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夏總監不在狀态。
這是夥計們的第一感覺。
自打設計圖洩露的事情發生後, 夏謹亭就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工作時無精打采的。
開會時也頻頻走神。
譬如眼下,顧闕點了夏謹亭的名,後者卻跟沒聽見一般, 半天才回神。
顧闕蹙眉看着心不在焉的人:“對譚闵的方案, 你有何看法?”
夏謹亭沉默地搖頭:“我沒有意見。”
顧闕:“既如此, 這次新品發布,由譚闵擔當主設。”
在座的夥計聞言臉色各異。
顧闕的“換帥”之舉, 在夥計們看來, 無異于設計部的“變天”,倘若譚闵此次圓滿完成任務,定會成為顧闕的“新寵”。
譚闵本人顯然也是這麽想的,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他面帶微笑,朝衆人鞠躬致意。
大夥的眼神掃過夏謹亭的臉。
只見夏謹亭繃着一張臉, 程式化地随大流鼓掌。
會議散場,衆人都擠在譚闵身邊朝他道賀, 夏謹亭收拾好文件,淡定地起身離開。
和譚闵周圍的熱鬧相比,夏謹亭身邊冷清了許多, 以往總圍着他套近乎的身影都消失了。
倒是阿城還走在夏謹亭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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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謹亭看了眼臭着臉的阿城, 忍俊不禁:“大夥去恭賀譚闵了, 你不去?”
阿城不屑地啐了一口:“我就看不慣他們巴結人的樣子。”
夏謹亭:“大家都是為了謀生, 習慣就好。”
阿城從懷裏掏出個紅布包, 塞到夏謹亭手裏:“這個給你。”
夏謹亭:“這是……喜糖?”
說起這個話題,阿城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羞赧:“我和秀華……要成親了。”
時間過得真快,眨眼之間, 阿城與彭秀華也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阿城喪了雙親,彭秀華是二婚,婚宴是不擺了,只打算請熟人吃頓飯,辦個簡單的拜堂儀式。
“婚服可置辦了?”夏謹亭問。
“早做好了,是我親手做的。”阿城說起這些,一臉的自豪。
喜糖入口,絲絲甜意在舌尖化開,夏謹亭由衷道:“恭喜你們。”
因着阿城的喜事,夏謹亭一整天的心情都不錯,如若沒有譚闵突如其來的邀約,這樣的好心情應該會一直持續下去。
譚闵約吃飯一事,完全在夏謹亭的意料之外。
夏謹亭不覺得,他和譚闵之間有什麽可聊的。
他遲了半刻鐘露面,譚闵卻絲毫不介意,臉上還是一派熱切的笑容。
“總監,你可算來了。”譚闵笑道,“你點菜吧,這頓我請。”
夏謹亭懶得跟他兜圈子:“有話直說吧。”
譚闵全然無視夏謹亭的冷淡,含笑道:“這頓飯,我是想給總監賠不是的。”
夏謹亭正翻閱着菜單,聞言擡頭看了譚闵一眼。
譚闵:“這次事情與總監無關,都是老陳的錯,總監卻因此而挨了訓,我心裏頭,總覺得過意不去。”
夏謹亭煩透了譚闵這種裝腔作勢的說話方式,他阖上菜單,抱臂道:“我挨訓,關你什麽事?“
譚闵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夏謹亭:“事情發生了,你能想出補救方案,這很好,你有什麽好過意不去的?”
譚闵被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按譚闵的想法,夏謹亭驟然失勢,定然滿肚子怨言。他這會兒請夏謹亭吃飯,定能聽見夏謹亭的抱怨,拿捏住夏謹亭把柄的同時,還能趁機拉近關系。
可夏謹亭卻不按常理出牌,在他身上,完全沒有失勢後的頹然、沮喪與氣急敗壞。恰恰相反,夏謹亭看起來一派雲淡風輕,不卑不亢的态度讓譚闵沒有可乘之機。
譚闵心裏怄得慌,面上還得維持着笑臉:“總監說得對,是我想岔了,我只是覺得,設計圖是我畫的,我也有一份責任在。”
夏謹亭捧着水杯,哼笑出聲:“你再這樣惺惺作态,我倒要懷疑,這件事是你在背後搗鬼了。”
譚闵聞言,臉色猛地一僵。
夏謹亭:“怎麽?被我說中了?”
譚闵匆忙間喝了一口水,一不留神嗆住了,赤紅着臉一陣猛咳。
夏謹亭冷眼看着他。
譚闵咳了半天,總算喘順了氣,他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圓場道:“總監可真會說笑,設計圖是我畫的,我又豈會監守自盜?”
見夏謹亭不說話,譚闵岔開了話題:“罷了,是我說錯話,我給總監賠不是。”
夏謹亭笑了:“我随意開個玩笑,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譚闵一怔,覺着自己像是被夏謹亭擺了一道,莫不是夏謹亭知道了什麽?!
譚闵仔細觀察夏謹亭的臉色,見夏謹亭專心用餐,暫且放下心來。
有了方才那一段,譚闵再不敢随意開口。
夏謹亭難得耳根清淨了一陣,沒了譚闵裝腔作勢的聲音,連食物的味道都好了很多。
夏謹亭專心享用美食,譚闵則相反,他時刻尋找機會再開口。
譚闵:“總監,闕哥的話,你不必往心裏去,這次事件錯不在你……闕哥也是的,怎麽能因此而遷怒于你呢?”
這話聽得夏謹亭渾身不自在。
夏謹亭:“我要是沒記錯,顧闕不許你這麽叫他吧。”
譚闵沒想到夏謹亭的關注點竟是這個,他習慣了叫“闕哥”昭示他與顧闕關系之親密,以往除了顧闕也無人怼他。
現下被夏謹亭這般直白地指出來,臉上登時挂不住了。
夏謹亭:“我失職挨訓,本就事出有因,顧闕何錯之有?”
夏謹亭出面維護顧闕,譚闵的話說不下去了。
譚闵:“我的意思是,總監你才華過人,何必在亦銘坊受這樣的委屈,完全可以另起爐竈啊。”
夏謹亭一雙眼睛盯着譚闵,不辨喜怒。
此話一出,夏謹亭神思清明,立馬摸清了譚闵的意圖。
譚闵這是公然的挑撥離間,目的也很明顯,是要慫恿夏謹亭離開亦銘坊。
夏謹亭将手中的餐具一扔,嚴肅道:“你這是讓我跟顧闕翻臉?”
譚闵一咬牙:“我這都是為了總監你好,你想啊,三爺如今對你有了成見,你空有一身才華施展不開,倒不如自己單幹,不用受制于任何人。”
夏謹亭猛地一拍桌子:“簡直是大逆不道!這話你敢當着顧闕的面說?!我告訴你譚闵,你休想挑撥離間!”
譚闵沒料到夏謹亭的反應如此激烈,在環境靜谧的餐廳裏,夏謹亭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眼見着四周的食客都看了過來,譚闵忙壓低聲音道:“總監,你消消氣,我不是這個意思。這亦銘坊雖好,可卻沒有發展的空間,你還年輕,難不成屈居人下一輩子?”
見夏謹亭板着臉不說話,譚闵又說:“從亦銘坊離職,也不意味着背叛三爺,畢竟人各有志,靠本事吃飯的事,怎麽能叫背叛呢?”
夏謹亭彎了彎唇角:“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譚闵一看夏謹亭的态度變了,立馬補上一記恭維:“我仰慕總監已久,以總監你的能力,定能闖出一番天地。”
夏謹亭:“此事你可與別人提過?”
譚闵指天發誓:“絕對沒有,今日我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句句發自肺腑。”
夏謹亭:“今日這話,你知我知,他日我若真闖出一番天地,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有了夏謹亭這句話,譚闵眉開眼笑,忙對夏謹亭表了一番忠心。
夏謹亭面上與他打着太極,心下卻冷笑連連。
譚闵今日,是卯足了勁兒要撺掇他離開亦銘坊。必須承認的是,譚闵的話語極具煽動性,若換作另外的人,只怕早就被譚闵吹捧得動了心。
可譚闵卻偏偏踢到了夏謹亭這塊鐵板。
夏謹亭知道譚闵是修特派到亦銘坊的內鬼,一舉一動定然離不開修特集團的授意。
這樣一來,撺掇夏謹亭離開亦銘坊這一行為,就變得十分耐人尋味了。
夏謹亭腦筋轉得飛快,他雖極厭惡譚闵,卻不想打草驚蛇,便裝作同意譚闵的說法,靜待譚闵的下一步棋。
看樣子,他的按兵不動很奏效,譚闵果然上了套。
話說到這個份上,兩人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至少面上一團和氣。
不多時,譚闵便尋了借口告辭。
夏謹亭看着目的達成匆忙離去的人,笑得極諷刺。
果真如夏謹亭所料,譚闵的下一步棋很快便來了。
當天夜裏,花園別墅客廳裏的電話響了。
彼時夏謹亭剛沖了澡,穿着浴袍,帶着一身水氣走出浴室。
他一邊擦頭發,一邊站在樓梯上看顧闕接電話。
顧闕:“喂?”
電話那端傳來一聲蹩腳的中文:“你好,我找夏先生。”
顧闕挪開聽筒,以口型示意夏謹亭:“是洋人。”
夏謹亭比了個手勢,讓顧闕繼續聽。
顧闕:“我就是,你是?”
史密斯:“我是修特集團的代理人史密斯,我看過你的設計稿,非常欣賞你的才華,想跟你聊一聊。”
顧闕:“如果你看過我的設計稿,就該知道我就職于亦銘坊。”
史密斯:“這個我知道,你的才華不可多得,我認為,你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顧闕握緊了拳頭,勉力壓抑怒氣:“你不用白費心思了,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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