”遺音大笑道。“就連我太乙門的秘籍都無法突破武境,何況是你們雲渺宗的呢?淩劍宮中傳出來的消息有部分是真的。”
“你——”水湛似是領悟到了什麽,他死死地瞪住遺音,正想大聲呵斥,可是話語忽地被初九打斷。
“都給我閉嘴!”初九不耐煩地呵斥一聲。“雲禦寇已經死了,你們雲渺宗的宗主之位定下了麽?我聽說誰能夠領悟《雲笈七劍》的劍意,便能夠當上這宗主?你們五人中,是誰能夠達到這一境界呢?”
初九此話一出,五人都陷入了沉默。
遺音嫌惡地瞧了他們一眼,越過了那跪在地上怔愣着的木青,她彎下腰,拾起了石床上的那一柄劍。她又走到了山洞中的空處,擺開了架勢。一套劍法如同行雲流水一般被她使了出來。那些招式都是雲渺五子所熟悉的,可是其中也有幾分不同,這劍招的威力似是變大了。
雲渺宗是從太乙門中出來的,就連這套“雲笈七劍”也是從太乙門中取出的殘本,這個劍法原本叫做“太乙七劍”。遺音将長劍扔在了地上,發出铿锵的響聲,她掏出了一塊帕子細細地擦拭着自己的手,似乎對這柄劍萬分嫌惡。
“你們不能夠領悟雲笈七劍,可是遺音能,讓她做你們雲渺宗的宗主,你們沒有異議吧?”初九輕飄飄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