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傳播
第51章 傳播
幾個主流媒體的記者已經離開了杜葉青的別墅,剩下還有五六輛車圍在大門的門口。杜葉青的手機早就關機了,連陳墨的手機都開始響個不停,最後只能調成靜音。已經到了晚上十二點多,外面的雨早就停了,別墅客廳還開着暖氣,杜葉青躺在沙發上,蓋着毛毯,已經一個多小時,呼吸平穩,但是陳墨知道他沒有睡着。
陸醫生那邊調查的結果已經出來,他的兩個助手從書房裏面搜出了竊聽器,當事人對此一無所知。陸醫生住在郊區的獨門獨戶的樓房裏面,帶了單獨的停車場,他和杜葉青兩人每次都是開車過去,怎麽可能這麽巧被狗仔遇到?以陸醫生的人品,也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陳墨一點睡意都沒有,坐在椅子裏面,看着杜葉青平和的臉,忍不住緊緊地握住了手機。房間裏面非常安靜,溫度不高不低,幹燥又溫暖。牆壁上的大挂鐘發出了很輕的滴答滴答的聲音,偶爾能夠聽見有風聲從外面呼嘯而過。他就這麽坐在這個安靜又舒适的房間裏,而他愛的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被中傷、被污蔑,卻什麽都做不了。陳墨緊緊地握起了拳頭,一拳捶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陳墨有些苦澀地笑了一聲,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個家世比普通人顯赫一點的大三學生而已,連怎麽獨飛都沒有學會,一無所有,又憑什麽想把杜葉青圈在自己身邊、讓他的眼裏只裝得下自己?
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顯示的是陸醫生的名字。陳墨拿着手機走到廚房裏面,拉上了拉門,聽見電話那頭道:“這次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我也有很大的責任在裏面,我可以幫你們什麽嗎?如果需要做什麽聲明,或者需要配合調查一類的事情。”
陳墨語氣有些冷,說話方式還保留着基本的禮儀,道:“醫生回想一下,您的患者裏面有和青哥接觸過的嗎?或者有患者是做記者行業的麽?”
那邊一下子就沉默了。
陳墨皺起了眉,心中一動,道:“這已經是違法的行為了,你大可不必有心理負擔,如果不是,我們也絕對不會張揚出去。”
陸醫生嘆了一口氣,道:“我這裏倒的确有一個記者患者,有一次和杜先生在客廳裏面見了面……”
陳墨的瞳孔縮了一下。
從廚房裏面出來的時候,杜葉青換了一個姿勢,側着身子,臉朝外,眉頭緊緊地皺着,呼吸有些粗重,沒有安全感地蜷起了整個身體,總算是真的睡着了。陳墨在沙發前單膝跪下,小心地伸出食指,輕輕滑過沙發上的人的鼻梁。明星這個工作有一半決定在臉上,常年精細的保養讓杜葉青的皮膚非常好,眼角還沒有任何細紋的痕跡,神态裏面卻帶了揮之不去的陰影。陳墨不舍得把手放下,湊過去輕輕吻了一下杜葉青的嘴角。
杜葉青不知道夢見了什麽,整個人都縮了一下,往後退了退,唇角緊緊地繃了起來,額頭有冷汗滲出,嘴裏低低地夢呓着:“快跑,別管我,要掉下來了!……快跑,我讨厭你,離我遠一點……”
陳墨驚訝又痛心地發現杜葉青的眼角泛起了淡淡的水光,但很快就被控制住了,還沒有凝結成水珠,已經在空氣裏面蒸發了個幹淨。陳墨伸手想把他從噩夢裏面推醒,後者卻又很快安靜了下來,臉埋進了毛毯裏,眉頭稍微松了一點,似乎睡得更深了。
陳墨看了很久很久,伸手把毛毯往下撥了撥,讓他能露出鼻子睡得更舒服一點,手指輕輕摩挲着他的下嘴唇,輕聲道:“我還在等你的回答。”
杜葉青沉默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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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兩點不到的時候,陳墨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別墅,上了助手的車,親自去了總部公司。
杜葉青再醒過來的時候,客廳裏還是跟睡着時一樣,亮着柔柔的落地燈,只有厚重的窗簾後面透出的一點光證明已經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的一角,閃光燈立馬從四面八方圍堵了過來,逼迫他把窗簾放下。
時間是早上七點半,哪裏都看不到陳墨。桌上的碗筷已經被收拾好了,冰箱裏面也像魔法一樣重新裝滿了足夠他吃一個星期的新鮮食物,沙發邊的茶幾上留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等我回來”幾個字。杜葉青微微皺眉,嘗試着打開手機,未接來電的提示音很快就像打開的水龍頭一樣沖了出來。
足足響了快五六分鐘的未接來電提示,最後顯示來電數目是203,絕大部分都是陌生號碼,裏面還夾雜了很多熟人的名字,宋茗、楊鈞林、梁涼、沈蓮、倪寧、陳羽……杜葉青心驚了一下,僅僅是一個晚上,消息已經擴散得這麽快了麽?
他上了一下幾個門戶網站,主要的新聞報道已經全部撤掉了,風平浪靜,看不出來什麽。等到點進微博裏,熱門話題的第一個就是“杜葉青蘭鳶母子關系”,第二個就是“一夢三十年”,再點進去貼吧和天涯這種論壇的地方,首頁幾乎被這個話題占掉了半壁江山。
豔星、影帝、私生子、愛恨情仇,合在一起就是一部可以供無聊群衆消遣的大戲。難怪一個晚上過去了,外面的記者反而越來越多了起來。
杜葉青麻木站着,非常驚訝自己的大腦還保持着原有的冷靜,一條一條長帖往下翻,翻完之後甚至毫不猶豫地選擇打了倪寧的電話,問她:“水軍雇到了麽?”
倪寧的聲音有些疲憊,聲線卻是繃得緊緊地,道:“随時都可以,只是我們要怎麽反應?這可不是……唔,不像桃色緋聞那樣好弄。”
“就說是電影炒作,對比電影宣傳時候給的故事簡介,把新聞爆料裏面的那些‘知情人透漏’的心理治療說成電影布景,可以适當的暴露幾張海報。只要主流媒體都沒動靜,沒有後續的追蹤報道的話,熱度不會持續太久。”
倪寧道:“那你和蘭鳶的……關系,要否定嗎?”
杜葉青沉默了十幾秒,道:“避開吧,這個沒什麽好否定的,我就是豔星的兒子,就是私生子。”
“……”倪寧在那邊怔了好久,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都變了,小心翼翼地,“你那邊情況還好嗎?”
杜葉青恩了一聲,倪寧又叮囑了幾次讓他冷靜一點,不要做出過激的事情來,似乎是因為不安,又啰啰嗦嗦地說了很久才挂掉電話。杜葉青把手機重新放回桌面上,在客廳裏走了一圈,又重新把手機拿起來,猶豫着,給陳墨打了個電話。
陳墨的手機是關機的。
這讓杜葉青稍微有一些不安,但考慮到他們兩人接到的電話的強度,也可能只是單純的沒電了。杜葉青在客廳裏呆了一整個上午,随便給自己做了一點吃的,也沒什麽胃口,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倒在沙發上,聽着挂鐘在牆上滴答滴答的聲音。
陳墨那雙總是不見底的幽深的眼睛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裏面,那雙眼睛執着又期待地盯着他,形狀性感的薄唇倔強地抿着,緊緊地拉着他的手。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說:“青哥,我想跟你一直走下去。”
杜葉青覺得自己有些中毒了,但是不想把自己救回來,任由陳墨帶着自己往下沉,沉到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去,直到外面所有的世界都與他們無關,只剩下他們緊緊相握的戴着戒指的手。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嘴角浮起了淺笑,不知覺中已經開始輕輕轉動起左手上的戒指,直到他随手扔在地上的手機又一次嗡嗡地震動起來,把他從短暫的幻境裏面拉了出來。
來電人是楊鈞林。
問的也無非是現在情況怎麽樣,有沒有吃東西,冰箱裏滿不滿,需不需要幫忙,接的好幾個電話都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和蘭鳶的事情,好像生怕刺激到他一樣。杜葉青有了一點厭倦的情緒,無聊地“恩”了幾聲,任由話題陷入死角。楊鈞林的呼吸很粗重,好一會,突然道:“對不起。”
杜葉青問了一聲怎麽了,他道:“您幫了我這麽多,我現在卻……卻什麽都做不了。”
杜葉青心裏有了些許的暖意,聲音柔和了下來,道:“這跟你沒有關系,都會過去的。”
挂了電話,杜葉青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楊鈞林的話還殘留在他耳邊,突然讓他心裏咯噔了一下。
楊鈞林會這麽想,那麽陳墨呢……?他現在又在哪裏,做些什麽?
這個想法讓他的心髒有些不安的跳了起來,又打了一次陳墨的電話,依然是關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