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龍

第6章 ☆、006

初九生氣了。常見離只是瞥了眼她脖頸上的紅痕，将內心的愧疚給強壓了下去，一轉身就朝着那石門外邊走去。這內室之外還有一張石床，裏頭，她愛霸占着就霸占着吧。常見離的腳步一挪動，初九就從石床上坐了起來，瞪着常見離，大聲喊叫道：“你要上哪兒去？”

“睡覺。”常見離腳步頓住，她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道。

“你回來，外邊有寒氣。”初九哼了一聲，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身側的石床她整個人往裏頭縮去，算是給常見離讓一個空位出來。其實對于常見離來說，她更願意一個人呆在外頭，她實在是不喜歡與別人擠在一塊兒，更別說睡在了同一張床上了。她扭頭看着初九，她的氣似乎還沒有散去，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她很不情願的做出了這讓步，要是自己拒絕了，她肯定要炸開了。常見離遲疑了一會兒，心中輕嘆了一口氣，朝着初九走過去，和衣躺在石床上，與初九之間隔開了一段距離。

“幹嘛，你很不願意靠近我？”初九滾到了常見離的身側，挑釁似的把手壓在了她的腰上，氣沖沖地問道。

“睡吧。”常見離深呼吸了一口氣，忍住了将那只爪子剁下的沖動。

這段守陽不在段陽山莊，甚至都不在這城內，除了初九身上的《河洛劍譜》，恐怕也只有另外的一件事情能夠驚動他了。江湖中三大勢力并立，看着和諧極了，可是暗地中不知道有多少的小動作。這段陽山莊和淩劍宮聯姻，恐怕是為了共同對付雲渺宗。這雲渺宗的宗主雲禦寇可是占據着武林盟主的寶座許多年了，那武林中的至寶含光珠也保存在了這雲禦寇的手中。臨近七月份，這五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即将在雲渺峰開展，段守陽來不及親自追尋《河洛劍譜》的下落，他必須動身去雲渺峰搶奪那個位置。

常見離也是在等武林大會，她對武林盟主之位沒有興趣，可是那含光珠她卻是勢在必得的，一般人只覺得它是個價值連城的寶物，最多不過是武林盟主之位的象征，然而在她眼中，這含光珠可是個神物。他們屠龍一族流傳到了現在，早已經失去了祖先們靠着鼻子嗅出龍息的本事，他們要找到龍，只能夠靠自己的力量。師父說，距離人龍之戰已經過去兩百年了，那一戰龍族幾近消滅，只剩下不知掩藏在了何處的龍蛋。兩百年的時間，幼龍孵化出來，龍魂也該覺醒了。

常見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辰時了，初九如同一只八爪魚一般整個人都纏在了她的身上，那雙手更是緊緊地環住了她的腰身，常見離睜開迷蒙的眼，看着那石洞頂上刻着的幾幅圖許久，才清醒過來。她正準備拉開初九的手，初九自己就彈開了，一張臉上滿是笑意。在這山洞中，常見離聽到了潺潺的水流聲，她轉向初九問道：“這兒還有一道石門？”

“對啊。”初九點點頭，伸了個懶腰。玄武昨夜中已經移了方位，在它原先趴伏着的地方有個石頭微微地突起，初九往上頭一踩，就聽見了轟隆的響聲。天光從外頭照進來，郁郁蔥蔥的林木中，響着清脆的鳥鳴，一條清澈的小溪流從一旁穿過。常見離淨了臉，對着那已經捉住幾只小魚蝦的初九說道：“我們等會兒到渡口。”

“準備去哪兒？”初九擡起頭，好奇地問道。

“雲渺宗。”常見離道。

“咦，你也想去看那武林大會嗎？那我還用不用易容了？”初九問道。

“不用。”常見離瞧了她一眼，很平淡地說道，“追殺的人要來便來吧，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渡口的小鎮熱熱鬧鬧的，欸乃一聲高唱，艄公便撐着船入了那大江中。岸邊過了那青簾高揚的酒家，就是紅炭滿爐的賣茶人家。常見離不急着走，她坐在了一個小茶館門口，靜靜地啜着茶水，眸子則是時不時地落在那進進出出的江湖莽漢身上。

“那裏好像有人在欺負一個小姑娘诶。”初九懶洋洋的趴在了桌上，手中晃動着一串鈴铛。

“閑事少管。”常見離橫了她一眼，淡聲說道。要不是內力被封住，恐怕她早已經湊上去看熱鬧了吧？那邊一群人打鬥，行人趕忙的散開了，一些江湖俠客也将鬥笠的帽檐壓低，快速地路過了那兒。雖然不想惹麻煩，可是那麻煩偏生就往這兒闖過來，噌——地一聲響，一把精致的匕首插在了桌面上，把那茶碗裏頭的水給震出來了幾滴。初九趕忙移動了個位置，坐在了常見離的身側。

“吵死了！”一個大漢朝着她們喊了一聲，滿臉兇煞，“小娘皮再敢搖鈴铛，連你們一塊兒殺了！”他們一群人大約有五六個，正在圍攻一個穿着粉衣的女子，那女子的劍招略有些淩亂了，在十招之內，恐怕就的敗下陣來。

初九看着手中的鈴铛呆愣了一會兒，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晃動的更歡了。只是冷不丁的就被人劈手奪去，常見離握住了這挂鈴铛，朝着那群大漢中扔過去，當得一聲響，正砸在了那大漢砍向女子的刀上，鈴铛四分五裂，可是那刀勢被減緩了，女子得了一口喘息之氣，意識到了一側有高人相助，她想都沒有想，就把幾個大漢朝着她們這邊引來。

那幾個大漢兇神惡煞的，口中不斷的吐着污言穢語，他們獰笑着朝着常見離她們這一桌砍過來。常見離眼睛都不眨一下，手中的茶碗端得穩穩的，一條凳子飛了過去，砸在了距離他們最近的一位大漢的膝蓋上，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那個粉衣女人趁機一劍刺向了他的心口。

“嘶——好狠。”初九吐了吐舌頭，捂住眼。

“她不殺別人，別人就殺她。難道你行走江湖，沒有殺過人嗎？”常見離淡淡地說道。

“殺過是殺過，不過那些都是壞人，更多的人我都是放他們走的。”初九回答道。

“那好壞怎麽定義？”常見離又問。

“這個嘛——”初九沉吟了好一會兒，卻不知如何作答。

就在她們談話的這時候，又來了一個青袍男子，他跟那粉衣女子将那幾個大漢都給解決了。兩人湊在一起叽裏呱啦的說了一通，男子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在下青城派葉宇，那位是我的師妹寧致，多謝二位姑娘的救命之恩。”

“嗯。”常見離點了點頭，便不再出聲。

男子站在了一邊似有些尴尬，他擦了擦額上的汗水，眸光落在了那懶洋洋的初九身上，帶着幾分驚豔，他又問道：“二位姑娘怎麽稱呼？在這渡頭是準備去雲渺峰麽？”那位叫做寧致的粉衣女子，目光始終緊凝在了葉宇身上，本來與人打鬥就受了一肚子的氣，現在這葉宇還直愣愣的盯着別的女人，她的臉上寫滿了不滿。

“青城派的也想在武林大會中插上一腳？”常見離別有意味的說道，也不待葉宇回答，在桌上留下了幾文茶錢，拉起了初九就朝着渡頭的方向走去。

“看什麽看，人都已經走遠了。”寧致沒好氣的說了一聲。

“師妹，人家救了你。”葉宇皺着眉說了一句，“我們也快些走吧。”

只是到了渡頭，發現停泊的只有一只船了，船艙中有兩道熟悉的身影。葉宇朝着那位艄公塞了一錠金子，拉着寧致跳上了船。“姑娘，我們又見面了。”他掩飾住了眉眼間的笑意，對着初九溫聲說道。

初九則是橫了他一眼，閉着眼靠在了常見離的肩頭。

船艙不大，四個人顯得有些擁擠，那粉衣女子坦蕩蕩的坐了下去，獨自占據兩個位置。這葉宇是個男人，與女人擠在了一塊兒顯然不太好，可是他心中倒是想着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他的師妹因為生氣占據了他的位置，這樣更好，在那兩位姑娘旁邊還有些許空位。他一撩袍子，還真打算坐下來了，啪的一聲響，常見離把履霜刀給砸在了那矮小的案幾上。原本是用布條纏着的，可初九不知道從哪兒給她弄了個鹿皮刀鞘來。

“姑娘，這是何意？”葉宇的臉略微的沉了下去。

“別姑娘姑娘的叫，聽着心煩。”初九開口說道。

葉宇微微一笑，問道：“那二位怎麽稱呼？”

“呵。”常見離的眸中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來，“常見離，她麽，舍妹常見九。”

“活閻王常一刀？”葉宇失聲叫了出來，那兒的空位他是萬萬不敢再坐下去了。

“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寧致不屑的嘟囔了一句。

啪地一聲，她被人隔空甩了一巴掌，臉頰上一片通紅。

“你——”噌地一聲拔劍出鞘，怒氣沖沖地望着常見離，幸好被葉宇一把拉住。

“你忘了之前是誰救了你？”初九的眸子冷了下去，她盯着這兩人一字一頓地說道，“原本好心讓你二人上船，現在倒好了。你們選吧，是自己跳下船，還是讓我們送你下水？”

“我師兄付了金子給艄公！”寧致不服氣地争辯道。

“你以為金子能做任何事情？”初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