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巫玄黃那赤裸裸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段玉清,其實早在将她浸入浴桶時候便已經看扁了,不過那會兒她毫無意識,蒼白瘦削的臉上可不會像現在這般浮現出紅暈來。巫玄黃沒有起身,只是挑挑眉頭,甚至還故意用腿去摩擦段玉清的肌膚。她一直是個睚眦必報的人,可是對段玉清那憔悴的面龐無法下手,那一巴掌恐怕得用另外的方式償還了。看着段玉清那越來越羞窘,恨不得将頭埋入浴桶中的樣子,她微微一笑道:“你身上還有殘餘的毒素,我需要在藥浴中替你運功祛除。”
段玉清沒有話說了,那雙柳葉眉蹙了起來。巫玄黃的樣子不像是說謊的,她也曾在一些書籍上看到此等解毒的方法,自然就不會覺得巫玄黃是欺騙她的。她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恩人,我還沒有問您的名字呢?待我回到段陽山莊,我定會好好回報。”
“我的名字麽?”巫玄黃神秘一笑,道,“你日後就曉得了。”至于段陽山莊,恐怕沒有人樂意見到我前去的。段玉清體內的蠱毒其實借着藥浴能夠拔除了,可是她既然說了運功驅毒,那也得做做樣子,何況這本來也是一種途徑。
暗黑的夜中,一道道影子快速地在林梢掠動。段陽山莊的人,一部分去尋找小姐段玉清的下落,一部分則是追蹤常見離。可是那片竹林中,除了前夜的幾具屍體,根本就沒有任何東西在了。常見離向來行蹤不定,這竹林恐怕只是她的一處落腳點罷了。沒有将人給捉拿回去,這些大漢根本就不敢回到段陽山莊去,他們在四處尋找,像是無頭蒼蠅一般茫然無措。月亮高懸在了天際,這城中的其他習武之人也被那動靜驚動,豎起耳朵聽着夜的低語。
在那西郊的野林子中,荊棘遍地,慘兮兮的月光透過林隙,落下了一道道張牙舞爪的影子。夜枭那凄厲的號叫響在了林中,幽綠的光芒像是閃過的一團有一團的鬼火。常見離十分後悔跟着初九行走,已經到了中夜了,還是沒有抵達她所說的“家”。履霜刀明明是一把屠龍的寶刀,如今竟用來砍斷這前路上的荊棘。與人交手極少受傷,可是在這林子中,手背上已經被劃出了幾道血痕。
“快到了。”常見離不說話,可初九依舊能夠感受到她身上散發着的冷意。吐了吐舌頭,她低聲說了一句。原本她都是運輕功的,哪裏會耗上這麽長時間。這鬼林子竟然這麽快就布滿了灌木與荊棘。段陽山莊的人四處追尋她們,那城中定然是不安全的,她便提出了這麽個主意,将常見離帶回自己家安置,那段家人怎麽也尋找不到了。
咔擦一聲響,枝條飛起帶着一陣勁風掠過了耳畔,将初九吓了一跳,她趕忙的捂住臉,揪住了常見離的手腕,見着她眉眼中洩出來一縷笑意,頓時就明白了,這分明是她故意搗的鬼!哼了一聲,初九一跺腳,動作加快了。這些叢生的荊棘盡頭,是三條小路。開闊的地面,只有三三兩兩矮小的樹木。原本覺得凄慘慘的月光,此時也明亮起來,如同流水一般淌在了地上。“最右邊。”初九拉着常見離說道,“另外兩條路可別亂走,那兒設着陣法,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每走一段路就遇到岔路走,東繞西繞的,常見離已經懶得去記路了。沒有了荊棘灌木的阻攔,走得速度也要快些,約莫兩刻鐘時間,她們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山洞,前頭已經沒有路了。常見離微微一愣,難道初九說的家就是這山洞?果不其然,耳畔響起了一道聲音,說了句到了。初九率先走了進去,她從那石床下摸出了一個麻袋,從中取出了幾顆夜明珠安置在了石壁上的凹槽中,一下子洞中被照的有如白晝一般。常見離默不作聲打量着這山洞,石桌石床還有石凳,上頭還歪七扭八的擺放着幾個青花瓷碗。
“玄武?玄武?”初九朝着洞內喊了幾聲,見沒有動靜,眉頭皺了皺,小聲嘟囔了幾句,她向前走了幾步,在石壁上摸了幾下,一道悶響後,石門大開了,常見離随着初九的步子走了進去。這兒是個密室,牆壁上鑲嵌着許多價值連城的夜明珠,然而更讓常見離吃驚的是,石壁上刻着的圖案,從那招式看起來,可是江湖上少有的劍譜,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河洛劍譜?她的目光重新的落在了初九的身上,多了幾層審視的意味。
初九可不知常見離怎麽想的,她在密室中看了一圈,直到瞧見了那只巨龜才舒了一口氣。她轉頭向着常見離笑道:“玄武它又睡着了。”常見離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兒有一只巨龜趴伏着,背上滿是青苔與泥土,還以為是個裝飾,沒想到是活物。
“這兒是我家,可比那什麽破山莊的廂房舒适多了吧?”初九挑了挑眉,帶着幾分得意地說道。
“牆上都是劍譜。”常見離應了一句。
“對啊。”初九點點頭。
“你不怕我偷學了?”常見離斜了她一眼。
“你不是說你對劍譜沒興趣嗎?”初九瞧了她一眼,嗔怪的說道,“再說這劍法就是讓人學的啊。不過我瞧過你的刀法,這牆上的劍法沒有你的刀法高明,你不是傻子,不會學這種東西。”
常見離道:“那河洛劍譜你為何不交出去給那些江湖人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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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洛劍譜不一樣,那裏面藏着天道的奧秘,不能夠被人窺探了去。那些想要河洛劍譜的,都是起了貪欲的人,他們要是長生後,會做些什麽事情?既然會對劍譜起貪欲,那麽也會對財富甚至是權力起貪欲,他們會禍害蒼生的。”初九認真地回答道。
“看不出來,你如此關心黎民百姓。我還以為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人。”常見離輕笑一聲回答道。
“……”
“傻子啊。”常見離低低地嘆了一聲,又問,“你的功夫是誰教的?”
“自己學的啊。”初九回答道,目光中又流露出初見時候的那份蕭索與寂寥來,她低頭說道,“我沒有父母,也沒有師父,我是被玄武帶大的。”
“那你學會烏龜的語言了嗎?”常見離上前一步,摸了摸她的頭,笑問道,“怎麽沒有變成——”想了下覺得這話實在是不妥當,就咽了回去。
“我明白你想說什麽。”初九微眯着眼,“你在疑惑,我與玄武一起生活,最後習性與人卻是一模一樣,對麽?我告訴你,那是因為天資聰穎,這些東西生來就會,不需要人教的。”
常見離搖了搖頭,顯然是不相信她的說辭,不過初九既然不願意透露,那就罷了,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我可記得你之前說我是個壞人,把我帶到你這裏來,不怕我将一些都給洩露出去麽?”
“那是因為我接下去要靠你幫助,我要讨好你嘛。”初九往常見離身上蹭了蹭,眉眼彎起,笑應道。而真實的情況卻是,她就算是帶了人也不跟夠找到這片地方來。這兒的陣法瞬息萬變,今天是這條路,明日便是那條路了,只有她和玄武,才認得路,她一點兒都不擔心。
“你的內傷大約過上六七天就能夠痊愈了。”常見離說道。
“比我想象中的快上許多呢。”初九點了點頭,誇道,“不愧是回春手常見離啊。”
“那接下來你要到哪兒去?”常見離問道。
“不知道,我跟着你罷,反正追殺我們的人都一樣。”初九滿懷希冀的望向了常見離,裝作可憐兮兮的樣子,說道,“我原本只是四處游玩,不知道是誰洩露了《河洛劍譜》的秘密,說修煉它能夠參破天道。其實他們四處說這個也不大緊要,可是我在救助一個被人欺負的孤女時候,用出了《河洛劍譜》上的一招,正好被那段陽山莊的莊主瞧見了,他似乎見過一些典籍,能夠辨認出招式,他認定了《河洛劍譜》在我身上,要請我去段陽山莊作客,我當然不肯了,他就派人追殺我。後來,就是你見到的那樣子了。”
“我有要事在身。”常見離淡淡地說道。
“什麽要事?屠龍?要我說這世上哪有——”話還沒說完,脖頸猛地被人扼住,常見離的眼眸子殺機畢現。
看着初九變了臉色,她才收回了手,神情淡淡的,仿佛方才的事情都是錯覺。
而初九則是黑着臉,揉了揉自己的脖頸,從常見離的身側走開了。這密室中也有一張石床,她躺了上去,整個人呈大字型,不給常見離留一絲的空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