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胖子被說得很沒面子,沖他們叫道:“他今天偷餅幹,明天說不定就偷錢包了,不教訓的話,你們的東西也會被偷,你們看,他還讓他的幫兇咬我。”
他亮出被松鼠咬過的地方給大家看,但根本沒人在意,大家更喜歡看他的同伴上竄下跳地追松鼠的戲碼。
那幾個人長得都挺壯實的,但偏偏折騰不過一只小松鼠,眼看着就要抓住它了,被它尾巴一甩,就鑽空子跑掉了,大家看到最後,紛紛發出喝彩聲。
胖子更來氣了,只好讓沈玉書看自己手腕上的傷。
“我被咬了,看大夫要花很多錢的,你讓這小癟三賠錢,這事就算了。”
孩子那麽小,怎麽可能有錢賠他?再說傷口最多是蹭掉了一層皮,這擺明了是訛詐。
沈玉書看看孩子,小孩眼睛淚汪汪的,更顯得可憐。
被胖子怒瞪,他吓得躲去沈玉書身後,結結巴巴地說:“我們不是故意要偷東西的,我餓了,花生也餓了,我看他們要把餅幹丢掉,就偷偷拿了一塊……”
“小癟三你還敢胡說八道!”
胖子指着小孩就罵,要不是沈玉書擋着,他大概就直接動手了。
沈玉書不想跟這種市井無賴浪費時間,他掏出幾張鈔票遞過去,說:“這是醫藥費,別再為難他了。”
“就這麽點啊,我這傷要看很久的……”
沈玉書作勢收回,胖子立刻閉了嘴,把錢奪了過去,又去叫他的同伴。
小松鼠抓在一條纜繩上,沖他們龇牙吱吱叫,胖子氣得去晃纜繩,被同伴攔住了。
他們幾個人追一只松鼠追得呼呼直喘,還被大家看笑話,早就不想待了,見錢到手了,就趁機拉着胖子離開。
附近有不少看熱鬧的人,他們走得太急,撞到了一個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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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長得白皙瘦弱,整個一只白斬雞,胖子欺軟怕硬,把所有火氣都撒在了他身上,沖他罵罵咧咧了半天,直到那人不斷賠禮道歉,他的心情才轉好,昂頭揚長而去。
沈玉書擔心巡捕找孩子的麻煩,也塞了點錢給他們,那些人原本就懶得管閑事,拿了錢,做個順水人情,教訓了小孩幾句後,就離開了。
看熱鬧的人也陸續散了,白斬雞被胖子撞到,又被他大罵,卻不生氣,還一直低頭哈腰地賠禮,直到胖子走了,他才站直身子,混在人群裏往前走去。
背影很熟悉,沈玉書心裏微微一動,擡步追了上去。
小孩子叫他,不見他回應,只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小松鼠看到,立即從纜繩上滑下來,跳到孩子肩上,陪他一起。
沈玉書沒有馬上叫住白斬雞男人,而是保持相同的距離跟着他,就見他慢條斯理地走了一會兒,來到沒人的地方,這才靠在船舷上,手向外伸出。
借着微弱的光亮,沈玉書看到他手裏拿着的東西,他再沒有懷疑,跑過去,朗聲問道:“你經常玩這招丢東西的把戲嗎?”
男人回過頭來。
他一身青色長袍,頭發略長,整體往後梳理,臉上戴着圓形黑框眼鏡,鼻子下還留着兩撇小胡子,乍看去不認識,但沈玉書确定自己沒有認錯人。
“侍應生……”稍微停頓後,他又追加,“小偷。”
男人左右看看,又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像是在問是不是在叫他。
沈玉書沒好氣地說:“就是你,雖然你化了妝,但我記得你的背影,你就算……”
“不要說我化成灰你也認得出來喔,我跟你可沒那麽多深仇大恨。”
男人開了口,正是清晨沈玉書聽過的那個聲音,清亮、溫和、帶了動人的磁性,還有狡詐。
這果然是個狡猾的家夥,所以抓賊一定要抓髒。
他的目光落在男人還搭在船舷外的那只手上,撲過去想奪下。
但還是晚了一步,在他撲上去的同時,男人手一松,沈玉書就見錢包在空中轉了個圈,垂直掉了下去。
他急忙探頭往下看,夜黑水深,哪裏還能看到錢包的蹤跡?
“啊哈,您在找什麽呢,先生?”
耳旁傳來慵懶的詢問聲。
沈玉書回過神,這才注意到他只顧着搶東西,導致把對方壓在身下,還是以一種很暧昧的姿勢。
那人眨眨眼睛看他,眼鏡片後的眼眸滿是清澈又無辜的神采。
要不是兩次……呃不,算上他自己的那次,該是三次,要不是三次看到這家夥偷東西,沈玉書想他一定會被騙過去的。
他冷冷道:“當然是錢包,那錢包是胖子的,剛才被你偷來的。”
“你在說什麽啊?哪裏有錢包?”
剛才還有,只不過現在錢包已經在海裏了。
“比起這個,先生你看是不是先起來?我快被你壓得喘不上氣來了。”
好整以暇的話聲在耳畔響起,伴随着熱熱的氣息,沈玉書臉頰微紅,慌忙站直身子,跟小偷拉開距離。
“你在同一天裏非禮了我兩次。”
蘇唯保持靠在船舷上的姿勢,嘴角輕輕翹起,“如果你真那麽饑渴的話,我不介意奉獻,前提是你出的錢要夠多。”
又敗了一局。
沈玉書氣憤的同時,又不得不佩服對方的機敏,看着小偷臉上無可奈何的笑,他在內心告誡自己不可以急躁,否則就正中這家夥的圈套了。
“開個價吧。”他平靜地說:“不過要先把你的僞裝去掉,我讨厭留小胡子的男人。”
沒想到沈玉書會這樣說,蘇唯微微一愣。
這次他臉上的苦笑不是裝的,站好後,先摘了眼鏡,又扯下小胡子,笑道:“這還真有點為難了,畢竟賣身不是我的本職,等我想好了價碼再跟你說吧。”
沈玉書的身後傳來輕呼聲。
原來是那個小孩跟了過來,他看到蘇唯的變裝,驚訝得雙手捂住嘴巴,大眼睛不斷地眨動,踩在他肩上的松鼠也做出相同的動作,看起來很滑稽。
他們的反應就是最直接的贊美,蘇唯的虛榮心得到了小小的滿足,笑吟吟地看向沈玉書。
沈玉書出手相助時,他一直站在人群裏觀望,沈玉書身上有股正氣,這種氣場在現下的時代裏是很少見的,所以沈玉書會幫孩子,他并沒有覺得奇怪,但他沒想到沈玉書會認出自己。
看來還是輕敵了啊。
“你好像還忘了摘假發。”
沈玉書歪頭查看蘇唯的頭發,這動作帶了點孩子氣,放在他身上感覺很不協調。
蘇唯噗嗤笑了,“用這種口氣質問別人,好像不太禮貌。”
“有人會對小偷講禮貌嗎?”
“那不叫小偷,叫俠盜。”
蘇唯伸出食指在眼前擺了擺,卻換來沈玉書不屑的哼聲。
他只好聳聳肩,放棄了解釋,說:“頭發是真的,我只是染了墨水。”
“別有新意。”
“謝謝,不過真相是我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
蘇唯沒有被當場抓包的慌亂反應,他舉止謙恭,臉上堆着笑容,卻因笑得太完美而流于世故,讓沈玉書聯想到了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