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夏謹亭與陳勝權約的是一處僻靜的咖啡廳。
顧闕驅車将人送至目的地。
夏謹亭坐在副駕上, 心境與昨日又大不相同。
若說昨日是驚喜交加,今日便是面對新身份的興奮與羞澀。
他很喜歡倚在副駕上看顧闕俊朗的側臉,都說專注的男人最帥, 夏謹亭深以為然。
專心開車的顧闕帥得他心顫, 夏謹亭正看得起勁兒,猛地被顧闕抓了包:“好看嗎?”
“好看。”夏謹亭一不小心花癡過了頭,竟把心裏話說出來。
直到顧闕樂出了聲,夏謹亭才反應過來, 囧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能被你看上,是我的榮幸。”顧闕笑着拉過夏謹亭的手,為他戴上純黑的皮手套,“天冷, 當心身子。”
顧闕的手寬大而溫暖,給人無盡的安全感。
夏謹亭輕輕回握, 指尖在顧闕掌心輕柔靈巧地劃了個圈, 推開車門,跑了。
顧闕掌心微癢,目送那歡快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撩完就跑的小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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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謹亭踏入咖啡廳時, 立馬跟換了個人似的, 收斂了甜蜜的笑容。
他跟随侍者的指引找到陳勝權, 卻發現陳勝權還帶了個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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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伴留着一頭黑長直發,身穿樸素的西式套裙,和麗都女郎的氣質截然不同。
“這位是?”夏謹亭從容落座。
“這是我的未婚妻,沈星。”陳勝權主動介紹。
夏謹亭眉頭輕蹙,這才留意到陳勝權今日的一舉一動都格外規矩,完全不見在麗都的風流浪蕩相。
這是……浪子回頭了?
夏謹亭看着陳勝權浮腫的眼袋,心下存疑。
陳勝權:“此番請先生來, 是想做一身婚服。”
夏謹亭:“有何要求?”
陳勝權:“樸素低調一點。”
夏謹亭:“低調?”
陳勝權:“我和星兒商議好了,就辦個簡單的新式婚禮,不講排場,婚服也不用那麽講究。
夏謹亭看向沈星:“沈女士的意見呢?”
沈星雙手規矩地放在腿上,輕聲細語地說:“我……都聽他的。”
陳勝權打斷了沈星的話:“她一婦道人家,沒什麽見識,一切都聽我的。”夏謹亭漠然道:“既如此,這是亦銘坊最樸素簡潔的基礎款,你看如何?”
陳勝權只瞄了眼設計圖,當即拍板:“就這件罷。”
一旁的沈星只言不發,竟也同意了。
夏謹亭見狀,收起圖紙,正欲起身,忽然被陳勝權截住了。
“先生留步。”陳勝權笑出了一臉褶子,與當日在麗都那趾高氣揚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尋了借口将沈星支開,從懷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袋子,塞到夏謹亭手中:“還請先生為我在三爺面前多美言幾句,小店的生意,還要多仰仗三爺。”
夏謹亭臉色微變:“仰仗?怎麽仰仗?”
陳勝權笑道:“當然是讓三爺多多光顧麗都。”
夏謹亭的眼神倏地一利,嗤笑道:“陳勝權,你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
他一個揚手,那袋子砸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收起你的臭錢!”
陳勝權戰戰兢兢,不曉得怎麽就惹惱了夏謹亭,局促地陪着小心:“夏先生別生氣,看在昔日交情的份上……”
“以後做衣服,直接去店裏,我們沒什麽私交可言!”夏謹亭扔下一句,憤然離開。
夏謹亭原先還疑惑,好端端的陳勝權做什麽約他到咖啡館談生意,原來打的是這般主意。
他知道這是生意場,相互客套、曲意逢迎的事情多了去了,可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尤其是陳勝權提到“仰仗顧闕”時,那冒着精光的眼神,讓夏謹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回到家中的夏謹亭仍舊餘怒未消,他心煩意亂地看着設計圖,直到大門處傳來響動。
是顧闕回來了。
片刻後,顧闕端着一杯蜂蜜水走進工作間。
“新訂單?”顧闕看着夏謹亭手中的設計圖,“天氣幹燥,喝蜂蜜水潤喉。”
“是陳勝權訂做的婚服。”夏謹亭冷哼一聲。
“誰惹你生氣了?”顧闕察覺到夏謹亭的情緒。
夏謹亭回身揪着顧闕的印花領帶,眯眼道:“我記得,我們是在麗都認識的?”
顧闕點頭。
夏謹亭:“你經常光顧麗都?”
顧闕意識到這個話題是個大坑,謹慎措辭:“偶爾……”
夏謹亭的眼神愈發危險:“今日陳勝權托我當說客,讓三爺多多光顧麗都,幫襯他的生意。”
顧闕明白了,夏謹亭這是……吃醋了。
顧闕吸了吸鼻子:“好大一股酸氣,這是誰家的醋壇子打翻了?”
夏謹亭被說中心事,耳根發燙。
“謹亭,你若不喜歡,我便不去了。”顧闕收斂了玩笑的神色,正色道。
“瞎說。”夏謹亭瞪他,“你們平日裏總約在麗都談生意,別以為我不知道。”
這一點實在是夏謹亭誤會顧闕了,顧闕之所以頻頻到麗都談生意,正是為了當日在舞臺之上的夏謹亭。
自打兩人同居後,顧闕便再沒去過了。
兩人如今能走在一起,正因為顧闕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
“我是認真的。”顧闕說,“日後再有應酬,我便說愛人吃醋,不許我久留。”
夏謹亭羞得滿臉發燙,心中的悶氣早已消了大半。
再看手中的設計圖,臉上霎時間火燒火燎的。
設計圖紙上,塗塗畫畫地寫滿了顧闕的名字,方才他竟全無察覺。
夏謹亭猛地将圖紙翻面,卻聽見顧闕伏在他耳後輕聲道:“就這麽想我?”
夏謹亭整個人熟透了,連脖子根都是燙的。
他剛想把畫紙揉成一團扔了,手上便驀地一空。
顧闕眼疾手快地把畫紙抽走。
“把圖還我!”夏謹亭起身去搶。
“這圖,我要留作紀念!”顧闕含笑躲閃。
夏謹亭眼前一黑,險些昏厥,這樣羞恥的黑歷史必須毀屍滅跡。
他鐵了心去搶畫稿,然而夏謹亭的“武力值”畢竟不敵顧闕,鬧了一陣重心不穩,跌進顧闕懷中。
沉穩的木質香調萦繞鼻尖,夏謹亭沉溺在這溫暖的擁抱中,将“搶畫”一事全然抛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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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勝權訂做的西服是最基礎的款式,統共沒花費多少功夫,很快便完成了。
取貨當日,陳勝權與沈星一同來到亦銘坊。
夥計想讓陳勝權試衣,卻被回絕了:“不必試了,我相信亦銘坊的口碑,差不多就得了。”
面對陳勝權敷衍的态度,沈星依舊沉默着。
看着像個木偶般的準新娘,夏謹亭輕嘆一聲,正欲回辦公室,忽然瞟見櫥窗外站了個熟人。
許久不見,秦願瘦了許多。
她仍舊穿着華麗的旗袍,頭發又燙了新花樣。
她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店內的陳勝權,直至人走了,才緩緩地走進亦銘坊。
“這位女士,咱們店主做男裝,您這是……”夥計不認得秦願,開口詢問。
“我只是看看。”秦願聲音嘶啞,聽起來像是重感冒。
夏謹亭朝夥計揮揮手:“這位客人我來招待。”
秦願聽見夏謹亭的聲音,怔愣的神色總算有了一絲動容。
夏謹亭将人領到自己的辦公室,給她倒了杯紅茶。
夏謹亭:“秦姐,你看起來很累,最近可好?”
秦願苦笑着搖搖頭:“還是老樣子,你呢?”
夏謹亭:“如你所見,我挺好的。”
秦願笑了:“真好,能離開麗都的,都是有本事的。”
夏謹亭默然。
數月之內,秦願變了許多。
人愈發地憔悴,身上那股子鮮活的勁兒也不見了,眼睛紅腫着,像是哭過。
夏謹亭:“秦姐可是遇到難處了?”
秦願沉默良久,忽然開口道:“你是知道的,我從未那麽早起過……”
麗都的從業者,都習慣了晝伏夜出,晚上上班,早上休息,在夏謹亭的印象裏,秦願的确每日睡到晌午才起。
秦願:“我今天,是特地跟着陳勝權來的。”
夏謹亭心下一顫,隐約猜到了什麽。
果然,秦願下一秒便開口道:“你跟姐說實話,陳勝權他,是不是打算和那個女人結婚?”
夏謹亭眉頭緊蹙:“你不知道?他瞞着你?”
秦願渾身脫力地倒在椅上:“果真如此,我就知道。”
直至此刻,夏謹亭才知曉,陳勝權打算結婚一事,從頭到尾都瞞着秦願。
秦願:“他答應過我,此生絕不娶妻,可現在……”
在夏謹亭看來,陳勝權這話多半是在床上說的,事後沒準自己都不記得了。
可秦願卻一直記着,并且信以為真。
夏謹亭取出設計圖,推到秦願面前:“這便是陳勝權找我設計的婚服。”
秦願呆愣愣地看着,修長的指尖拂過紙面:“這圖,可否給我。”
夏謹亭:“原則上我們不能洩露客人的隐私,但這圖若是秦姐撿到的,就另當別論了。”
說着,夏謹亭将那圖紙扔在地上。
秦願感激地看他一眼,彎腰拾起那設計圖。
她緩緩地站起身來,腰背挺得筆直,腳上蹬着高跟鞋,昂首挺胸地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三爺: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