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夏謹亭被強制進入休假模式, 顧闕請了專人替他調理身子,每回瞧見那黑漆漆的湯藥,夏謹亭便覺得喉頭發苦。
顧闕知他怕苦,每每用甜口的蜜餞引誘, 哄着夏謹亭将那苦口的良藥喝下去。
在顧闕的精心調理下, 夏謹亭的面色紅潤了許多, 體質也有了明顯的改善。
這一日,夏謹亭在花園的長凳上閉目養神, 卻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
多日未見, 蔣老太爺憔悴得厲害,原本合身的藏青長袍寬了一大圈。
他只身一人拄着拐杖前來,倒是出乎夏謹亭的意料。若不是蔣老太爺貿然出現,蔣家已快消失于夏謹亭的記憶中了。
蔣老太爺進了門,渾濁的眼珠子打量着花園別墅的布局,最終目光定格在夏謹亭身上。
眼前的夏謹亭與當日狼狽落魄的青年判若兩人, 冷淡的神情中透着疏離。
蔣老太爺自認看人很準,當初愣是沒從夏謹亭身上看出龍姿鳳章來, 這才放心大膽地給人立規矩。
沒想到卻是他看走眼,今日的夏謹亭,早已不可小觑。
甫一進屋, 夏謹亭徑直往沙發上坐, 旁若無人地喝着茶。
他既不招呼蔣老太爺落座, 也不給看茶, 只當沒瞧見似的把人晾着。
蔣老太爺本想等夏謹亭開口, 可左等右等,只等來夏謹亭的一枚大哈欠。
夏謹亭像是困了,喝了茶吃了點心, 慢悠悠地伸了個懶腰,起身準備進屋。
蔣老太爺急了,忍不住開口:“謹亭……你等等。”
這過分親密的稱呼讓夏謹亭皺起眉頭:“叫我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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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老太爺臉僵了僵,到底還是喊了聲:“夏先生……請留步……”
夏謹亭:“有事?”
蔣老太爺本以為,夏謹亭即便發跡了,骨子裏也還是夏家逆來順受的兒子,不足為懼。不料眼前的夏謹亭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讓蔣老太爺倍感棘手。
蔣老太爺:“謹……夏先生,蔣記的經營狀況不大好……”
夏謹亭:“與我何幹?”
蔣老太爺:“夏先生如今是顧先生跟前的紅人,注資蔣記的事若是夏先生肯幫着說話……”
夏謹亭瞬間明白了蔣老太爺的來意,随即覺得荒謬透頂。
蔣記要完蛋了,跟他有半毛錢關系?
蔣家人究竟是多厚臉皮才覺得他會不計前嫌地幫忙?
夏謹亭轉頭,目光沉沉地注視着蔣老太爺:“我憑什麽幫忙?”
蔣老太爺:“夏先生,你爹他是蔣記的老員工,你也不想看着蔣記倒閉吧。”
夏謹亭嗤笑:“我是我,夏大用是夏大用,蔣記是蔣記,我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于公,蔣記經營不善;于私,我早已搬出夏家。你這張感情牌,打得實在不高明。”
蔣老太爺被他一通搶白,臉色着實難看。
眼看着動之以情行不通,蔣老太爺轉頭曉之以理:“蔣記是老字號,如今不過是一時經營不善,只要顧先生願意注資,助蔣記挺過這一關,日後收益定然可觀。”
夏謹亭抱臂搖頭:“老爺子,這話你騙外行可以,在我面前還整這些虛的就沒意思了,蔣家一代不如一代,蔣寬更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顧闕要真注資了,就是個無底洞。”
從未有後生在蔣老太爺面前如此放肆,老爺子氣得七竅生煙,卻拿夏謹亭一點辦法都沒有。
夏謹亭所說,句句屬實,且直戳蔣老爺子的心窩。
蔣寬原本只是纨绔,可自打上次被顧闕那麽一吓,便如生了癔症般,成日裏畏畏縮縮,說些瘋言瘋語。
蔣老爺子就這麽一個寶貝孫子,百年的基業定是要交到蔣寬手上的。
看蔣寬如今的模樣,蔣記敗落不過是時間問題,即便有了注資,也只是茍延殘喘一段罷了。
蔣老太爺再度铩羽,索性一咬牙,開出條件:“我答應你,若你成功說服顧先生注資,我将錢分你兩成,還聘請你當蔣記的主設計師。”
夏謹亭微哂,看來蔣家真的窮途末路了,蔣老太爺竟将利誘這一招都使出來了。
夏謹亭:“當真?蔣記經營的可是傳統服飾,請我當主設,真的合适?”
蔣老太爺:“現在的年輕人都愛時髦,蔣記的款式自當改良,夏先生是最合适的人選,酬金方面一定讓先生滿意。”
夏謹亭伸出三根手指:“三成。”
蔣老太爺一看有門,眼中精光乍現:“成交!”
可夏謹亭不信這口頭協定,逼着蔣老太爺立了字據,白紙黑字簽字畫押,想要賴賬絕無可能。
等協議到手,夏謹亭沖蔣老太爺微微一笑:“老爺子,你說要是顧闕知道你背着他挖人,他還會不會注資蔣記?”
蔣老太爺冷不丁聽見這一句,背上起了一層冷汗。
他忽然覺得事情不像他所想的那麽順利,夏謹亭究竟想幹什麽?
蔣老太爺正疑惑,忽然聽見大門處傳來一把充滿磁性的男聲:“挖人?”
是顧闕回來了。
蔣老太爺立馬蔣目标轉向顧闕,畢恭畢敬地賠笑:“顧先生,注資蔣記的事……”
顧闕皺眉道:“我已經明确拒絕了。”
蔣老太爺态度愈發小心:“我知道,顧先生上回表态後,我們根據您的意見做了調整,您要不再考慮考慮?”
蔣老太爺一把年紀,卻還對顧闕用敬語。
顧闕:“你是在質疑我的判斷?”
夏謹亭聞言,笑出聲來。
蔣老太爺大驚,忙辯白:“我絕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希望顧先生能高擡貴手,給蔣記一條生路。”
顧闕脫了外套,指了指夏謹亭:“我聽他的。”
蔣老太爺傻眼了,即便方才賠着小心,他也沒把夏謹亭放在眼裏。
坊間關于夏謹亭與顧闕的流言蜚語頗多,蔣老太爺只當夏謹亭走了狗屎運,被顧闕相中了。
沒料到,單憑顧闕的一句話,決定權就到了夏謹亭手裏。
可旋即,他又興奮起來。
他知道,夏謹亭一定不會拒絕的,為了拿到約定的三成資金,夏謹亭一定會答應。
還沒等他打好如意算盤,夏謹亭已笑意吟吟地看着顧闕:“我今天才知道自己那麽受歡迎,老爺子下了血本想要挖我呢。”
蔣老太爺心下一驚,這劇情發展不對啊?夏謹亭怎麽能把這種事擺到明面上說?
顧闕一臉無奈又縱容地看着夏謹亭:“你想如何?”
夏謹亭輕笑道:“我要漲工錢。”
顧闕:“可以,蔣記給你多少?”
夏謹亭伸手比了個三。
顧闕:“我給你漲四倍。”
夏謹亭滿意地拍了拍手,将那協定往顧闕懷裏輕飄飄地一扔:“老爺子,我給你兩條路,其一,我們收購蔣記,從此蔣家人與蔣記沒有任何關系,我們會派人重新掌舵蔣記。其二……拒絕注資。”
老爺子這才明白自己着了夏謹亭的道,兩眼一黑險些栽倒。
蔣記是蔣家的産業,若是賣了,蔣老爺子便成了蔣家的千古罪人,蔣記被收購他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而第二個選項,無疑将蔣記推向了無底深淵。
夏謹亭慢條斯理地沏着茶,看着滿面愁容的蔣老太爺,補充道:“忘了說,我雖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但我也是個睚眦必報的人,當日蔣家造的孽,到了該償還的時候了。”
直至這一刻,蔣老太爺才真真正正地後悔了。
他當初之所以看上夏謹亭,就是覺得他勢單力薄、性子綿軟好拿捏,由始至終,他都在算計夏謹亭。
這一回,卻被夏謹亭算計得措手不及。
他眼睜睜地看着那白紙黑字的協定,在夏謹亭手中化為碎片,紛紛揚揚地撒了一地。
“蔣家落得這般境地,怨不得別人,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夏謹亭說完,不再給蔣老太爺一個眼神。
蔣老太爺走後,夏謹亭将沏好的茶遞給顧闕。
顧闕剛伸手去接,夏謹亭卻猛一縮手:“你先告訴我,為什麽不注資蔣記?”
顧闕不懂他為何有此一問,但仍舊耐心回答:“蔣記管理混亂,由上到下都壞了,我讓阿楠評估過,沒注資的價值。”
夏謹亭倒不是真疑惑顧闕為何不注資,他只是清楚地記得,原書中的顧闕的的确确注資了蔣家。
現實又一次與原書的內容相背離,夏謹亭總覺得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
出神間,夏謹亭手上一沉。
是顧闕把錢袋子擱他手上了。
夏謹亭不明所以地看着顧闕。
“這是漲的工錢,你點點數。”顧闕說。
夏謹亭一下子樂了:“我開個笑,你當真了?”
顧闕:“這是你應得的。”
夏謹亭:“你的意思是,這是獎勵?”
見顧闕點頭,夏謹亭“得寸進尺”:“還有別的獎勵嗎?”
顧闕從懷中摸出一枚信封,推到夏謹亭面前:“看看這個。”
夏謹亭好奇地拆開信封,裏頭是一張極精致的竹葉請柬。
“服裝博覽會?”看清請柬的內容後,夏謹亭驚喜道。
“這份獎勵還滿意嗎?”顧闕含笑看着他。
夏謹亭興奮之情溢于言表,他在現代曾在巴黎、倫敦等地參加過多次服裝展覽,常以品牌設計師的身份出席,卻從未在這個時代參加過類似的活動。
民國時期的服裝博覽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夏謹亭迫不及待地想親眼目睹。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7-25 17:11:50~2020-07-31 17:15: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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