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希望在人間。”
同一時間,在同一艘客輪的不同的客房裏,沈玉書說出了相同的話。
發現了蘇唯的偷盜行為後,沈玉書曾想過請客輪上的巡捕幫忙,可是那些人開口就要小費的嘴臉讓他很失望,這種巡捕只是擺着當好看的,讓他們去捉賊,還不如他自己來。
于是他畫了簡單的頭像,拿去詢問工作人員,正如他猜測的,大家告訴他船上并沒有這樣的服務生。
接着他又去了乘客聚集較多的場所打聽,但結果并不樂觀。
原以為這麽長的旅途,小偷的長相跟發色又特殊,可以輕松找到,沒想到他問遍了各個場所的人,都一無所獲,那個相貌俊美又古怪的男人在突然出現後,又離奇地消失了。
那麽,最後只剩下一個可能性,小偷變裝了。
閱讀大量推理小說的經驗這樣告訴沈玉書,他跑回客房,照想象重新繪制了小偷可能變裝的形象,再拿去公衆場所詢問,但依然沒收獲。
沈玉書不可能知道,蘇唯是半路掉在船上的,并且掉在平民住的大通鋪裏,為了不引人注意,他經常換服裝跟發式,偶爾還易易容,今天蘇唯是把他跟沈傲混淆了,才會露出真面目。
所以等沈玉書去平民客艙詢問時,已經是下午了,這次很順利,他很快就問到了那晚見過蘇唯的人。
聽完那人添油加醋的冗長講述後,他問:“你确定他是憑空掉下來的?”
“确定确定,那晚很晚了,門都上了鎖,我們大家在摸牌,就聽轟隆一聲,他就躺在地上了,衣服頭發都很奇怪的,我們還以為出了賊。”
那個人的确是賊沒錯。
“後來他就失心瘋似的爬起來跑了出去,我們趕緊翻看自己的行李,還好沒被偷,沒多久他又跑了回來,問了我們好多奇怪的問題,他當時的眼神啊動作啊,就好像被鬼上了身,頭發也是青綠青綠的,很可怕,我們也不敢刺激他,就老老實實回答了他的問題。”
“他都問了什麽?”
“問我們是什麽人?這是哪裏?是公元多少年?我也不懂什麽公元,就告訴他這是民國十六年,他就更傻了,呆在那裏好半天沒做聲,接着又哈哈哈地笑,你說這不是有病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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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做了什麽?”
“他用這顆珠子跟我換了套衣服。”
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裏面放了一顆桃型珠子,珠子是粉紅色的,被他的手掌捂住後,卻散出淡藍色的光。
“那家夥說這是夜明珠,哈哈,當我傻子啊,不過它挺好看的,我就換了,拿回去逗兒子。”
沈玉書要過去仔細看。
珠子很輕,看不出是什麽做的,但它會發光,應該是表層塗了某種物質,就像夜間看到鬼火,其實是磷産生的。
他起了好奇心,拿出一個大洋提出交換,那人二話不說就換了,還生怕他反悔,換了後飛快地跑掉了。
沈玉書拿着桃形珠子反複細看,發現珠子上下有穿孔,用繩子穿一下的話,可以讓吊墜來用,但是除了飾物外,他看不出這東西的用途,便作為證據收了起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無意中,沈玉書一貫信奉的座右銘再次跟蘇唯重疊了。
雖然沒有順利找到人,但收獲還是很大的,沈玉書對這個結果很滿意,他在餐廳裏喝了下午茶,又拿着畫像繼續打聽。
在正常人看來,這是很無聊的行為,可沈玉書卻不這樣想。
錢丢了是小事,船票也可以加補,他只是想靠自己的能力找出那個小偷,如果說被明目張膽地偷竊讓他氣憤的話,那打聽到的消息則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想知道小偷到底是什麽人,他所謂的連福爾摩斯也推理不出來的身分又是什麽。
一天時間就在詢問中過去了,傍晚沈玉書選了家中式餐廳吃晚餐,他點了餐,拿起圖像正觀賞着,外面傳來嘈雜聲。
透過窗戶,他看到一個小孩子飛快地跑過甲板,他身後還跟着幾個大人,再後面還有巡捕。
有熱鬧看,很多好事者跑出了餐廳,沈玉書也跟了出去。
小孩沒跑多久就被抓住了,為首的是個穿馬褂的胖男人,他把孩子堵在船舷的角落裏,指着他叫道:“你個小癟三,皮癢了,敢偷老子的東西!”
男孩大約七八歲的年紀,頭上戴着看不出原有顏色的鴨舌帽,衣服上東一塊西一塊的沾着污漬,不過他的臉蛋圓圓的,眼睛又大又亮,如果洗幹淨的話,應該是個長得很可愛的小孩子。
被一群人堵住,小孩很害怕,拼命往後縮,被胖男人扯着衣領揪過來,又對跟來的巡捕說:“就是這個小癟三,快抓他!”
幾個巡捕沒動,大概覺得沒什麽油水,所以比起抓人,他們更樂得看熱鬧。
胖子急了,拽着小孩往巡捕那邊拉。
小孩扯不過他,眼看着被拉了過去,忽然胖子嗷地叫起來,就見一個小東西從衆人身上竄過來,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接着又飛快地跳上船舷,爬到了纜繩上。
胖子握着手腕大叫,小孩想趁機逃跑,被他的同伴抓住了不放。
不過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那個突如其來的物體上。
原來那是只松鼠,它的個頭比普通松鼠要小很多,竄上纜繩後站穩,還故意沖胖男人龇牙,一副嘲笑的樣子。
它的模樣太滑稽,衆人被逗得哄堂大笑起來。
難得看到耍把戲的,周圍的人越聚越多,胖子的面子過不去了,見巡捕不幫忙,他只好讓同伴去抓小松鼠,他則卷起袖子,揪住小孩,揚起巴掌就打。
小松鼠被追得四處亂竄,顧不得幫孩子,眼看着胖子的巴掌就要打到他臉上,卻半路被人攔住了。
胖子擡頭一看,見是個穿西裝的男人,個頭頗高,手勁也很大,他的手腕先是被松鼠咬傷,接着又被攥住,疼得擠眉弄眼,但就是沒辦法把手抽出來。
“你、你他媽……”胖子要罵髒話,但是看看男人的氣勢,他只好改為,“你想怎樣?”
“有話說話,動粗是不禮貌的行為,尤其是對一個孩子。”沈玉書松開了手,說道。
他其實不想多管閑事,可是看不過幾個大人欺負一個小孩。
聽了他的話,胖子眼睛一瞪,叫嚣,“孩子怎麽了?孩子偷東西就不犯法了嗎?”
“他偷了你什麽?”
“一塊餅幹。”
胖子說完,周圍傳來一片噓聲,他急忙又豎起兩根手指,“啊不,是兩塊,兩塊。”
沈玉書還沒說話,人群裏已經有人看不過眼了,紛紛說:“切,兩塊餅幹而已,至于追着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