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說:我怕
更新時間:2014-8-20 13:56:58 本章字數:12326
“還是那句話,皇上,臣女的腦袋你摘不起。”
還是一樣的以下犯上,還是一樣的狂妄不羁。
惠帝眸光一冷,盡是殺氣。
日頭正盛,長信殿森然,椒蘭殿亦如此。
“出來。”
一語落,驟然冷若冰霜。
只見一道黑色身影越窗而入,緩緩行來,半跪于地:“滄月見過少主。”
清雅的女子音色,她伸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張精致的臉,模糊了年歲的妖異。
傳聞雪域右護法滄月年過半百,三大五粗,這般花容月貌,誰信?
“少主?”
一聲反問,帶了冷嗤,是青衣,他未擡眼看滄月,只是冷森森道:“你眼裏可還有主子。”
滄月盈盈一笑:“青衣啊,多年不見,你怎這般粗魯,好生傷奴家的心。”
青衣嘴角一掀:“我對男人沒有興趣。”
滄月臉一冷。
青衣面無表情,補充:“尤其是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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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月一張嬌俏的臉鐵青鐵青。
雪域誰人不知,右護法滄月最聽不得老男人三個字。
“真真不識情趣。”滄月嬌嗔,竟是媚骨柔腸,好不妖嬈。
“她想做什麽?”
嗓音淡淡,卻叫滄月一怵:“滄月來時,聖主問,”她語調一轉,學着那女子的語氣,“你想做什麽?”
這般語氣,與生俱來的狂傲。
那個女子,站在雪域之巅的女子,她總是如此睥睨。
“我想做什麽?”他一聲冷笑,眸光漸進深藍,一語一頓,“我要她。”
十年前,他還是少年,于雪域之巅,他說過:我要這天下。
十年後,他道:我要她。
一個女子,不過一個女子,叫他放下了天下。
滄月嗤笑,問:“少主,你忘了你母妃的下場了嗎?”
她還未擡頭,白影已至身前,脖頸一緊,生死一線便在片刻,在他掌下。
好快的速度,只一招,甚至看不清招式,但,致命。
這般功夫,深不可測。
滄月恍然,原來這個男子早已不是十年前羸弱的少年。
“我便是取了你的命,也不過一招的事,誰能置喙?”
墨發飛揚,他站在那裏,一雙眸子,融盡天下。
這,為王者尊,而他,與生俱來,掌生死。
她無絲毫反抗之力,四十年功力竟敵不上一招:“少主要取屬下的命,還請讓屬下說完最後一句。”
他眸中殺氣冷然,依舊美得晃人心神,聲音,是懾骨的寒:“說。”
“亂雪域者,誅。”
說完,眼一合,赴死。
亂雪域者,誅!這是那個女子的話,她啊,最喜翻雲覆雨。
青衣不由得心驚,看來,這場禍亂,難免。
久久,毫無動靜,森然漸進平息。
“你倒是對她忠心。”驟然,蕭殁松手,飛身,落在輪椅上,“我不殺你。”
滄月重重跌坐在地,大口喘息。
“你回去告訴她。”藍瞳驟冷,那額間一點朱砂美得妖異,他說,“她若動她分毫,我定滅她一族。”
滄月只覺得徹骨的寒滲進五髒六腑。
“王爺,皇上宣了九小姐進宮。”
不過一句話,那雙藍瞳融了所有冰冷,語氣竟是從未有過的驚慌:“她現在在哪?”
“長信宮。”
話才落,殿中已不見他的身影。
滄月不禁想,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子竟能讓那般淡薄的男子融進千古柔腸。
滄月一聲嘆:“青衣,你不阻止他,終有一天你會後悔。”
青衣腳步未頓,冷冷丢過來一句:“你活了五十多歲,竟還如此幼稚。”
一針見血,戳中要害。年紀是滄月的硬傷啊!
滄月吐血,絕倒!
長信殿中,厮殺于棋盤。
容淺念手執黑子,落子,擡眸一笑:“皇上,你輸了。”
一盤棋,黑子雜亂無章,勝半子。惠帝失笑,這般毫無章法的棋藝,致勝,攻其不備。
果然,是這個女子的招數,攻心,又攻計。
“你是第二個下棋勝過朕的。”
“哦,第一個是誰?”
惠帝笑而不語。
“第一個是我母妃。”
輪椅聲響,他從殿外進來,微微蒼白的唇抿得很緊。
“老十,你來得可真快。”
蕭殁仿若未聞,對着容淺念淡淡輕語:“過來。”
容淺念乖乖跑過去,十分讨好地笑。
“你怎麽一個人來了?”語氣有些怨責,有些急促,甚至有含沙射影。
怎麽聽都像警告,像戒備。
惠帝冷然:“朕若要一個人的命,你認為你能阻止得了?”
隔着棋盤,蕭殁語調冷漠疏離:“你不會要她的命。”
惠帝似一聲冷嗤。
片刻,他繼續:“你要不起。”語氣淡薄輕煙,但勢在必得,甚至咄咄逼人。
帝王之勢,也不過如此。惠帝泠然,他不輸太子半分,甚至……
冷笑一聲,亦是氣勢逼人:“這個天下都是朕的,包括她的命。”
他在警告,以一國之君威懾。
只是,龍之逆鱗,豈是輕易能觸。
這天下,也入不了蕭殁一雙睥睨的藍眸,他看的是容淺念,只是不瘟不火的語氣:“若,這個天下不是你的呢?”
惠帝臉色瞬間蒼白,連手指都微顫。只一句話,他大慌,為這天下。
“你是告訴朕,你要謀逆?”
“謀逆?”蕭殁輕謾冷笑,執手,牽着容淺念,柔和了語氣,“我們走。”
容淺念笑瑩瑩地點頭,回頭,只留了一句話:“皇上,你要小心哦。”
輪椅聲又響,男子牽着女子,出了殿。
惠帝揚手,打翻了棋盤,滾了滿地的棋子。
“好,好,朕便等着那一天。”頹然坐下,一瞬,這高高在上的帝王蒼老了。
這場朝堂之争,他毫無勝算,甚至,不知如何下手。
容淺念推着輪椅,出了長信殿,一路,蕭殁沉默。
容淺念只覺得心虛,讨好地喚他:“逸遙。”
蕭殁沉下了眼,未答。
容淺念更慌了,伸手扯着他袖子:“蕭逸遙。”
還是不應。
這男人,鬧得哪出啊?容淺念尋着蕭殁的視線,問:“你生氣了?”
貌似她沒有出牆吧?
蕭殁拿她沒辦法,看見她眼眸流轉,心便軟得一塌糊塗,說:“以後他召見你,不要去。”
容淺念怔了片刻反應過來:“我有後臺,我不怕。”
“我怕。”
他輕輕的嗓音微軟,有些許的慌亂。
這,大概便是心有餘悸。
容淺念只覺得腸子都軟了,她的男人,很在乎她,很在乎。
他的手,冷冷的,緊緊握着她的,摩挲:“十一,唯獨對你,我毫無把握,更不敢冒險。”
便是對上這天下,他也從未這般無力,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欲望,甚至想,就這樣将她碎在掌心也是好的。
不得不承認,他慌了。
久久,她都只是怔然,沒給出任何反應。
“十一。”他微微顫抖地喚她,急促。
容淺念對他釋然輕笑:“我在想,賜婚的聖旨上好像沒有指明什麽時候完婚,我們要不要挑個日子把事辦了。”又補上一句,“雙重保險,我放心。”
情愛這個東西,總是叫人心慌又急切,她又何嘗不是,她想,她完了,這個男人便是搶也好,偷也罷,都只能是她的。
“你說好不好?”帶了些許不确定的小心翼翼,她在等他的答案。
蕭殁揚唇,淺淺地笑:“這種話,以後我來說。”
她笑着點頭:“好。”心裏默默補上,多多益善。
這個女子啊,她不拘世俗,她敢愛敢恨,這是他的女人,是他蕭殁的女人。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不說一句話。
“你都不問我皇帝和我說了什麽?”容淺念怨念了,這放養政策不好不好。
她說的,他總是依着,便問:“他說了什麽?”
容淺念笑得像偷了腥:嗯,真乖。
這厮,真容易滿足。
“他說,蕭衍為帝,我便為後。”容淺念很不屑一顧,“哼,那個老皇帝居然利誘,赤果果的糖衣炮彈,當老娘三歲孩子啊。”
說完,她想咬自個的舌頭。
溫柔,婉約,淑女什麽的,果然是她的硬傷。
她一聲不吭了,做柔順狀。
之後,她只聽見那快要醉人的嗓音,他說:“十一,後位,你想要嗎?”
一擡眸,望進一汪深藍的眼,她不能自已,怎麽也挪不開眼了。
她想說:什麽後位,什麽天下,我只想要你。
可是,腦袋空白,除了傻傻地看他,她哪裏還記得要說什麽。
“十一。”
她默念:忍住誘惑!
這才正常了,開口:“知道我怎麽回答他的嗎?”彎彎的眸子乍然亮極,“我說,我若想為後,我家男人自然給我奪來。”
蕭殁輕笑出聲,眸中一汪清澈,溫柔極了。
“嗯。”
很輕,他只說了一個字符。
是啊,他想,莫說是後位,若是她要的,傾其所有也要給。
容淺念甚是歡喜,笑彎了眉眼:“皇帝老頭一聽,手都抖了,棋子一掉,輸了一盤。”
若論棋藝,她自是比不過惠帝那只老狐貍,但若論心計,她何懼?
這樣的女子,卻也擔得起惑亂二字。
他想,他是願意的,若那女子是她,做一個被惑亂的俗人,又何妨?
他看她:“世人總說,半生苦痛半生繁華,我想,大概我二十年苦痛,便是為了如今有你。”
心,抽了一下,很疼。
他的眼,美得會讓人心都疼,不忍看,卻舍不得不看。
“世間萬生萬物我皆不信,我只信你,信你能伴我浮生。十一,你莫要負我。”他伸手,環住她,吻了她的發。耳邊,他嗓音癡纏,“不然,我會毀了這萬生萬物,包括你,包括我。”
他總是寡言,不想,他若動情,那才要命。
容淺念慶幸,這樣的話還好是她聽到,世間女子,誰逃得過這樣情深。
還好,那個人是她,不是任何女子,他懷裏抱着的是她容淺念。
“我定不負你。”她貼着他耳邊,“因為我舍不得的。”
“十一。”
蕭殁抱着她,來回晃着,這般孩子氣。
容淺念想:這名字,真好聽。
這般缱绻,不過片刻,容淺念一句話将氣氛破壞了個幹淨。
“元帥大人哪去了?”
這個時候?找狗?
好吧,風情情趣這樣矯情的東西容淺念沒有。
果然,蕭殁蹙起了眉頭:“十一。”
“嗯?”她胡亂應了一句,眸子四處瞟,心不在焉,一門心思撲在了元帥身上。
腰間一緊,蕭殁将她拉近了:“你莫要喜歡別人。”語氣很幽怨,悶悶的,有些木讷,“我不喜歡。”
容淺念一愣:“別人?”
他微微挪開眼,神色拘促。
容淺念一番思索:“元帥大人不是人。”
“我不喜歡。”聲音扭捏,很不自然。
這般語氣,怎生有股子酸味。
容淺念笑了,這男人,醋勁不小。
“好,回頭,我不讓元帥大人睡我床上了。”容淺念信誓旦旦地保證。
怎麽有股不打自招的感覺?
蕭逸遙臉更黑了。
下一秒,這不,說元帥元帥到。
“好你個元帥大人,讓你好好等着,居然敢跑去給我勾三搭四。”
容淺念一聲吼,平地一聲雷。
那回廊裏搖頭晃腦的不是元帥大人又是哪個?
元帥大人白毛一抖,心肝顫抖,貓着狗腿子上前,身後,跟着一只全身上下沒有一根白毛的黑貓。
好啊,黑白配。
容淺念皮笑肉不笑:“還跨種族?!”
元帥大人幽怨極了:“啾啾啾。”
容淺念一手拍過去:“少給我裝無辜。”
“啾啾啾。”
“喵喵喵。”
那發春的黑貓,叫得真真銷魂。
容淺念氣打一出來:“要不是你勾引它,它能貼着你。”
“啾啾啾。”元帥大人睜着淚汪汪的眼睛,好不無辜。
“喵喵喵。”
那黑貓,直撲,甚是猴急。
容淺念一腳過去:“滾,上別處發春去。”
“喵喵喵。”
黑貓胖身子一翻,做了個完美的後空翻,落地:“喵!”
“容九,你對它做了什麽?”
這一嗓子,那叫一個大爺。容淺念揉揉眉心,真真覺得狗血。
來人,不正是與容淺念往日有冤,近日有仇的十四美人。
“這是你的貓?”
蕭闵眼一冷,立馬有宮俾上前抱起黑貓。蕭闵沒說話,而是看着容淺念身後的蕭殁。
容淺念當蕭闵默認,轉頭,睃了元帥大人一眼,道:“元帥大人,去,先勾引。”哼了一句,笑得狡猾,“再甩了。”
元帥大人一眼嫌棄。
蕭闵怒極,嘶喊:“容九!”
驟然,空氣一冷,蕭闵只覺得頭皮發麻,擡頭正好對上蕭殁的眼:“她已為殁王妃,你當喚一聲皇嫂。”
幾乎是一種本能,蕭闵不能反抗。
這個男人,一身清貴,但,叫人臣服。
見蕭闵一聲不吭,容淺念心情大好,挑挑眉毛,語調那個九曲十八彎:“乖,叫一句嫂子來聽聽。”
蕭闵唇發抖,臉鐵紅,說不出話來。
“小樣。”容淺念極為得瑟,洋洋得意地推着蕭殁走了,嘴裏還念叨,“元帥大人,過來,路邊的野貓咱不要,回頭,給你找個雛兒。”
蕭殁啞然失笑,眼裏盡是寵溺。
元帥大人屁颠屁颠地跟上,身後,那黑貓兒叫得真撩人:“喵,喵,喵。”
靠,元帥大人魅力無窮啊。
“将它抱下去。”蕭闵冷面,惡狠狠砸出一句,“淨身了。”
那宮俾舌頭打結,各種顫抖:“回、回王爺,這貓是、是母的。”
“哈哈哈哈。”
前面傳來容家妖孽不絕于耳的大笑。
蕭闵大怒:“給本王刮了。”
那宮俾心肝一抖,手一個沒抱緊,黑貓兒掉地。
“喵!”
只見一只風一樣的母貓,沖元帥飛奔而來。
所有人淩亂了,容淺念笑岔了。
元帥呢?哦,元帥大人躲桃花去了。
最後聽說那只貓兒被喂了絕育的藥,因為茹妃護着,才沒有被澈王煮了。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一路到了宮門口,蕭殁并無回椒蘭殿的意思,門口,青衣已經等在那裏,見容淺念過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青衣恭迎王妃。”
那一聲王妃叫得容淺念心裏樂開了花,笑眯眯地對青衣招招手:“乖。”
青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龜裂了,嘴角直抽,旁邊,那只胖狗興奮地像找到了同類,直蹭青衣,這下,青衣臉黑了個徹底。
“你要和我一起出宮?”容淺念問蕭殁。
他緩緩點頭:“我說過,百花誕之後,去容相府下聘。”
容淺念有種找不到北的感覺,嘴角一圈一圈咧開。
“好,我們走着去。”
蕭殁但笑不應,倒是青衣欲言又止:“王妃。”
容淺念笑意消了一半,擡眼看蕭殁。
“無礙。”
容淺念咬咬牙,很糾結,她玲珑心思,又怎麽會不懂青的顧忌。
不良于行,對他終歸是殘缺,只是她想自私一次。
“就這一次。”容淺念帶着微微央求,又糾結,“我要全帝都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容淺念的人。”
就溜一圈,貼上标簽之後就一勞永逸了。容淺念是這麽想的。
活了兩輩子,對于情情愛愛這些東西,她是半竅不通。
只是,即便她任性,自私,又孩子氣,他對她,總是沒有辦法拒絕。
“都依你。”
容淺念這才笑了,上前去推輪椅。
“不過,你到底用什麽方法讓皇帝老頭答應賜婚的?”她一直知道自家男人不簡單,但是事實上貌似不止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