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仇

第6章

“齊岳啊，怎麽又不認得了啊。”

上次燈光昏暗，李海沒看清這人的長相，所以完全沒認出他。今天青天白日之下，李海可算是看清這人長啥模樣了。上次那人穿的是休閑服，李海還以為是比自己稍年紀大一些的小夥子。今日這人穿着西裝，一眼望過去大概三十來歲的樣子，見到李海看的出他是真的高興。

李海今日仔細的看了看這人，眉目清秀，五官端正，西裝革履，風度翩翩，一看就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上層人士，同自己這個衣着邋遢、浮腫不堪的人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李海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同自己完全不是同一路的齊岳會兩次出現救了自己。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李海不知道為什麽都有些結巴了，他覺得自己有些緊張。

“來接你的呀。”齊岳理所當然的回到，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一樣。

李海覺得自己更蒙圈了，看他這架勢貌似跟自己還挺熟，可他發誓自己根本沒有認識過這樣的人，能想到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人認錯人了。可他也想着趕快離開這裏，所以暫時沒打算戳破這個誤會，打蛇随棍上的說道“那趕緊走吧，快離開這鬼地方。”

齊岳自然是沒意見，領着他往外走，回頭确認他有跟在自己後頭的時候發現了他腿腳有些問題，回身問道“你腳怎麽了。”

李海覺得自己已經是盡力想裝做一副沒事的樣子，但無奈他的腳似乎不聽使喚了，再怎麽努力也只能走出一瘸一拐的步子，李海甚至想他不會就這樣成了瘸子了吧。

“沒事，沒事，一點小傷，回去買點藥敷就好了。”李海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人面前就覺得有些氣短，他覺得自己已經夠狼狽了，不太想讓對方看到自己更狼狽的樣子了。

“我看看。”齊岳說着，走了兩步回來後蹲了下來，卷起李海的褲腳看了看他那已腫成跟豬蹄差不多的腳。

“诶诶诶，別這樣。”李海有點吓到了，心想這人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了，何況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多少有些尴尬。

“你腳都腫成這樣了，你還說沒事！”李海還在看有沒有人看他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暴怒。這下好了，大廳裏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他們兩個人的身上了。

“我的腳我自己……自己知道。”李海有些底氣不足的頂了回去，他不知道這人為什麽要這樣生氣，就算腫的跟饅頭一樣那也是他的腳呀。

李海感覺齊岳的怒氣如雪山爆發一般，有越來越大的趨勢，不知怎麽就覺得有些害怕，提起自己殘破的腿想要趕緊離開這個被所有人盯着的地方，可還沒走兩步，就感覺腳底一空，整個人居然被齊岳打橫抱了起來。

李海蒙了兩秒後就開始使命的掙紮，想他堂堂七尺男兒此刻竟被另外一個男人抱在懷裏，就是腿斷了他都不一定丢的起這個臉。

“別動，等下摔下去了，車就在前面。”

李海聽到齊岳的聲音近在耳邊的響起，更是拼了命的掙紮，可奇怪的是，他自認力氣不小，但卻怎麽也掙不脫這個人的懷抱，這樣實力懸殊的掙紮在外人看來反倒感覺是他在鬧脾氣一般。所幸車真如齊岳所說就停在不遠的地方，他走到車旁後把人放了下來，打開車門，又輕而易舉的把李海給抓了進去綁上了安全帶。李海覺得自己在他手上就像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一般，一點重量也沒有似的被拎來拎去。

李海經過剛才那一番掙紮，原本已經痛的麻木的腿此刻又絲絲的抽痛起來，他想齊岳定是要帶自己去醫院，雖然氣的鼓鼓的，但也沒再多說什麽。

齊岳也沒有要再跟他說話的意思，專心致志的開着車，期間喇叭不斷響起，十分着急的樣子。李海閑着沒事，開始觀察起這輛車來了。車不是嶄新的，但很整潔，沒有什麽多餘的物品，看方向盤後知道這車是奧迪的牌子。李海雖然對車只有粗淺的認識，但也知道奧迪不便宜，沒有個幾十萬是下不來的。李海心想不知道齊岳認錯的那個人是誰，如果他不嫌棄不知道能不能看在那個人的面上收自己做個小弟什麽的，畢竟他以後恐怕也沒什麽機會能巴結上這樣的人了。

李海還沒想多遠，伴随着一路喇叭聲的車已經開到了醫院。齊岳停好車後，李海二話沒說先解了安全帶下車，他可不想剛才的尴尬在這裏再發生一遍。且這裏是醫院，這樣被抱着等下醫生還以為自己多嚴重呢，結果一看大概就固定一下腳就行，那可就更尴尬了。

齊岳看李海堅決的樣子也就沒有多勉強，他走上前去想要扶着李海，李海本來想要推開，可腳卻越來越疼，如果沒有別人的攙扶，他可能真的走不了多遠，就順勢搭着齊岳的手沒有再推開。

到醫院門診後，齊岳挂號買病例，交費，一陣忙活後把李海扶到了骨科門診的外面，讓他先坐着，把病歷交進去排隊。所幸不是周末，人沒有很多，等了一會後就輪到了李海。醫生看着李海腫了老大的腿眉頭立馬皺了起來，給李海做了些基本的檢查後讓他們先去拍做個X線檢查，給他們開了急診號，很快就能輪上。

李海聽到什麽檢查，想到的就是紅彤彤的鈔票，他不同意，但齊岳堅持，想到齊岳也是一片好意，想做個檢查應該不會花太多錢，以後應該還的起，只好不情不願的同意了。齊岳扶着李海來到做檢查的地方等，等着檢查的人着實不少又都有家屬陪着，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所幸醫生給開了急診號，很快就輪到李海進去拍片了。

李海對這裏的一切都感到十分陌生又好奇，還想再看一眼機器時被醫生不耐煩的叫着快坐好，李海只好趕緊坐下來。檢查很快就結束了，李海走了出來，看到齊岳在座椅上坐着，若有所思的樣子。齊岳好一會才發現李海已經出來了，趕緊走到他身邊，問情況怎麽樣。李海說醫生讓等一會片子很快就會出來，齊岳扶着李海到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了。

當李海的名字被叫到時，齊岳很快上前取了片子，扶着李海一起回了門診處。醫生看到他們回來，檢查完手頭上的病人後就把齊岳手上的片子接過去看了，他越看眉頭越緊，最後得出的結論他這情況跟他想象的差不多，雖然不需要手術，但還是需要住院靜養一到兩個星期，告訴他們馬上去辦住院手續，未了還補一句幸虧現在還來得及治，再遲一些，可能以後走路都要一瘸一拐的了。

李海沒想到自己竟然傷的這麽重，以前也碰瓷的時候也不是沒骨折過，找家小診所的醫生給治治也就好了。雖然這次是比以往疼，但也從未想過要到住院的程度。可一聽要住院，也把他吓着了，他連下一頓都沒着落了，還住院，直接把他扔停屍房還省事些，他剛想要拒絕，就聽到旁邊齊岳馬上就答應了，一副早有準備的樣子。

“我給你開個單子，你先去交繳費處交錢，然後有護士來帶你們去住院部。”

李海看齊岳聽了醫生的吩咐後連連點頭，他看齊岳一副熱心的樣子也沒打斷他，因為他已經盤算好了，等拿了醫生的單子後直接走人，去他以前去過的那家小診所讓那個醫生給固定一下開些藥就好，絕不在這裏花這些錢。他以前就聽過還沒住院呢就讓交兩千，住一天至少一兩千跑不掉，就是把他整個人賣了也湊不出這麽多錢，這哪是治人，根本就是殺人呀。

齊岳聽到醫生沒什麽吩咐後，扶着李海走出了門診往繳費處走去，繳費處離入口很近，李海順勢就把齊岳往出口方向處帶。

“你幹嘛，繳費處在這邊呢。”齊岳拉着李海停了下來。

“住什麽院，這些都是醫院騙錢的手段，我知道有家診所的老醫師醫術精湛，給他一看保管馬上就好了。”李海說着又把齊岳拉着往門口走，但他本來就虛弱，加上腳傷，根本也沒什麽力氣，齊岳不動的話他根本也拉不動他。

“你是不是想下半輩子都一瘸一拐的走路啊！醫生剛才說的話你沒聽清啊！”齊岳又吼了起來。

李海也不知道齊岳怎麽這麽容易炸毛，但他面對盛怒的齊岳總覺得像做了虧心事一樣，完全沒有以前大街上跟人撒潑罵街的架勢，甚至連話都不敢大聲說。他不願讓齊岳知道自己是因為沒錢才拒絕住院，幹脆撒開了他的手自己往大門口走去了。不過這腳是越來越疼了，每踩一下都像是有刀在割一樣，但他憋着一股勁，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只是有些小傷罷了。

李海本來還擔心齊岳會追上來又一頓好說歹說，卻沒想到齊岳壓根沒追上來，放任他一個人走了，此刻他心裏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失落，最後痛楚占據了他所有的思維，他除了痛再也想不到別的什麽了。就這樣硬撐着走了二十來米遠後，終于撐不住了，靠在一邊扶着牆大口的喘着氣，出了一身的汗，痛的。

李海還在盤算這樣無論如何也走不到診所了，想着要攔輛出租坐次霸王車的時候，又被人抱了起來。李海不用想也知道抱他的人是誰，他也沒力氣罵人了，只想跟他說自己真不住院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放入了一張輪椅。

在李海的印象裏，這輪椅就是給腿斷的人坐的，但他現在腿是真疼，也沒心思想到面子的問題，能坐下來感覺是松了一口氣。

“別鬧了，你看你才走幾步路，都疼成這樣了。我已經辦好住院手續了，護士跟我說住院部在六樓，我們自己過去就行。”齊岳蹲了下來，像吼小孩一般耐心的吼着李海。

李海感覺自己的心莫名的漏跳了一拍，在他前半生的人生裏，從未有人這樣溫柔的對他說過話。那些平常混在一起的人，基本也都是呼來喝去的，還經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說白了大家只是一起混日子，跟別的都扯不上關系。那個瘋了的老媽就更別提了，連句正常的話都沒跟他說過。前半生沒有過，他也從未指望後半生能有這樣對他說話的人，因為他壓根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長，不知道是哪天餓死街頭，還是某天在街頭被人砍死，這些關于溫暖的事情他既沒時間去想也不敢去想。而此刻，這樣一個人就從天而降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突然有些羨慕起那個大概同自己長的相像的人了。

李海聽到齊岳溫柔的聲音，看到他情真意切的眼神和關切的表情，低下了頭，感到很是羞愧，但他終究還是開了口“我沒錢住院”。

“別着急，我有，走吧。”齊岳揉了揉李海本已亂糟糟的頭發，溫柔的在他耳邊說道，後站起身把李海重新往醫院門口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