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顧闕聞言沒動彈。
他輕扶着夏謹亭的肩, 低聲問:“到底怎麽了?”
夏謹亭遲疑片刻,蹙眉道:“我覺得……譚闵不待見我……”
顧闕失笑:“怎麽會?”
夏謹亭:“你這麽信任他?”
顧闕:“當然,他是我弟。”
顧闕給夏謹亭講述兒時的往事,顧闕被譚家收養後, 不久, 養父母有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就是譚闵。
可以說,顧闕是看着譚闵從小團子長大的。
如果不是顧闕被帶回顧家, 兩人大抵一直會以兄弟相稱。
夏謹亭忽然明白過來, 或許在顧闕心裏,譚闵比顧恩更像親弟弟。
顧闕:“譚闵一向心直口快,但沒有壞心眼,我相信你們定能好好相處。”
夏謹亭不置一詞。
此刻他明白了,顧闕對譚闵,純粹是兄長對弟弟的疼愛, 沒有摻雜旁的心思。
可譚闵的态度……
夏謹亭心下存疑。
無論如何,譚闵入職亦銘坊, 是既成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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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他還算安份守己,沒弄出什麽幺蛾子,對夏謹亭的态度也恭敬了許多, 約摸是顧闕私下裏敲打過了。
這一日, 顧闕正在辦公室看文件, 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助理:“譚先生, 先生在辦公, 你不能進去。”
譚闵:“我就是來給闕哥送東西。”
助理:“東西給我,我可以轉交。”
譚闵:“不行,我要當面向闕哥致謝。”
譚闵的聲音, 驚擾了工作中的顧闕。
他蹙眉道:“何事喧嘩?”
譚闵瞅準時機,高聲道:“闕哥,我有事跟你說。”
譚闵進了屋,一雙眼睛四下打量着屋裏的陳設。
顧闕:“何事?”
譚闵亮出手裏的包裹:“闕哥,謝謝你給我機會進亦銘坊,這是我特地準備的謝禮。”
包裹之內,是一件規制标準的英式西服。
譚闵笑意吟吟的,顧闕卻沒因他的話而展眉。
顧闕:“你在工作區域大聲喧嘩,就為這樣的小事?”
譚闵一怔,笑臉出現了一絲裂痕:“對我來說,這不是小事。”
顧闕嚴肅道:“你把這當什麽地方?謹亭才誇了你工作态度好,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
譚闵這才意識到顧闕動怒了。
他忙改口認錯:“對不起闕哥,是我不對,不該在工作時間打擾你。”
顧闕:“下不為例。”
譚闵也是個給點陽光就燦爛的性子,見顧闕這麽說,知道此事翻篇了,又扯出一張笑臉:“那闕哥,新西服你記得試試,我覺得特別适合你。”
顧闕埋頭工作,像是沒聽見譚闵的話。
譚闵也不惱,笑嘻嘻地離開。
等人走了,顧闕才拿起那西服細看。
當看到西服上“修特集團”的圖标時,顧闕面露疑惑。
這西服的用料上佳、做工精細,修特集團所産的高品質西服售價不菲,譚闵怎麽有錢買這麽貴的西服?要知道譚闵自己如今還租住在會館之中,一月的生活開銷并不少。
當事人譚闵并不知曉顧闕心生疑惑,他送出了西服,心情頗好地進了盥洗室,轉頭便換上了一身西服,與送顧闕的那套一模一樣。
他穿着西服走進設計部的大門,一露面就惹來一陣議論。
“譚闵,今兒個穿那麽正式啊?”
“我沒看錯吧,這可是修特集團的新款西服,你發財了?”
“你莫不是隐藏的富家少爺?”
譚闵任由衆人議論,笑眯眯地打着下手:“哪能啊,我沒錢,是闕哥看我穿得太寒碜……”
他話說了一半,大夥都明白了。
敢情這西服,是顧三爺送的。
譚闵是顧闕名義上的弟弟這事兒,在亦銘坊還是個秘密。
這會兒譚闵一說這話,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玩味。
看樣子,這位是顧三爺的新歡。
老板的新歡自然是要捧着的,衆人對譚闵的态度熱絡了不少。
夏謹亭:“你們都很閑?”
他忙得腳不沾地,一出辦公室就聽見譚闵那句——是闕哥看我穿得太寒碜。
夏謹亭:“我不管你這一身誰送的,亦銘坊規定,員工工作時必須穿制服,給我換掉。”
譚闵驚訝于夏謹亭的态度,不過他很快轉了态度,乖乖地把西服脫了。
圍觀衆人大氣都不敢喘。
這他們看來,這就是老板的舊愛和新歡在打擂臺,在這節骨眼兒上,誰出頭誰是炮灰。
夏謹亭回了辦公室,本想繼續工作,可提筆卻止不住走神。
腦海中全是譚闵方才欣喜的神情。
夏謹亭知道,作為哥哥,顧闕送弟弟西服完全沒問題。
可流水無情,落花卻未必無意。
顧闕究竟知不知道譚闵的心思?若是顧闕知道了,會怎麽做?
種種問題充斥在夏謹亭心中,致使這一整天的工作效率極低。
到家後,夏謹亭沖了澡,穿着浴袍躺在沙發上休息。
門鎖處傳來響動,熟悉的腳步聲響起。
是顧闕回來了。
顧闕:“怎麽躺這兒了?當心着涼。”顧闕将一件西裝蓋在夏謹亭身上。
夏謹亭睜眼一瞧,竟是譚闵的同款。
夏謹亭:“你的西服?”
顧闕解了領帶,擡手松了松領口:“你若喜歡便拿去。”
夏謹亭挑眉:“真送我了?”
見顧闕點頭,夏謹亭擡手将那西服一扔:“三爺這算盤打得好,連西服都送一樣的。”
顧闕卷袖子的動作一頓,不明所以道:“什麽意思?”
夏謹亭冷笑:“戲演得不錯,譚闵喜歡英式西服,我可不喜歡。”
顧闕失笑:“這衣服的确是譚闵送我的,你若不喜歡,扔了便是……”
夏謹亭正在氣頭上,剛想開口反嗆,卻猛地停住了:“這西服……是譚闵送你的?”
顧闕看着夏謹亭一臉錯愕的表情,立馬意識到了反常:“怎麽了?“
夏謹亭将今日之事給顧闕複述了一遍。
夏謹亭:“我聽得清清楚楚,譚闵說,他身上的西服是你送他的。”
顧闕面色鐵青。
譚闵在他面前是一套說辭,在夏謹亭面前又是另一套說辭,如若他倆不是住在一起,如若夏謹亭今日沒有追問,兩人還真會被蒙在鼓裏。
此般誤會若是多了,兩顆心便會生了芥蒂。
“他究竟想幹什麽?!”顧闕喃喃自語。
夏謹亭輕笑:“他想做什麽,三爺當真不知道?”
顧闕看着夏謹亭暧昧的笑容,莫名地後背發涼:“還請夏夫子賜教。”
夏謹亭伏在顧闕耳邊,低聲說了幾個字。
顧闕臉色驟變,脫口而出:“荒唐!”
的确是荒唐。
方才夏謹亭那句附耳之語,只有短短幾個字——譚闵心悅于你。
這在顧闕看來,是絕不可能的。
他與譚闵自幼一起長大,顧闕是長兄,譚闵是幼弟,歷來兄友弟恭,何來半分男女之情。
顧闕:“這絕不可能。”
夏謹亭:“除此之外,他的行為再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了。”
一開始夏謹亭也只将譚闵的行為理解為炫耀,可如今越想越不對勁。
如若他真對顧闕沒有半點心思,何以處處制造誤會,煞費苦心要與顧闕穿一樣的衣服?
除了情侶裝外,不作他想。
夏謹亭握住顧闕的手:“你把譚闵當弟弟,可你真的确定,他把你當哥哥?”
一句話宛若一道驚雷。
顧闕難以置信,可正如夏謹亭所說,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更合理的解釋了。
有些事情,一旦在心底播下了疑惑的種子,便會随着往事的軌跡長出根莖來。
從小到大,譚闵的确沒有流露出對異性的喜歡,顧闕平日裏對這個弟弟多有照拂,信件往來間也沒有聽說過譚闵有任何的桃色新聞。
譚闵年紀還輕,這事兒擱平常顧闕不會多想,可眼下卻覺得詭異。
若譚闵真的喜歡他……
顧闕閉了閉眼,十分難以接受。
夏謹亭倒跟個沒事人一樣,靜靜地坐在一旁喝茶。
顧闕的目光掠過他沉靜的側臉,忽然福至心靈,明白了他連日來失常的緣由。
顧闕:“你一早就察覺到譚闵的心思了?”
夏謹亭泡茶的手一抖,淡黃的茶湯撒了出來。
顧闕:“所以……你是吃醋了?”
夏謹亭:“我不是,我沒有!”
顧闕:“你口是心非的時候,不敢看我的眼睛……”
兩人笑鬧了一陣,顧闕握着夏謹亭的手,輕聲說:“謹亭,你該多給我些信心,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混賬?見一個愛一個?”
夏謹亭搖頭。
他并非不信任顧闕,相反,他非常相信顧闕的。
可他也确實怕譚闵這種外在威脅。
現代失敗的戀愛經歷于他而言就像一道陰影,時刻提醒他,花花世界的誘惑,再專一的愛人也可能會有把持不住的可能。
顧闕見他不說話,起身回房取了一樣東西。
夏謹亭握着那厚厚一疊票據,疑惑道:“這是什麽?”
“房契、地契、存款憑據,全在這兒了。”顧闕在夏謹亭掌心寫下一串數字,“這是我保險箱的密碼……”
夏謹亭震驚地看着顧闕:“你瘋了,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能給我!”
顧闕笑道:“倘若有一天,我真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就讓我變成一無所有的窮光蛋。人和錢,我總得讓你撈着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