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阿城照着夏謹亭所言, 不動聲色地找到面料商。
面料商拿出一早準備好的貨, 交易之際,阿城突然反水:“價高了, 程總監要再壓一成。”
原本滿臉堆笑的面料商霎時間黑了臉, 反嗆道:“程擎也太黑了,再壓價,我們賺個屁的錢。”
阿城态度強硬:“總監說了,你們要是不肯,就把你們以次充好的事兒捅出去,這事兒要是被顧三爺知道了,叫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面料商聞言也惱了:“啧, 以次充好這主意是他程擎自己提的, 威脅誰呢, 大不了一起死。”
話說到這份上, 事情的真相已水落石出。
程擎自然逃不脫被辭退的命運,而阿城雖是從犯, 卻因舉報有功,得以保住了工作。
采購部經歷了從上到下的大整頓,當程擎卷着鋪蓋離開時,已是一番新氣象。
程擎形容狼狽,一路踉跄着上了電車,站在修特集團門前時,險些被當作流浪漢。
門前的夥計伸手攔住他的去路:“店裏有規定,衣衫褴褛者不得入內。”
程擎雙目赤紅, 朝夥計狠狠地啐了一口:“老子幫你們老板辦事,你算什麽東西,敢攔我!”
說着,他不知哪來的勁兒,像只野獸般沖破了夥計的阻擋,一路殺上頂層的辦公室。
深棕色的辦公室門緊阖着,門前有專人值守。
“先生,你沒有預約,不能進去!”保安像座小山似的擋住程擎的去路。
“去你的,因為你們,老子被辭退了,史密斯,你這個縮頭烏龜!你卸磨殺驢,你!”程擎高聲喊着。
“讓他進來。”辦公室裏傳來一聲不甚标準的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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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這才将程擎放了進去。
程擎進了屋,瞧見那專屬于洋人的碧綠瞳仁,餘怒未消:“史密斯,我是替你辦事才丢的工作,你得負責!”
史密斯從抽屜裏掏出一把小型手槍,自顧自地拆着零件,像是根本沒聽見程擎的控訴。
程擎見了槍,氣焰霎時短了一截,他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史密斯是修特集團的經理。
這個上了年紀的洋人面上看着和善,內裏卻是實打實的豺狼虎豹。
“程,你失敗了,我們之間的生意也結束了。”史密斯操着一口蹩腳的中文說。
“你當初不是這麽說的,你要我搞臭亦銘坊,我照你的話去做了,你說過會給我報酬的,我現在丢了工作,你得在修特集團給我某個差事。”
“我是讓你搞臭亦銘坊……”史密斯掏出雪茄嗅了嗅,不甚滿意地皺眉,“可你做到了嗎?”
“這不怨我啊,那夏謹亭監管嚴格,一下看出料子有問題,我能有什麽辦法?!”程擎還在努力争辯。
下一秒,史密斯卻把槍口對準了他:“沒辦法就想辦法,想不到辦法就閉嘴!”
程擎全身僵住了,這一刻,他無比後悔。
自夏謹亭加盟後,亦銘坊的生意蒸蒸日上,嚴重威脅到了修特集團的生意。
連信事件更是讓修特集團吃了悶虧,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史密斯派人找上了程擎。
史密斯提出一條雙贏的建議,讓身為亦銘坊采購部總監的程擎以次充好,程擎本人從中賺取差價,他日東窗事發,修特便可借機打壓亦銘坊。
程擎知道此舉無異于與虎謀皮,可他終究還是扛不住誘惑,答應了。
萬萬沒想到,夏謹亭對此事如此較真,直接将他這顆暗釘連根拔起,廢了史密斯布的一局棋。
如今,程擎已是棄子,他終于嘗到了吃裏扒外的苦果。
“讓你在修特集團幹活?那不就等于告訴大家,你是我派去的?”史密斯漠然地看着程擎,“來人,把他處理了。”
程擎被擒住胳膊時,才明白史密斯的意思。
他知道的太多,史密斯是不會再給他機會開口了。
保安将程擎壓了下去,史密斯拿手帕輕輕地擦拭着槍管,“只有死人,才不會再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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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特集團發生的一切,被悄無聲息地掩蓋過去。
程擎的死就像小石塊落入湖中一般,連水花都泛不起來。
對夏謹亭而言,程擎事件只是一則小插曲,眼下,他正發愁呢。
顧闕要帶他去見一個人,說是夏謹亭的“故交”。
夏謹亭想了半天,愣是沒想明白,自個兒在這能有什麽故交?
事實上,夏謹亭是心虛了,他畢竟是占了原主的殼子,若是見到了原主的“故交”,卻不認識對方,那該多尴尬。
可顧闕斬釘截鐵的态度,又讓夏謹亭格外好奇,究竟是什麽人,跟他倆都有交集。
直至轎車在一棟三層老紅磚別墅門前停下時,夏謹亭仍舊沒有頭緒。
他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景物,寬大的花園內樹木蔥郁,花磚窗棂、柱式門廊、柚木門窗,處處透着古典與優雅。
“三爺,老夫人在前廳等您。”仆人恭敬道。
老夫人?
乍然聽見這個稱呼,夏謹亭微愕。
他懷着忐忑的心情随顧闕到了前廳,瞧見姜老夫人的一刻,無比驚喜道:“原來是您!”
與之相比,姜老夫人的臉色堪稱複雜。
既有久別重逢的驚喜,又夾雜着困惑與迷茫。
“這是我外祖母。”顧闕一句話,讓夏謹亭瞪大了雙眼。
這是什麽奇妙的緣分,當日在街上偶遇的老夫人,竟是顧闕的外祖母?
兩人本就相識,說話也十分投緣,只是夏謹亭發現,老夫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夏謹亭離席的空檔,老夫人面容嚴肅地看着顧闕:“你說清楚,這究竟怎麽一回事。”
此前顧闕說要帶心上人來見她,老夫人一直猜測是哪家的姑娘,沒想到姑娘變成小夥子。
“外祖母,夏謹亭就是我的心上人。”顧闕鄭重地說。
“可……可他是……”姜老夫人眉頭緊皺,她自認不是古板的人,只要顧闕喜歡,她可以不介意姑娘家出身微寒,可這夏謹亭……是個男的。
“你跟外祖母說實話,是不是不想娶親,才把小夏帶來對付過去。”姜老夫人嚴肅地看着顧闕。
顧闕笑了:“外祖母,你是知道我的,我絕不會拿終身大事當兒戲。”
姜老夫人的确知道,他這個外孫,打小就極有主見,他既将人帶回來,那便是決定了。
夏謹亭品性好,這點姜老夫人是知道的,她也着實喜歡這個年輕人。
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姜老夫人這輩子見多識廣,絕不是那古板守舊之人,餘生所求不過是外孫能平安喜樂。既然顧闕喜歡,那便順水推舟,再助攻一把。
夏謹亭重新回到席上,發現姜老夫人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慈愛。
姜老夫人:“小夏如今住哪兒啊?”
夏謹亭:“我……與顧……顧先生住一塊兒。”
姜老夫人雙眸一亮,捂嘴笑道:“都住一塊兒了,還喊什麽顧先生啊,顯得生分。”
夏謹亭下意識看向顧闕。
平日裏他要麽喊顧先生,要麽連名帶姓喊顧闕,兩人之間并沒有更親密的稱呼。
顧闕:“喊闕哥。”
夏謹亭:……
在四只眼睛的注視下,夏謹亭輕喊了聲:“闕哥。”
姜老夫人又問:“現在在哪裏做事?”
夏謹亭:“在亦銘坊。”
姜老夫人:“一起幹活好啊,小倆口正好培養感情。”
夏謹亭:“什麽?!”
姜老夫人:“我是說,這樣你們的情分就更深厚了。”
這一頓飯,姜老夫人一直在與夏謹亭說話,言語間的熱切讓夏謹亭心下困惑。
這場面,怎麽跟……見家長似的。
尤其是最後關頭,姜老夫人取了個外形古樸的木匣,親自交到夏謹亭手中。
姜老夫人:“這是上品和田玉,好孩子,你拿着。”
夏謹亭打開木匣,裏頭的玉石一看便知是難得的珍品,他忙推拒:“使不得,這東西太貴重了。”
姜老夫人拍拍他的手:“拿着,這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夏謹亭推拒不成,唯有收下。
回家的路上,夏謹亭看着手中的木匣出神。
顧闕:“怎麽了?禮物不喜歡?”
夏謹亭搖頭:“太貴重了,我與老夫人不過兩面之緣,怎麽當得起這份大禮。”
顧闕:“你若喜歡,我常帶你來。”
夏謹亭怔怔然地看着顧闕,有那麽一個瞬間,他恍惚間覺得自己與顧闕是一對相知已久的戀人。
正出神間,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賣報聲。
夏謹亭陡然清醒過來,以笑容掩飾內心的慌亂:“老夫人很熱情。”
顧闕笑道:“她喜歡你,願意與你說話。”
夏謹亭:“老夫人她,是不是很想你娶親?”
顧闕聞言一怔:“什麽?!”
夏謹亭:“她今日與我聊天的架勢,就跟說親一樣,什麽工作愛好、親朋好友,就連生辰八字都問了。”
顧闕:“她知道我喜歡男人。”
這回輪到夏謹亭驚訝了:“她知道?!”
即便在人們接受度普遍較高的現代,勇于出櫃的人仍舊是鳳毛麟角,更不要說顧闕這樣的家庭出身。
顧闕:“所以,你不妨換個思路。”
夏謹亭:“什麽意思?!”
顧闕:“她想你做她的外孫婿。”
作者有話要說:姜老夫人=最強助攻感謝在2020-07-16 19:16:40~2020-07-17 20:22: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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