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幾只鳥兒掠過了竹林上頭,發出了一陣撲簌簌的聲響。
月光透過那層薄薄的窗紙落了進來灑在了地上,燭火被窗縫中吹入的幾縷風逼得左右搖晃,一張滿是油膩的桌子旁,站着一個約莫十八歲的少女,她随手摘下了鬥笠擱在了一邊,那如同緞子一般的長發傾瀉而下,薄薄的唇微抿着,那雙眸子中瀉出的光束如同天山上的雪光,凜冽冰寒。
她解下了腰間挎着的一把刀,擱置在了桌上。那一層又一層布條被解下後,露出的是泛着寒光的利刃,一只飛蛾撞上了油燈下落在了刀刃上,連掙紮都沒有就被斬做了兩截掉落在了地上。這刀柄上頭鑲着一顆寶珠,可是那黯淡的光芒就像是普通的石頭一般,毫不見奇。這是她們屠龍一族代代相傳的履霜刀,師父說,只有沾染了龍血那顆珠子才會發光,她才可以回到屠龍谷繼任大祭祀之位。
這世間有龍麽?為什麽要屠龍呢?師父說因為她是屠龍族的後人,就必須擔起屠龍這幅擔子,她覺得沒有這麽簡單,直到現在她都不明白。師父說她們屠龍一族行的是正道,那麽就姑且,将它當做是正道吧。
“砰砰砰——”一聲急促的敲門聲傳了過來,女子的眉頭一擰,還沒出聲,那扇門就被人粗暴的撞開了,頃刻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就充滿了這間屋子。那闖進來的是個女人,她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衣服,像是要融入了這夜色中一般,她進來之後,又猛地将有些破敗的門給合上,灰塵撲簌簌下落,從她的口中傳出一陣細微的痛吟。
常見離盯着那不速之客,她的眼睛中充滿了經歷世事的蕭索,可是看身形分明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怎麽會有這等眼神。還沒有等她細細探究,那黑衣女子的眼眸驀地合上了,她的手抓着門框,留下了幾道血痕。常見離鼓起耳朵聽着,這屋子外,似是有五六個內外兼修的好手趕了過來。這黑衣人是個麻煩!心中想定了,她淡漠地瞧上一眼,抓着刀和鬥笠就打算從窗外跳出去。一道迅疾的黑影,猛然朝着她撲過來,若不是沒有那殺氣,常見離早就舉起了手中的刀。她低頭看着挂在了自己身上的黑衣女人,眉頭緊緊地籠在了一塊。被這麽一拖,已經來不及走了,兩道破風聲傳了進來,她用刀左右一格,便聽到铿地一聲響,兩枚飛镖落在了地上。
“老大,我看見那小娘們逃到了這間屋子中。”大漢的聲音已經近了。
“閉嘴,你知道這兒是誰住的麽?”另一道聲音響起,似是有幾分忌憚。“這兒可是那活閻王常一刀的住處,你不要命了。”
“可是那個小娘們……”
“呸,什麽常一刀短一刀的,不過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罷了,江湖上那群膽小鬼怕她,我們可不怕!”一個精瘦的男子手中抓着兩柄鋼刀,那如同兩粒豆子一般的老鼠眼泛着猥瑣的光芒,他一個縱身就朝着那窗戶撞去。頃刻間一道血箭飛了出來,那精瘦的男人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他的胸口驀然插着一柄刀。他的兄弟們面面相觑了好一會兒,太陽穴突起,手上的筋都鼓了起來,牙齒咬的格格作響,眨眼之間就沒了命,他們是結義兄弟,這個仇怎麽能夠不報?正想沖上去,只見另一柄鋼刀飛了出來,在半空中被勁道震成四片,精準地插在了這四人的心髒處。
“人已經死了,你可以不用挂在我身上了。”常見離擰着眉,想要推開身上的人,可似乎是嫌棄她的一身血污,怎麽也下不了手,最後只得淡淡地說上一句。
“咳。”那黑衣女人從她身上推開,咳出了一口血來,正好落在了常見離的前襟,如同寒冬臘月綻放的紅梅點綴其間,那黑衣女人眼中浮現出了絲絲的笑意來,“你這女人好狠的心,一下子便是五條人命吶。”
“……”常見離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衣服,又看着那女人頗為刺眼的笑意,只想甩上一巴掌,可是那張滿是血污與塵土的臉,她實在是下不了那個手。将刀丢在了一邊,也顧不得那個女人在,抽開了腰帶,将這沾染了血跡的外袍給剝下。白色的中衣微微敞開,露出了那精致的鎖骨,眼見着那黑衣女人要靠近,她急退了好幾步,滿是防備的瞪着她。
黑衣女子捂着胸口走了好幾步,才在那桌子旁停了下來,她喘着粗氣,緩了好一會兒,才仰起頭,勾起了唇角:“接下來,你是殺人不眨眼的笑閻王常一刀,還是救死扶傷的回春手常見離?”手底按到了那黏糊糊的一片,不似是自己的血,女人的眉毛蹙到了一塊兒,手底下一用勁,那張桌子就四分五裂。碰的一聲,是履霜刀落地的聲響,正好将那蠟燭的火苗給壓滅了。
“這與你有什麽關系?”黑暗中,借着那外頭的一縷月光,常見離将女人的神情收入了眼底,她冷漠地回答了一句。
“我叫初九。”那女人在黑暗中挪動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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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與我有什麽關系?”常見離冷笑一聲。
“……”女人先是微愣,之後又是幾分了然,她朝着床榻所在的方位挪動,說道,“雖然我受傷了,但是強提一口氣,你還是追不上我的。救我,不然我就躺在你睡的榻上,你應該不想見到它沾染了血污,髒兮兮的比那外頭的屍體還惡心萬分吧。”
“閉嘴——”常見離呵斥了一聲,她的神情冷冷地,眸光似是一道冰刃射向了那女人,“我瞧你,一點兒也不像是快死了的樣子,等你一只腳踏進了棺材,我會救你。”
“死?那是什麽?”黑衣女子癡癡地笑着,眸中又瀉出了幾分蕭索凄涼來,她一把拔出了自己的匕首,真想順着常見離的話做了,只覺得一道勁風掠過了耳畔,那匕首被人穩穩地夾住,常見離猛地一揮,匕首就釘在了窗棂上,微微震顫。她重新點燃了燭火,那女人的面龐此時已經蒼白至極了。這屋子中,除了那碎裂的木桌,就只剩下床榻了。常見離猶疑了好一會兒,瞪了瞪那可惡的女人,伸手就将她的全部扒除幹淨。
避開了胸前那一個血窟窿不談,肌膚如同凝脂一般,高挺的胸脯,修長而又結實的大腿,倒是極好的身材。她将女人推到了床榻上,盯着她脖頸處挂着的玉牌,往下一掃,這女人身上似是忽然間布滿了青痕,但在在她眨眼之後又完全消失了,仿佛是她的錯覺一般。
“你在看哪裏,不是要為我治傷麽?”初九的耳根泛起了微微一絲紅意,她撇開頭,朝着常見離喊上了一聲。感情是因為這傷口在自己身上,這常神醫感覺不到任何同意,才會慢悠悠地動作?
“呵。”常見離聽了她這一喊,冷笑一聲。她起身取了銀針擺放在了床沿,又将蠟燭搬了過來,還尋了幾面銅鏡擺放好,原本昏黃黯淡的屋子,瞬間就亮堂了起來。初九一轉頭,就看見幾面銅鏡中的自己,赤身裸體,臉上好一陣羞惱,似是要将那銀牙給咬碎了一般。她強撐着坐起身想翻下床榻,一根銀針就刺了進來,封住了她的穴道,瞬間整個人就動彈不得。
“屋中太過昏暗,我怕銀針失了準頭,你身上的大窟窿不礙事,主要是內傷吧。要是害得你一身功力洩光了,那可是我的過失了。”常見離慢悠悠地說道,唇角竟然浮現了一抹笑容來,不過這在初九的眼中,更是惡劣。
這一雙手握着刀的時候,滿是凜冽的殺氣,就像是從地獄中走出的閻王一般,無情冷煞。可是當她手拿着銀針的時候,那雙冰封的眼睛,忽然間似春風吹遍,綠水初漲,平靜而清和。初九呆愣愣的望着常見離,似是感受不到身上的痛意了,一身內力在銀針的疏導下,如同涓涓細流淌過了全身脈絡。這種舒适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懶洋洋的,就像曾經在母親的懷中,被那如同春風一般的聲音哄着入睡。
“說吧,那幾個人為何追殺你,雖然他們沒開口,但是看那一身功夫,可是段陽山莊的人。”常見離收起了銀針,慢悠悠地問道。
“我怎麽知道,是他們莫名其妙派人來追殺我,要不是中了暗算,我怎麽可能會在那幾個蠢貨手底下受傷?”初九驚醒過來,帶着怨氣的回答了一句。她的眸光又定定地落在了常見離的身上,眼珠子轉了一圈,帶着幾分幸災樂禍地說道,“那幾個人可是死在了你的手裏,要追查的話,也定然會把我與你系在了一塊兒,我看常神醫你啊,要倒大楣了。”
“這樣啊。”常見離摸了摸下巴,點點頭,“那我就把你交給段陽山莊,他們應該不會介意我殺他們莊上的幾個人。”
“你——”不像是說笑的,初九臉色一變,朝着常見離撲了過去,“你才救了我,怎麽能夠把我交出去?”常見離本想着避開,可又擔心她把傷口給摔裂了,白費了自己一番功夫,迫不得已将她救入了懷中,手在這如同錦緞般順滑的肌膚上摸了幾把,說道“你別趕着投懷送抱,雖說我救了你,但我不需要你以身相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