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情書)
南浠詫異:“嗯?”
陳墨回憶着那天相親, 一五一十地告訴南浠:“他之前不是說他有喜歡的人嗎?但我們那天見面, 他一個字都沒提自己喜歡的人, 而且特別紳士特別照顧我, 給我夾菜還主動和我聊天, 分開時還讓我加了他另外一個微信。”
南浠皺眉:“有喜歡的人還找你聊天,這不是渣男嗎?”
陳墨糾結:“是啊, 可我也不好意思直接問他,畢竟他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兒, 加了新微信後就只是偶爾找我聊會兒天。”
南浠正色道:“小心點, 海王也是打着朋友的旗號四處撒網, 光聊天不負責。”
陳墨忙點頭:“嗯嗯,我知道, 等你回來,你替我見見他, 幫我考驗下他是不是真是個海王, 要真是,我就直接把證據甩我媽臉上,看她還敢不敢逼我繼續結這個娃娃親。”
南浠一聽陳墨前半句話就知道她這是要搞事,額角跳了跳:“你該不會是要我當着你相親對象的面, 承認說其實和他有娃娃親的是我, 你上次是替我去的?”
“對對,哎呀,知我者小浠也。”陳墨笑嘻嘻承認,向來不吝啬誇贊南浠比她好看的事實, “雖然我長得也好看,但比起你還是差遠了嘛,是個正常男人都會對你心動。”
南浠懷疑陳墨是各種閨蜜試金石之類的狗血故事看多了,想拒絕,但架不住她又撒嬌又裝小可憐,只好應下。
三天後,南浠戲份殺青,劇組高高興興地辦完殺青宴,就馬不停蹄地準備撤退,一個個都受夠了與世隔絕的2G生活。
南浠卻沒着急收拾東西,戴上遮陽帽和口罩,把自己武裝嚴實,去義診地方偷偷看莫铮庭。
男人穿着白色大褂,挺拔身姿半隐在桌後,被口罩遮擋得只露出清俊眉眼,微側過頭,目光專注地拿着一份報告和前來看病的患者交流,并未發現她的到來。
“病理檢查出來了,是骨髓炎。”見緊張無措的祖孫倆茫然看着自己,莫铮庭放緩聲音,溫聲解釋,“她之前骨折傷口沒恢複好,導致病菌入侵骨組織,需要盡快動手術。”
老人家這才聽懂,自責:“對對,娃娃之前骨折是在村裏看的,後來就嚷嚷着腳疼腳疼,問也說不出來哪兒疼,這腳看上去也好好的,我們都還以為是她平時不注意,也就沒當回事。”
村裏不止醫療條件跟不上,整體也不富裕,稍微大點的青壯年都早已經外出打工,留在家的大都是老人和小孩,老人家窮苦慣了,不舍得花錢,更不舍得因為一點頭痛腦熱的就去醫院看病,只覺得忍忍就過去了,而且小孩子磕磕碰碰的多常見,誰又能想到一個小小的骨折還能引起這麽大的後患。
莫铮庭正色提醒:“以後有什麽不舒服就及時去醫院,看病這事兒耽擱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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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忙點頭應下,她旁邊的小女孩全程怯怯地看着倆人,只聽懂了一句要動手術,吓得“哇”一聲哭了起來。
抽噎之際,面前遞來了一顆漂亮的糖果。
“別害怕,只是個很小的手術,不疼。”莫铮庭從桌子裏拿出他們常備的預防低血糖的巧克力,遞給小女孩,溫和安撫。
“真的嗎?”小女孩抽抽噎噎地看着這個好看的根本不像醫生的大哥哥。
莫铮庭輕點頭,把糖放到她手裏。
小女孩被一顆糖治愈,止住淚,認真地說:“大哥哥,我長大後也要像你一樣,當個醫生,回來給大家免費看病。”
莫铮庭溫和點頭,被陽光氤氲的劍眉星目微微彎起,有一絲極淺的不易察覺的笑。
如果說他們每年堅持義診和公益為了什麽,大概,在最廣袤的大地撒下一顆希望的種子,就是他們在力所能及的救死扶傷之外,遠超期待又令人欣慰的,額外收獲。
南浠站在光影婆娑的樹蔭下,專注看着莫铮庭的目光炙熱且濃烈。
這就是她愛上的男人啊,看上去比誰都無欲無求,驕矜出衆的外表裏卻有一顆最赤誠的心。
她眷戀地收回目光,沒忍心上前打擾,離開之前,把裝有清茶的保溫杯留給保安,叮囑他過會兒再送,轉身走時,碰上了那個她沒記住名字的醫生粉絲。
許一鳴激動地搓着手,沒想到自己去趟廁所回來都能走狗屎運,暈暈乎乎地差點兒脫口而出喊南浠“嫂子”,要到嘴邊才猛地清醒過來,忙“呸呸”兩聲。
都是華天個王八蛋,天天嫂子長嫂子短,他女神還沒和庭哥官宣呢,他咋這麽不争氣自己就先舉了白旗。
“女、女神,你來找庭哥啊?”許一鳴終于鼓起勇氣和南浠打招呼了。
南浠禮貌笑笑,點頭:“記得保密。”
“哎哎!一定一定!”許一鳴忙不疊應下,臉紅得像喝了半斤白酒,腳步也開始飄飄忽忽的,目送說完這句話的南浠離開。
一直等到那抹高挑背影再也看不見,他才醒過神:保密?什麽保密?是不讓庭哥知道她來過嗎?
下一秒,當看到莫铮庭從保安手裏接過他女神的保溫杯,靜默了片刻,然後擰開杯蓋,極其自然喝水,眼睛裏似乎還藏着清淺的笑,許一鳴頓時心如刀割。
嗚嗚嗚,原來他女神是讓他保密倆人的關系,華天個破烏鴉嘴,他果然要從男友粉被迫轉成cp粉了,嗚嗚嗚......
南浠上車,吩咐司機去鎮上,拿出精心準備好的明信片,認真落筆。
朱佳佳從旁邊探出腦袋:“小浠姐,你在寫什麽呀?”
“情書。”南浠沒擡頭,不緊不慢地吐出倆字。
朱佳佳:“......”
啊啊啊啊啊她就知道除了莫醫生沒人能入得了小浠姐的眼,最漂亮的大美人當然要最極致的大帥哥才能配得上啊!
只是,她家小浠姐也太霸氣了吧,別的女孩子都喜歡享受被男生追求的過程,小浠姐偏不,喜歡就主動撩,連表白方式都格外不同。
南浠咬着筆帽,字斟句酌地在第一行寫下莫铮庭三個字,筆尖下移,一行行和她本人外表不太相符的潇灑行書筆走龍蛇,最後留下落款N.C.。
寫完,想了想,又在簽名後畫了兩個手牽手的卡通小人,中間是一顆小心心。
經過郵筒,南浠下車,鄭重且虔誠地把這張明信片投進投信口,在一聲輕到幾乎聽不見的落地音,仰起頭,微微彎起的眼望着這片因為有了莫铮庭的到來,在她此後餘生都會留下濃墨一筆的天幕。
莫铮庭,遇見你之前,我沒想過結婚。
遇見你之後,結婚這事我沒想過別人。(注)
驕陽映出少女比星辰還奪目的墨眸,眼底盛滿溫柔缱绻的愛意,她輕輕呼出一口氣,轉身上車。
車子沒有原路返回,而是又去最近的銀行,給妞妞存了一筆教育基金,然後停在超市,給腰椎不好的吳奶奶和愛看演戲的妞妞買了按摩器電視和平板電腦,又統一訂購了些适合老人和兒童的家用産品,叮囑他們在明天她走之後再送。
村裏大都是留守兒童和老人,很少出山,也沒什麽娛樂活動,難得遇到有劇組過來,都非常開心地把拍戲看成頂頂重要的一件大事,經常給他們送各種好吃的,南浠人雖然看着冷,但一顆心其實比誰都柔軟,一直惦念着大家對她的照顧,卻又不知該如何回應,想來想去只有最俗氣的送東西。
南浠和朱佳佳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後,返回村,吃完飯又泡了個澡,就背着一個沉甸甸的包偷偷溜出門,和結束最後一天義診的莫铮庭他們恰好碰上。
男人長身鶴立,已經換過衣服的發梢還挂着沐浴後晶瑩的水珠,微低下頭聽旁邊一個老者說話,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擡起頭,目光和她在空中交織,一雙淡眸很輕地動了下,眼底是只有她才能看懂的溫柔。
南浠藏在口罩下的微微彎起,視線落在莫铮庭手裏一直拿着的粉色保溫杯。
王老正在征求莫铮庭他們是今晚走還是明天走的意見。
一群累成狗的天使們當然是想歇一天再走,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團隊裏精力永遠最旺盛的莫铮庭,真怕他來一句現在就走,沒曾想,聽到的卻是和他們一樣的答案。
莫铮庭還在看着把自己藏得只露出小腦袋的精靈少女,差點兒失笑,突然察覺到大家都在驚奇地看着他,若無其事收回目光,輕聲重複了一遍。
周圍頓時一陣如釋重負的松氣聲。
王老沉吟片刻,看看明顯都曬黑累瘦的大家,又看看以一己之力幾乎撐起一半工作量的莫铮庭,欣慰地點點頭:“行,那咱們就明天中午再出發,大家今晚上都好好休息休息,忙了這麽久,是該好好歇歇。”
“好嘞!您老也快去歇歇吧!”
擁擠的小徑轉瞬空曠,許一鳴被華天拽着,一步三回頭地看他女神,眼睛裏寫滿不舍:“我不想走,我想留在這看我女神拍戲......”
“看個屁!你沒聽村裏人說他們馬上就殺青了嗎?”華天毫不留情朝他潑盆冷水。
許一鳴失望地“啊”了一聲,不能接受他這麽快就要和他女神分別的事實。
“別貪,你現在可是要簽名有簽名要近照有近照,咋的,還想踩着莫醫生上位啊?”華天順着許一鳴的視線看去,一眼就看到已經空無一人的小徑盡頭,兩道模糊卻依然極其出衆的身影,感慨,“啧啧,真養眼,也不知道他倆生出來的孩子顏值得多高。”
許一鳴:“......???!!!”
孩、孩子?戀愛都還八字沒一撇的竟然連孩子都考慮上了?!他要揍死華天開過光的嘴啊啊啊!
“哎喲你掐我也阻擋不了命運的齒輪,疼疼疼......”
酸不溜丢的打鬧湮沒在夜空,長風吹過安靜的山路,又沿着細碎的星光,映出兩道交織的長影,一路拾階而上。
這是離開上岵村的最後一晚,也是南浠和莫铮庭分別這麽久以後,終于能安靜獨處的時刻,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溫柔,月色也極其撩人。
一切都美如夢境。
倆人走到高處停下,坐下之前,南浠從塞得鼓囊囊的包裏拿出一折疊小帳篷,咻地一下展開,煞有介事地對莫铮庭說:“晚上蚊蟲多,咱們坐在裏面能防蚊。”
認真的小表情看上去格外一本正經。
莫铮庭沒有多想,笑着點點頭,和南浠一同坐在剛好只容兩人空間的帳篷裏,看她噴過驅蚊液,又拿出一條薄毯子披在倆人身上,沖自己眨了眨眼:“你冷嗎?”
莫铮庭搖頭,目光落在南浠裸露的雙臂,微抿唇,然後伸出胳膊,輕攬住她肩。
薄毯子往下滑了滑,又被男人及時拽住,和寬厚的臂彎一同貼近南浠,替她擋住山間清涼的夜風。
南浠嘴角無聲彎起,順勢把頭靠在莫铮庭肩膀上,看着夜空,和他說:“莫铮庭,給我講個故事吧。”
只會用刀不會動嘴的莫醫生沉默了:“......”
他從認字開始看的都是枯燥的各類專業書籍,沒有一丁點兒文學細胞。
但小姑娘撒嬌,別說讓他講個故事,就是現在想要天上的月亮,莫铮庭都會想盡辦法聯系登月,他溫柔開口:“想聽什麽?”
南浠:“什麽都行,只要結局是好的。”
莫铮庭被她後半句說得心裏一疼,手指無聲用力,把南浠往懷裏輕柔裹緊,許久,緩緩開口:“從前,有一個會飛的小男孩,他很淘氣,居住在一個有着兇猛的野獸,也有着美麗的仙女和美人魚的海島,在一個夜晚,他飛到大人們都外出的溫迪家,帶着對永無島充滿好奇的溫迪姐弟開始了一段冒險旅程......”
“......他們和邪惡的海盜作鬥争,去見美麗的美人魚,後來,想家的溫迪姐弟想要說服彼得·潘和他們一起回家,卻被拒絕......”
“......彼得·潘送溫迪和她的弟弟們離開了永無島,他依然還是那個長不大的小男孩,在外面飛來飛去,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繼續帶着其他對永無島好奇的孩子們,來島上自由地冒險。”(注)
夜色愈深,南浠仰頭看着星空,想起曾經也永遠長不大,而且潛意識裏也以為不用長大的自己,輕聲開口:“沒有人可以永遠長不大,所以,童話都是假的。”
莫铮庭溫柔地摸摸她頭:“可每個人都可以保留自己的童心。”
南浠從他肩上靠了起來,偏過頭,看到他一雙比月光還缱绻的淡眸深深看着自己,一時鬼使神差:“那我在你眼裏還是小孩子嗎?”
“是。”男人目光專注,似盛滿足以令她沉淪的溫柔,“你一直都是。”
南浠俏皮地笑了起來,輕抵上他額頭:“莫铮庭,我一直很想問問你多大诶,為什麽感覺你心理年齡比我大得多。”
“二十七。”莫铮庭如實回答。
南浠驚奇地眨了下眼:“才二十七嗎?你們學醫的讀完博士出來一般不都三十多了麽?難道你跳級了呀?”
莫铮庭點頭,聽出少女那個似乎充滿遺憾的“才”字,挑眉,屈指在她鼻子上輕刮了下:“你是希望我比你大很多?”
“沒有沒有。”南浠連忙否認,心裏想的卻是大五歲剛剛好呢,她既不喜歡比自己大很多的老男人,也不喜歡黏黏糊糊的小奶狗,五歲是她期望的最合适的年齡差。
見莫铮庭刮她鼻子的那只手還沒收回,南浠哀怨地嗔他,捉住他的手:“不能刮我鼻梁,會刮塌的。”
莫铮庭低笑,想說人體骨骼成型後除非長期的不當姿勢和外力影響,并不會輕易變形,但還是聽話地把手收了回來。
南浠趁他不注意,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也輕輕刮了下,語氣俏皮:“好啦,現在要塌一起塌。”
莫铮庭溫柔地看她一眼,“嗯”了一聲,然後把不小心被南浠弄掉的薄毯重新給她披上,攬她入懷。
南浠開心地嘴角都快翹到了天上,往他懷裏又蹭了蹭,拿出手機,先是對着地上被月光照出的交疊重影拍了張照,緊接換到前置攝像頭:“莫铮庭,來,笑一個。”
他依言照做,目光落在鏡頭裏笑得明媚的少女。
南浠應對鏡頭一向游刃有餘,知道自己哪種角度笑最好看,但和莫铮庭拍出來的合影裏,一點兒都不顧及形象,兩排潔白的貝齒全都露了出來,眼睛彎成了漂亮的月牙。
邊拍還邊兼職攝影師,不停指揮着莫铮庭換個表情:“眼睛不要看我呀,看遠處,對,要有那種很随意的抓拍的感覺。”
“莫铮庭,我發現你不會笑诶,快,想想你最開心的事。”
“唔~原來你開心不開心都一個表情,那跟着我一起喊錢,喊得大聲點就可以賺很多很多錢哦。”
莫铮庭無奈又寵溺地看着她,任由南浠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層出不窮,一一配合。
最後,拍累了的南浠心滿意足地看着滿屏養眼的合照,收起手機,支着頭看莫铮庭:“莫铮庭,你喜歡小孩子嗎?”
話題跨越有點大,莫铮庭一時沒跟上,本能點頭,垂眸看她的眼底有些許疑惑。
南浠笑得靈動:“你剛才是不是說我在你眼裏一直都是小孩子?”
男人眼底的疑惑倏然消散了,眸光微深,溫柔地看着此刻眼睛水亮的小姑娘,點頭。
“所以,你喜不喜歡我?”少女湊近他,一雙墨眸更黑,呼出的清香與他已經開始幹燥的唇近在咫尺,然後,不等他回答,貼了上來,“莫铮庭,我們在一起吧。”
柔軟如雲朵的唇瓣緊緊貼着他,沒有多餘的動作,少女亮如星辰的眼微微彎着,熾熱又期待,盛滿灼灼的光亮。
莫铮庭眼底幽.深驟起,低下頭,在少女清香迷.亂的呼吸聲中,反客為主,吻上她。
南浠微顫的長睫在這一瞬輕輕阖上了,她身後是浩瀚無垠的銀河星空,身前是男人永遠灼熱堅.硬的懷抱,她摟着他的腰,所有重量都被他無聲撐起,柔.軟的渾圓和他滾.燙的心跳劇烈同步,男人一手扣着她脖頸,另只手溫柔回抱住她,加深了這個吻。
有風從遙遠的天邊悠悠傳來,吹過他們纏.綿交織的衣角,被遺忘的喧嚣和塵俗離他們倏然遠去,他們站在群山環繞的月光之下,纏.綿擁吻。
這個瞬間,整個世界,安靜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1)“遇見你之前,我沒想過結婚;遇見你之後,結婚這事我沒想過別人。”出處——錢鐘書
2)《彼得·潘》出處——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