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節
着那光,似是在思量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對面的人說了話。
夢境與焉中斷。
千手柱間睜開眼睛,昨晚睡着之前在看的那本書已經滑到胸口。他伸手将它合起堆在床頭,繼續思索着那從來不會繼續的夢境。
又一次、斷在這個地方。
"……哪怕再多一點細節也好啊,真是……"
他嘀咕着,嘆了口氣。
這時候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不一會兒他的弟弟就不耐煩地抱着手臂出現在門口:
"大哥,大家都在等你。"
"我昨天睡晚了……"
柱間一邊說着一邊爬起來,沒注意摞在床邊的書,結果那些本就摞得相當危險的書山眼看就要倒下來,他手忙腳亂準備去扶--而這種時候人為的挽救一般都只能起到反作用。轟然一響,各種大小書冊就這樣紛紛倒了下來。
扉間嘆了口氣,從這一團混亂中抽身下了樓:"--我們先吃吧。"
這個早晨似乎注定了沒辦法平平安安地度過。
難得柱間因了假期從研究室回來,可以和家人好好吃頓早飯,但卻先是因為夢境而睡過了頭、再從那一堆混亂的書裏中抽身出來之後,仍然是國中生的弟弟們已經去了補習。
本來以為同樣放假的扉間大概會在--結果卻被唯一留下的父親告知,閑不住的弟弟早已經出去實習了。
"在村裏嗎?"柱間放下飯碗,感到相當不敢置信。
"鎮上的觀光協會。" 佛間一邊說着一邊将手裏的報紙翻了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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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扉間會做的事。
柱間想着,端起了味噌湯的時候就聽見佛間繼續問着:"所以你的論文寫得怎麽樣了?"
"還在寫。"聽出來父親的潛臺詞是"什麽時候回來繼承家業",柱間壓住嘆息道。
"我年紀也大了,正考慮着退休呢。"佛間有意無意地道,"一把年紀還要跑來跑去做法事,也是相當辛苦啊……"
"父親你還不到五十吧……"柱間小聲道。
"啰嗦!"千手佛間把報紙撂了一拍桌子,"雖然可能去了大城市你就看不起南賀鄉了,但是……"
就在眼看着這對話要進入老爹訓斥兒子的日常慣例的時候,門前響起了招呼聲:
"請問有人嗎……?"
二
"和尚就要懂得除靈嗎……"
低聲抱怨着,柱間擡頭看向了這座位于深山中的老宅。一路走來都是林間,細細的小徑并不比獸道寬闊許多,陽光穿不透茂密的枝葉,只灑落些許的微光在被着青苔的石上。顯然此處已經無人造訪很久了。
他到這裏來的原因還是早上那突然的訪客--對方在南賀鄉這邊是張生面孔,規規矩矩地穿着銷售人員慣穿的西裝,多少有點格格不入。遞過來的名片上,印着地産經理人的頭銜。
"這件事其實有些難以啓齒……其實是我公司名下的一處房産,因為靈異事件的傳聞一直賣不出去,所以……"
"那您可找錯地方了。我們這裏不過是一般的佛寺而已。"佛間顯然是覺得有些好笑,"若不是做法事的話,還請回吧。"
"其實我們也請過一般的除靈師,但顯然效果不佳……"中年男子頭上冒汗,不由拿出手絹擦了擦,然後又低下頭去,"如果可以的話,還請您援手一二!"說這從懷中掏出禮金封,向前推了一推。
"不不不,就算勉強也……"
"您要是不答應的話,我只能去找南賀神社那邊了。"
"什麽?"
佛間的面色驟然沉了下去。
柱間扶額,已經知道後續的情節會是什麽發展了。
南賀鄉有一家南賀神社,神主是宇智波田島;還有一座南賀寺,住持則是千手佛間。神社和佛寺明明是不挨邊的,但是兩家的父親卻不知道為什麽彼此看不上,莫名其妙兩家就好像形成了某種奇怪的宿敵的關系……雖然倒也沒有幾個人會認真對待這種事吧,兩個大家長倒是較勁地不得了。
"您這樣想就不對了。說起除靈這種事,果然還是要依靠法事和正信吧!"
--這樣一口答應下來了之後,佛間轉身就把這件事推給了回來度假的長子。
"這種事就應該年輕人做……嗎。"
嘆了口氣,柱間擡起頭看着這宅子的大門。
住在這裏太安靜,也太寂寞了。下了巴士之後又沿着林間小道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到這宅院,很難想象誰會住在這裏,也許會是那種隐士--或者作家啦藝術家什麽的。聽那公司的人說這裏原來還是戰國時候武将的別院……也不知道是為了賣房子的噱頭還是別的什麽。
柱間想着,下意識推了一下門。出人意料地是,本來應該上鎖的門卻被輕易推開了。他怔了怔,還是走了進去。
出人意料地,庭院中正站着一個青年,即使在夏天也仍然穿了件長袖的黑色襯衫,頭發不服帖地翹着。他雖然正背對着柱間,但那身影柱間絕對不會認錯。
"斑?"
他喚出老友的名字。已聽到背後門響的青年不急不緩回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柱間,才哼了一聲:
"原來他們還是去找南賀寺的人了。"
"你最近回來了呀。"柱間幾步走到他身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我以為你這個假期還在東京。哎呀,真是好久不見了……"
"……"斑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沒有接下寒暄的意思,而是轉回頭去看着面前的建築。柱間也不以為忤,繼續問着:
"房地産公司是怎麽跟你說的?"
"說是房子裏面有奇怪的東西。……本來這也不是神主能管的事情,但是他們一說要去找寺裏的和尚,我父親就同意了。"
"啊哈哈,彼此彼此。"柱間一邊說着一邊看了看這住宅的樣貌。這建制倒是相當有年頭,和他參觀過的武家宅邸相當類似,難得這許多年過去仍然在不斷的翻修下留存了當年的樣式。斑倒似已經觀察過了,率先走了進去,于是柱間也跟了上去。
房子似是清掃過,很是整潔,角落裏還放着驅邪的鹽堆,但并沒有什麽異常的狀況,除了老房子特有的陰森感外,一切看起來正常得很。他們一一檢查過所有的房間,最終回到了面對着庭院的起居室之中。
"這裏景色不錯啊。"
将外面擋雨的隔扇全部打開之後,柱間感嘆着在緣廊上坐了下來。和房屋不同,長久疏于整理的庭院荒草萋萋,好似将山野的一角納入其中,顯出些荒疏的意趣。他凝視這景觀,慢慢被某種強烈的既視感所侵入。定然是在哪裏看過吧……這種感覺,大概也只是心理上的錯覺罷。
斑顯然對庭院沒什麽興趣。他在榻榻米上坐下來,看了看四周:"今天晚上肯定要留宿在這裏,看一看情況。要是沒什麽東西,明天就去告訴那家夥。……真不知道那公司是怎麽想的。"
柱間聽到這話,于是側過身來,認真地看着老友。
"真懷念啊,上一次我們這樣外宿還是在修學旅行的時候吧。"
斑擡了擡眼睛,似是不以為然。
"那時候晚上說鬼故事的你還記得嗎?大家都吓得要命的時候你已經在一邊睡着了……"
"……是你們講得太爛了。"
"你從來不怕這些倒是真的。"柱間回憶着過往,相當懷念的樣子,"感覺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斑了。自從去了東京之後。"
斑的臉色有些沉下去。他低頭整理背包中的行李。
"我聽說斑開了自己的公司。已經不準備回南賀了嗎?"
"誰知道呢。"
"啊哈哈,說得也是。"
柱間一臉輕松。
但無論是白手起家的創業者還是埋頭寫論文的年輕學者,在這與世隔絕的所在也褪去了社會所賦予他們的外衣,和年少的自己相差仿佛。他們兩人坐在這古老的房屋裏,說着過往的事情和現在的事情(雖然大多數時候,柱間是說的那一個而斑只是在聽),任由聲音打破了這許久的寂靜,仿佛可以用人聲來祛除安靜中所産生的鬼魅。
有時候,斑覺得他們彼此熟識很久了,又像是從未熟識過。
三
他們的孽緣從小學時候就開始了。
雖然兩家的父親持之以恒地不待見對方,但是說實話,南賀鄉就那麽大,小學只有一個班,斑和柱間基本是低頭不見擡頭見。兩人一樣聰明,學習優秀,雖然算不得品行上佳(斑顯然有種不服管理的桀骜氣質),亦是學校老師津津樂道的好學生和南賀鄉那一代的"別人家孩子"。和他們父親對立的立場相反,兩人的關系相當好,據說是小時候一塊兒對着南賀川打水漂建立起來的深厚情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