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踏平了,忠良的,自此見了書生只仰頭拂袖而去連個正眼也不瞧。
書生窩坐在房中,這幾日他是躲進了書房,誰也不見,他還能見誰,薛钰自那晚來過後便再也沒出現過,朝中傳的那些個終究是些謠言。
案上鋪滿了書冊子,歷朝歷代,正史野史,他可是要将這些個冊子研究個透徹,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書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平日書房這邊的院子沒人,小厮也只守在院外,沒人過來,這突然的聲響讓書生猛地從書堆裏擡起頭。
進來的人見書生連扯帶拽地把自己從書堆裏拽出來倒是很意外。
“王爺……”
書生擡腳正要從案前出來,誰知書本子壓着衣角了,自己一腳又踩在書本子上了,直接撲通一聲趴地上了,連帶着案上的書本子撲簌簌往下掉,活将書生給埋進了書堆。
高佑見此,不由挑挑眉,想笑,又抿着嘴将笑意抿下。
他将手裏的東西擱到一旁,先過去将書生身上的書本子都拾起來放到了案上,将書生給扶起來,書生扶着腰站了起來,不住地捶腰。
高佑往後瞧了一眼,以為書生被書本子磕着了,便問:“砸着了?”
書生擺擺手:“不是,坐得時間久了,突然一活動,腰受不住了。”
書生趕緊讓高佑坐下來,好歹是王爺,再怎麽熟也不能怠慢了,書生端着茶壺便要倒茶,高佑接過來茶壺自己斟上了,還給書生倒了一杯,書生個厚臉皮倒也接着了。
“幾日不見,在書房看什麽呢?”高佑掃了一眼這書房,到處都是書冊,擺得快要叫人插不進腳了,書生沒少忙活。
書生坐了個空,将一椅子上的書随意往旁邊一掃便坐下了,只道:“閑着無聊就随便看看過往的朝代興變政法之策。”
“可有收獲。”
書生搖搖頭,無奈笑道:“若看看史料便有收獲,那變法就不會如此難了,可借鑒,但抄不得。”
高佑點頭認同,神色依舊。
而自書生與薛钰那檔子事傳出來後,滿朝分為了兩夥人,一夥是上趕着巴結的,另一夥則是避之不及的,此時王爺過來,怕也是頂着不少人的目光過來的。
這位十七王爺似乎自小就如此,不愛說話,說話做事時神色總是一派冷漠,透着老成,連書生有時都覺得高佑與他一般年紀,別人的看法和偏見都很難影響到他,或者應該說十七王爺對一些事的見解獨特,縱覽大局,難得難得。
智者不多,他算一個。
若此人為天下帝王,他也甘心輔佐其左右,書生為自己突然的想法一驚,卻在細想想後又覺得沒什麽不對,自己不過是身為個尋常百姓所需要一個如此的帝王。
書生垂下眼抿了一口茶,将這等不切邊際的想法一并咽下。
他擡眼時看到高佑身旁放着的一個包裹,方方正正的,書生想這該是給他的吧。
書生看着它,笑着問道:“十七王爺這是來給小生送禮來了?小生怎受得了?”
高佑聽到書生提到包裹先是一愣,聽書生這般調侃又知他是說玩笑話,輕輕一笑,将包裹打開。
漆黑的包裹一打開,書生便認得了盒子了,這木盒子是書生之前托高佑代為保管的,這盒子是重要的,這天下間,書生也想不出能寄放此盒子的地方了。
書生萬分小心地接過盒子,認認真真對高佑道了一聲謝:“多謝王爺替小生保管此物。”
“舉手之勞而已。”
高佑看着書生小心翼翼捧着盒子,萬分珍重地将盒子放到桌子正中間,就像盒子要放到桌子邊就會自己掉下去似的,寶貝的不得了。
高佑為數不多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來了,哪有什麽東西能讓書生這般小心珍視,小書生愛財,可盒子太輕肯定不是金銀,而且小書生活得透徹,也不像能貪財似命的人,這盒子是書生入獄前托他拿走的。
書生亦是察覺到了高佑眼中帶了幾分的好奇,便自說自話地解釋道:“這裏面放的都是小生全部身家,除了小生的命,小生也就只有它了。”
高佑放下茶杯,忽問道:“和親一事,你可聽說了?”
書生一愣,卻看高佑神色間多了幾分複雜,他确也随朝臣接待赤那使者等人,心思卻安定不下,他們說了什麽書生是半點想不起來。
書生直接問道:“此事不是尚未定下麽,怎了?”
“沒事,近幾日你好生休息吧。”高佑見此神色又恢複原樣,站了起來作勢要走,書生趕緊起身相送。
高佑在臨出門前又忽停住,吞吞吐吐的模樣一點兒也不像他的作風,他說:“這……這朝中人說什麽也只當耳旁風算了。”
原來是給書生提個醒,書生一笑,難得有人願意關心他,有幸有幸。
書生釋然一笑,道:“小生不曾聽過什麽,也不會聽到。”
待王爺走了,書生才回書房,他打開盒子,他知有高佑在,東西定一樣不少,可他不看一眼實在不安心。
都在,一樣不少。
(36)和親
定番國遣使者來南周的意圖明顯為談和而來,遣派使者之一的赤那公主自然便是為和親而來。
胡人與南周人不同,南周人文雅,胡人爽快,南周女子溫婉,胡人女子坦率,既是談和,赤那直言自己便是為了和親而來。
書生在底下看得清楚,高衹雖是個難琢磨的人,但高衹眼中卻是對赤那很欣賞,性格各不同,好性子總讨人歡喜,赤那的坦率和爽朗卻也是該得人欣賞的。
也正是赤那敢說敢做的性子,高衹大手一揮便要赤那自己選她以為配得上自己的南周男子為夫君。
雖說高衹任由赤那選夫,但也并非是她想嫁給誰便嫁給誰,和親終究是兩國大事,門當戶對是必然的,能與定番國皇室門當戶對的還能是誰?那自然是南周皇室。
南周皇室,除了皇上,僅是王爺便有十六位,現在京城中的便有十位,而也有幾位已到婚配年紀的小侯爺,這怎麽挑都挑花了眼。
書生正思忖着,卻看赤那朝自己看過來,他心一驚,這個時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書生猛地移開視線,正巧與斜對面坐着的薛钰對視,薛钰神色平靜,只是眼神中總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兒,故意的。
他只覺得手心裏都是汗,赤那卻始終盯着他,書生倒希望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且不說他一個小官配不上定番國皇室,書生現在自身都難保,又怎能再拉一個進這泥淖。
書生臉上越是慘白,嗓子有些幹,只低頭悶悶咳了兩聲。
高衹忽看向書生,問:“趙賢卿你可有話要說?”
衆大臣的目光一下子都看向了書生那處,書生這下子是想躲都沒法躲了。
書生不再去看赤那,只微垂着眼,硬着頭皮回道:“回聖上,臣身體不适,還請先行告退。”
話音剛落,那處傳來拍桌子的啪的一聲,震的整個朝堂都一下子靜了,這普天之下還有誰敢如此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拍桌子,除了鎮國将軍,恐怕也沒旁人了。
“此乃國宴,說退就退,怎可如此兒戲。”
書生無言以對,可他若在這裏再待下去,恐怕會更兒戲,更難收拾這局面。
正在書生愁着如何應付之時,高佑起身替他圓場。
“趙大人前幾日進牢中受傷不輕,也算情有可原。”
高佑一圓場,鎮國将軍雖對此事仍有不滿,可也不再說什麽了,倒是高衹覺得奇怪,他這個十七皇弟的性子向來淡,早就聽說十七常常往書生那處跑,難得正眼看一個人。
也正是因高佑,高衹也便不打算繼續讓書生難堪了,只道:“是朕疏忽了,忘了趙賢卿前幾日蒙冤入獄一事,既然趙賢卿身體不适,那便先退下吧。”
書生聞聽此言,當即松了一口氣。
“謝主隆恩。”書生低身行禮,“臣先行告退。”
書生垂着眼,沒敢擡眼,更不敢去看赤那此刻會是怎樣的神情。
他知赤那的心思,自上次那一面,他就知道,赤那不是重心思的人,更不是個扭捏的人,她的喜歡是寫在臉上的,寫在眼睛裏的,書生怎會看不出她的喜歡。
書生不曾看赤那一眼,直接出了殿,是難受的,他心裏是難受的,以這種逃避的方式拒絕這般坦率女子的喜歡無疑是對她的折辱。
書生不願折辱這個他喜歡的女子,卻也更不願她摻進他的命中。
他的命是什麽,是活得不知明日為何物,他無法面對會有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他的命裏,是為了她好,也是他的逃避。
他喜歡這個美麗又坦率的姑娘,只是,他的喜歡就是喜歡,沒有占有,沒有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