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一個賭約的誕生
後來雅蘭才想起來問你:“你來這兒究竟是為了什麽呢?你說的賭約又是什麽?”
你回答他:“我來這兒是因為老師有東西留給我,就在這塔裏,賭約就是我能否找到它。”
你們在塔裏呆了整整十天。你一寸一寸搜索塔的各個角落,從地下四層到地上十層,然而什麽也沒有發現。雅蘭一開始陪着你搜索,後來見幫不上忙,就從地上二層開始,将所有的屍體都搬了出來,按着身份名牌一一安葬。其中就有老阿列克謝的遺體,他把帶有娜塔莎骨灰的水晶和他葬在了一起。而地下的部分,因為屍骨粉碎——他不知為什麽後來就沒有再細問這一茬,反正你也不想解釋——根本無法複原,他也沒有辦法。
這樁慘案剛發生的時候,因為突然爆發的強烈的深淵氣息,沒有任何人能夠進入這個地方,只能根據法盟的檔案推測當值遇難的人員名單。後來十周年時法盟又組織親友團探查事故原因,雅蘭也在內,也只有他能夠帶着祝禱過的法器開啓神聖光環進入大廳,別的人還是進不來。當時才二十歲的娜塔莎哭着沖上臺階要尋找父親的屍骨,當場暈倒在地,是被雅蘭一步步背出來才勉強撿回一條命,也再學不了法術。
而你對這事的評價是這樣的:“你知道法盟為什麽在前幾年孜孜不倦地找人來探查麽?就是擔心深淵入口的事被人知道。後來看過了十年都沒人進得來,他們就放心了。這幾年可不就沒幾個還在調查的了?”
“你看他們提都不提還有地下的事兒,也不關心人數。”
他無言以對。
第十天時,雅蘭過來問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他在地下四層訓練室的一副畫像下找到你。你沖他一笑,招呼他來看畫像,是一個表情冷漠的紅發綠眼睛的黑袍法師,下面一排小字:夏爾?修伊,符文拆分理論。雅蘭告訴你這跟他印象中的夏爾不像。
“這是老師在這兒唯一一幅畫像,我有一次比賽勝利的時候要求的,畫得的确不大好,和我一起的時候他好看多啦。”你告訴他,“他還有很多很多其他的發現,都因為我的緣故沒有了呢。”
“那時候師徒組考核得很嚴格,每次比賽輸了要受罰。一開始的時候我很弱,老師不願意我被罰,就拿出自己的發現和別人交換。後來我追上來一點,可還是有很多換不回來。”
“我當時走得實在太匆忙,什麽都來不及收整,現在好多東西都找不到啦。”
你一邊絮絮叨叨和雅蘭說着以前的瑣事,一邊思緒回到了那個忘也忘不掉的日子。
“……我有個計劃。”
那時候你的思維還不夠快,你的夏爾老師一點一點把計劃掰碎了講給你聽:“我意外打聽到一點消息,才知道這次的比賽,失敗者将會被吞噬。唉,太突然了。”
“不管怎樣,這是第一次組織這樣的高對抗性訓練賽事,也将是第一次完全打開訓練場屏蔽磁場,然而他們對高磁場帶來的幹擾的計算錯得離譜——感謝老阿列克謝那個蠢蛋。好啦,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的漏洞,唯一一個能讓你出去的漏洞。”
他一邊嘗試解開你左手的束縛環,一邊條分縷析:“訓練場的束縛磁場是借用四個不同的教會的法器構建的,在東北角因為共鳴偏差有一個漏洞,你在一小時後動身,打通東北角雜物間西側的牆,就可以直達訓練場,在那兒提前隐藏好。一個小時十分鐘以後比賽開始,但是你的對手喜歡提前十分鐘到場熱身。你要在場地束縛沒完全打開的時候偷襲他,并在三十秒之內結束戰鬥。不要殺死他,但要讓他失去戰鬥力。今天你只會有這一個同類出現在這一層,這一戰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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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總是耗時最長的,後面的就快起來,他現在開始解右手的:“三十秒後他們會發現你并開啓束縛磁場,然而我已經将整個巴別塔的基礎用度回路與其關聯,總之整個巴別塔在二十分鐘內會有一次五十倍的深淵氣息爆發,除了你和你的同類以外沒有誰能夠動彈。”
然後是左腳:“在這二十分鐘內,傳送法陣會因為缺少能源無法使用,你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是在他力量消散前吞噬掉這一層你的那個同類。二十分鐘以後塔內能夠活動的就只會有你們十九個了,你會感應到他們的位置。只有你沒有束縛環,你應該可以輕松的吃掉他們。”
然後是右腳:“地下一層以下的人,因為長期侵染深淵氣息,已經不知不覺惡魔化,你都可以吞噬。地上的,你只要殺掉就好了,不過也一樣,一個都不能留。你要往西南走,不要去人類的市鎮,徑直去瑪莎沼澤,那裏物産豐富人煙稀少,你應該可以活下來。”
然後是脖頸:“這裏有一支應激試劑,你在比賽之前三分鐘注射它,能夠讓你小小爆發一兩天哦,缺點是今後十五年你都只能使用部分的惡魔能力。這裏面唯一的問題就是,你現在實在太弱啦,而你的對手是今年的第一——估計有人在搗鬼——你就算注射了它也十有八九打不過,唉呀。”
最後他這樣說:“所以在這之前你有一個小時完成一件事,在我力量消散前吃了我,這下咱們的計劃就萬無一失啦。哦,現在還有五十五分鐘。”
他完全不顧你哭着說希望和他一起走,或者他走你留的提議,告訴你他已經給自己注射了過量的肌肉松弛針劑:“只對人有用,對你無效哈。”
“我是走不了的啊。”
“我怕疼啊,你待會兒動作最好快一點兒,別磨磨唧唧的。”
“這顆晶石裏有我這五年最最牛逼的科研成果,你可得給我把它傳下去。”
“我看你平時的進化趨勢,吃了我應該智力上有點長進,哈哈。”
“對了,我在這塔裏留給你一個禮物,現在不準你拿。咱們打個賭吧,你要是恢複力量以後回來找不到它,就得幫我做一件事,把……”
“乖……聽話……”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失去了意識。
用人類的話描述那天之後發生的事,你活生生吃掉了你的老師,吃掉了你另十九個同類,吃掉了地下所有開始惡魔化的人類,殺死了地上所有無法施法、不能動彈的法師與學徒,屠盡了巴別塔,毀了人類文明的奇跡。
可對你來說,那就是你最後一次和從前一樣,完美地完成了他給你的作業。
那天之前,你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就是死也不眨眼。那天之後,你發誓總有一天要再回到這裏,找到他留下的東西,然後無論那是什麽都要和他對着幹。
你之前多愛他,之後就多恨。
你就靠着這個樸素的願望百般掙紮着活過了剛離開塔的那幾年。
你臉上神色照常,心裏卻随着回憶慢慢填滿難以排解的怨恨,竟一邊和雅蘭說話,一邊趁他不注意扼住了他的咽喉。深淵氣息照拂下你們的力量此消彼長,他沒有多少餘力反抗你,只一會兒就出氣多,進氣少。
“老師從來沒有跟我說起你,不然第一次見面我就該把你認出來。他一定很想保護你。你說,我要是在他的畫像下面殺了你,他會不會很傷心?”
可你看到他生理性的眼淚分泌出來,不知怎的想到他曾為你那樣子地哭過,到底松了手,去吻他的眼角,吻他紅腫的脖頸。
“別哭啦,咱們都是被那狠心的人抛下的。”
“他那樣聰明的人,一定放在一個只有我能拿到的地方。”你抱着雅蘭喃喃自語。
啊,還真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