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果冷，就抱着我
顧希哲看了她幾秒，抿了抿唇，道：“我車上沒帶衣服，抱歉……”
孟思颦聽出他語氣中有些愧疚，有點莫名其妙：“有什麽好抱歉的。”
顧希哲又沉默了幾秒，之後才開口：“如果你覺得冷的話，可以抱着我，這樣會比較……暖和。”
這時紅綠燈恰好轉到綠燈，後面的車馬上就鳴喇叭催了，好似趕着投胎一般。他來不及說下去，不得不向前駛動。
這樣說話會不會讓她誤會？顧希哲邊駕駛着車便懊惱，自己說話好像太露骨了，她會不會聽出些什麽來？如果能解釋就好了，只是這條路剛好不能停車……
正自我反省着，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腰被一雙手臂環住，隔着衣服可以感受到手臂肌膚的涼意。他愣了愣，身後傳來孟思颦的聲音。
“不好意思，會長。借你的身體一用……我實在是太冷了。”
天上彙聚的雲忽然被風吹散，露出藏在身後的半圓月亮。世界忽然亮了起來。
不知為何，明明路過的風很大，她的聲音很小，他卻連她音調中的輕微冷顫都聽得一清二楚。
在顧希哲的床頭邊，有一張用立體相框保存起來的相片。相片上是兩個小孩，一男一女，聚焦卻都聚在舉着剪刀手的男孩身上，女生在這張相片裏，倒像個無意的闖入者。
這張照片的主角就是顧希哲和孟思颦。
許多年後，顧希哲把這張照片拿出來，告訴孟思颦，這時他們的第一張合照時，孟思颦依偎在他的懷裏。二人的頭發發白，恩愛與嘴角挂起的幸福笑容，不減當年。
但顧希哲不會告訴孟思颦，他在小學時，曾因為這張照片，而特地關注了她整整兩年。
他知道她是誰，甚至把她的臉都記下來，用老師的話來說就是：都可以背下來了。但他不知道她是哪個班的，叫什麽名字。他也不敢問，他怕她嫌他煩，然後拒絕他——就像她第一次拒絕他一樣。
直到六年級分班時，他看着帶着照片新鮮出爐的學員名單，看到證件照是熟悉的與床頭照片上一模一樣的面容，開心極了。緊接着記下她的名字——孟思颦。
孟子的孟，思念的思，一颦一笑的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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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颦。
于是到了開學那天，顧希哲早早地就起了，高高興興上學。他以為他是第一個到的，可到了班級，孟思颦已經坐在座位上了。
顧希哲愣了愣，然後坐上她同桌的位置。
孟思颦轉頭看他，他伸出手，眯起眼笑道：“你好呀，我叫顧希哲。”他咧開嘴角，特地補充道，“以前是二班的。”
這個笑容他在家裏已經練習了不下百遍了，可以讓他兩只小虎牙和小酒窩露出來，眼睛也彎起。這樣看起來會讓他顯得很可愛。
孟思颦看着他幾秒，慢慢地眼中好似漸漸撥開雲霧，而後清明起來一般。然後她輕輕笑了，眼眸微彎，也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她伸出手握住他的。
“我叫孟思颦。”
顧希哲第一次看她笑，那笑容好似流水一般清涼了他。但是她好像不記得他了啊。他有些沮喪地想到。但忽然又想起了什麽，他慢慢掉落的笑意忽然變深，嘴角幾乎咧到耳垂去了。他驚喜道：“那以後我們就是同桌啦！”
孟思颦笑着點頭：“對啊。”她呲着白白的牙齒，“同桌你好。”
可惜幾天後，班主任把座位表發下來，他們并沒有坐在一塊兒，而是隔了一個小組。顧希哲收拾東西走的時候特傷心，孟思颦覺得他眼中的眼淚随時會掉下來。
“思颦，你一定、一定要想我。”顧希哲背起書包，可憐巴巴地轉頭看她。
不需要移動位置的孟思颦坐在座位上，見了他的表情，哭笑不得：“又不是以後再也不見了，你幹嘛說得那麽……”
“反正你一定要想我！”顧希哲把嘴唇嘟起來，一臉委屈，好似下一秒就要掉淚。
孟思颦扯扯嘴角，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盯得他的心有些慌亂——她難道看出來自己是假裝委屈的了？在他欲收起委屈神情向她道歉時，她卻舒展開臉龐笑了起來，有些無奈。
“知道啦。”她答應道。遲疑了一下，然後把手伸到他頭上，語重心長，“男生不能那麽輕易就哭，因為男孩子是要保護女孩子的。”
那時候女生幾乎普遍都比男生高，孟思颦也不例外，所以這動作她對着矮了自己一個頭的顧希哲做起來得心應手。
他呆了一下，這話的語氣好像爸媽說話一樣，但奇怪的是，他竟然聽進去了。果然孟思颦的話就是有魔力。
“知道知道。”顧希哲連連答應，之後又眯起眼來笑。這種笑容幾乎成了他對孟思颦的專屬表情。
接下來的一年裏，也不是沒有換過位置，但班主任好似專門與顧希哲作對一樣，每次都沒有安排到他和孟思颦坐。于是他只能一邊假裝認真地上課，一邊對與孟思颦交談的各任同桌咬牙切齒。
小升初考試前，顧希哲問過孟思颦要去哪間學校。那時候他還是個小孩子，有着男生一貫的調皮模樣，所以成績還不足以考上孟思颦所說的那所學校。但他在最後一個月收斂了玩心，将自己的成績提高近百分，硬是考入了那所學校，并幸運地和孟思颦一個班級。
初中的顧希哲懂得利用自己家庭的身份，強制要求班主任不分開他和孟思颦，所以三年來，他都能和孟思颦做同桌。
後來顧希哲每每回想初中那段時光，都會覺得，那大概是整個青春裏最好的時光了吧。
他以為他會和孟思颦一直這麽好下去，卻在中考前第一次吵了架。
那是顧希哲第一次向孟思颦表白。小小的孩子不懂得多少情話，于是他背下了在網上搜索“對喜歡的人說的話”時顯示出來的話語。
“孟思颦，如果你是天上的雲，那麽我就是天空，你無論怎麽飛，也都在我的懷裏。”無人的教室裏，顧希哲溫聲把練了幾十幾百遍的句子背出來，抑揚頓挫，帶了幾分深情，以及強裝出來的深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