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世子身份
裴長寧和崔琰一同從府衙出來,正巧見李柯和幾個富家公子路過。
“瞧見沒有?”李柯指着府衙大門,“本公子進去了幾天幾夜,也被審了幾天幾夜,愣是眼都沒眨一下,那幫官差都拿我沒轍,如何?沒做就是沒做,是不是?結果呢?還不是恭恭敬敬将本公子一直送到家?我跟你們說,什麽林大人、裴大人……”
正毫無顧忌炫耀着,轉身瞧見石獅旁立着的人,登時大驚失色,低頭不語,身旁的人不禁催促,“林大人和裴大人怎樣?”
他支吾着,在衆人的簇擁下向前走了很遠才又開口。
二人不予理會,朝反方向走去。“真沒想到真相竟是這樣的。風月浮華,易聚也易散,不是你癡就是我怨。現在,就剩他一人了,未來的路還很長,帶着愧疚過漫長的餘生也算是一種煎熬。”崔琰嘆道。
“不,”不想裴長寧卻接話道,“像他這樣的人,只會覺得慶幸,根本不會覺得愧疚,他從來沒有将佩兒放在心上過,自然不會為她感到難過。”
見她點頭不語,他輕笑道,“你總是以己度人。可惜,旁人的心思不是你想的應該怎樣他就怎樣的。”
她露出淡淡的笑,顯然是服氣的。
“你是去醫館?”他問,見她點頭,便又道,“我送你去,正好有事想告訴你。”
“何事?”
他猶豫了下,定了定神,頓住腳和她面對面,“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其實我是……”
“世子!”遠遠有女子叫着。
裴長寧尋聲望去,臉色漸冷,顯然是對來人當着崔琰的面揭穿他的身份感到不滿。
這件事只能他親口告訴她,而且他剛準備開口。他心裏有些忐忑,一時竟不敢去看她。
崔琰卻沒有意識到來人叫的就是裴長寧,順着他的視線一同向那聲音望去。
只見一輛馬車在駛到他們面前時停住,車簾被一雙柔荑從裏掀開,即刻露出一張明豔驕傲的臉來,“世子。”她輕柔的語調和居高臨下的姿态倒是不甚相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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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琰登時愣住,即便她再不願意相信,面前這女子的的确确是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來到了裴長寧的身邊。
“世子,我一早便到了王府,見了王爺王妃,說你在府衙,便趕到這裏來。”說着,她看見了一邊站着的崔琰。
眉目秀美,烏發如雲,身姿窈窕,氣質清冷……那女子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打量着崔琰,她的眼神登時變得警惕與尖刻起來。
“這位是?”剎那間,女子收起眼中種種神色,轉而笑吟吟地向着裴長寧道。
不料裴長寧卻冷冷地道:“你怎麽來了?”
女子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淡,依舊笑着,“我們許久都沒見面了……”
恰林秋寒帶着邢鳴從衙內往外走,身形是一慣的輕盈飄逸,見了面前這一幕不禁愣了,心內暗道不好,“哎呀!平陽郡主,難怪我一早起來左眼皮跳個不停,心想今日會碰到什麽好事,誰曾想竟是你來了,怎麽來前也不打個招呼?”他快步走下臺階,拉着那女子就要往裏走,“咱們有多久沒見了?想我沒?”
“哎——”顯然平陽郡主并不想跟他走。
不料林秋寒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一邊說得她毫無招架之力,一邊向着裴長寧使眼色。
“我娘前日還念叨你來着,可巧你來了。”
“這會兒她正無聊,你來了可就好了。”
……
平陽郡主終究被林秋寒拉走了,裴長寧看向默不作聲的崔琰,不禁向前走近了一步,像是個犯了錯等着被訓斥的孩子。
“你真的是……南臨世子?”崔琰望向他,在巨大的震驚和失望沖擊後,她還是想聽他親口告訴她。
“是。”他心裏沒底,鼓起勇氣看她。
她臉上的表情看得他一陣心驚,清冷漠然,就像是剛剛認識時常見到的那般。
“為什麽?”她問他,更像是問自己。
裴長寧……南臨世子……裴長寧怎麽就是南臨世子?
那麽,裴長寧就也可能是殺了自己的人。
上一世,她那一封信竟是寫給南臨世子的……
可是,她卻一直以為他同南臨世子素未謀面!
這,真是可笑呵……
“我一直想告訴你的,可……”
“不……”她想問的并不是他為什麽不告訴她,而是他為什麽會是南臨世子。
她不想再說,只覺得當頭的太陽格外白亮,白亮得刺眼,一個恍惚,身子便輕飄飄地像是要倒下。
他一把扶住,她定了定心神,無力地将他的手推開,轉身便走。
他不敢再說,只遠遠地跟着,不讓她發覺,直到親眼見她進了醫館才離開。
秋風一起,萬物開始凋零,夏日的氣焰在立秋後又嚣張了很長一段時日才慢慢被壓制下去。今年的秋雨特別多,不兇猛,只是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倒像是春雨一般纏綿,夾着不斷下落的枯葉,着實令人心煩意亂。
同濟堂一個小院內,因為連日的雨地上低窪處水都積成了小小的水塘,細小的雨滴落在其中,泛起一圈圈水紋,蜷縮的黃葉在水面無依無靠地飄着,像是一葉孤舟。
崔琰站在窗前,正瞧着這片枯葉發愣,許久才回過神來,轉身對着空蕩蕩的屋子。
即便東西不多,她還是花了小半天的時間才把屋內的醫書全收好。明日,她就要和白蘇暫時離開這裏了。
她跨過一個個裝滿醫書的箱子,來到梳妝臺前,上面空空蕩蕩,僅剩一只銀簪靜躺着,她注目了片刻,最終還是将它收進随身背的藥箱內。
突然,院內傳來腳步聲,壓着水漬,就有了一種潮濕的感覺。她探出頭去,竟是平陽郡主!
進得屋內,平陽郡主便四處看了看,一臉鄙夷,顯然是看不上這個清簡的屋子。
來者是客,崔琰到了外間,倒了杯水遞過去,不料對方卻瞧都不瞧,像是嫌髒似的。
“崔南心?”平陽郡主問。
顯然,她的人能力還不夠,連崔琰的真實身份都沒打探出來。
“是。”
“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誰了,”平陽一副居高臨下的神氣,“今日我來告訴你,太後娘娘是我的姨母,她一向有意将我許配給南臨世子。”
不料崔琰波瀾不驚,冷冷地道:“郡主無事跑到我這來跟我說這個幹什麽?”
一個小小的平民醫女,居然這樣跟她說話!平陽看着她孤高清冷的模樣,不禁怒火中燒。
“幹什麽?你不要以為助世子爺破了幾個案件,他就會看上你,他對你另眼相看,不過是利用你的一技之長罷了。”她還真是不敢相信以冷面著稱的南臨世子會鐘情于一介醫女,從前,京城那麽多名門貴女想盡辦法投懷送抱都不能得到他的絲毫垂憐。
“他的想法如何,以你是猜不到的。”崔琰實話實說。
屋外站着的人不禁笑了,真是個實心的姑娘。平陽前腳剛走,裴長寧便得了消息趕來這裏,生怕平陽欺辱了崔琰,現在他倒不急着進屋了。
“你!”平陽擡起如蔥削一般的手指指向她,“好,本郡主今日來也不是與你擡杠的,我問你,你同世子有沒有定情?”
“這個問題我不會回答你。”崔琰覺得受到了冒犯。
“怎麽?心虛了?我就說世子不會看上你。”在平陽看來,不管是誰,若是真的和南臨世子定情了,此刻一定會大肆炫耀,她如此回答,便是沒有了。
崔琰不予理會。
會錯意的平陽倒是很滿意,“那你可喜歡他?”
門外的人登時屏住呼吸,心卻抑制不住地跳得飛快,扶住窗棂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上面立時現出一個掌印來。
可屋內沒有聲音傳出來,他忍不住朝裏看,只見崔琰微微變了臉色,“喜不喜歡那是我的事,沒有必要告訴你。”
不知為何,自從見崔琰第一面時,看着她清冷得不可冒犯的樣子,平陽就從心底裏生出一種惶恐,自覺比不上的惶恐。眼下,她又生出了這種感覺,這個丫頭身上總是有種再高的身份地位都比不下去的清貴。
“既然如此,我明白地告訴你,不管你喜不喜歡世子爺,都死了那份心吧,京城世家想跟南臨王府結親的不是一個兩個,就算最後不是我做世子妃,也會是其他貴女,而你,連給他做妾都不夠格!我要你以後都不要再見世子爺!”見她油鹽不進,平陽不由地急躁起來。
兩個人相對而立,一個淡,一個濃,可再熱烈的濃在淡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崔琰冷眼瞧着面前衣飾繁複、妝容精致的平陽,平靜地道,“郡主今日來就是為了給民女提這個無理的要求?”
“無理?本姑娘是郡主,對你一介草民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不算無理,而你只有服從的份。”平陽無不得意地說道。
“我不能答應你。”
“什麽?”平陽目露狠厲之色,她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在一個醫女面前碰了釘子。
崔琰面無懼色,依舊不疾不徐說道:“我不能答應你。我喜歡他那是我的事,跟他沒有關系,你從他那沒有得到足夠的安全感,那是你的事,你不應該來質問我,更沒有資格要求我做任何事。”
說完她才驚覺自己方才說錯了話,本想說的是“我喜歡不喜歡他那是我的事”,不料出口卻少了“不喜歡”三個字,不過她也不打算糾正了。大概,這就是她的本心吧。
這個口誤卻高興壞了門外杵着的人,若是無回見到他主子現在這副模樣,一定飛奔着去請大夫。
“不知羞恥!”平陽氣急敗壞地叫道,說着便要揚起手朝她臉上甩去,不想在半空中就被人接住,“世子……”她雖然痛,但更多的是怕。
裴長寧并未放開她,而是暗中又加了點力度,“這次先放過你,我不希望你再來找她。”
“啊——”平陽叫道,“我知道了……”她一改方才嚣張跋扈的姿态,臉上委屈得像個犯了錯的妹妹。
她的伎倆他豈會不知?他向來厭惡如她這般侯門世家出生的女子,外表看着端莊大方,可內裏卻工于心計,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翻臉如翻書。
他不去看她,只松了手讓她走。
待到平陽奪門而逃似的離開後,他才覺察到屋內的不對勁,“你要走?”他一陣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