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石頭都見過血。”
斑看向柱間。那一刻他也許看出了柱間的些許猶豫,卻并沒有直接詢問緣由。他問着,漫不經心一般:
“柱間,你認為,會有完全停止争鬥的一天嗎?”
那一刻,千手柱間和宇智波斑都沒有意識到,這句問話将會把他們引向迥異的歧途。注視着平和的街市景觀,柱間只是一如既往地、抱持着他不曾更變的樂觀,道:
“啊啊,那一定會到來的。”
其之十
在度過一個漫長的冬季和春天之後,直角懸崖下的村落已經建好了。火之國的大名送來了正式的文書,委任新的忍村成為火之國唯一的忍村。這在整片大陸之上,還是未有聽聞之事。這村子被命名為木葉之裏,而其首領——作為保護着火之國的忍者的首領——被稱呼為火影。
第一任火影乃是千手柱間。
很多年後往事都已經磨滅而不複被人記憶:忍者們慣于隐身黑暗之中,并不會将自己的歷史編纂成冊,這似乎是經過戰國時代之人的一種習慣,那些經歷了太多厮殺和喪亂的老人們在提到過往之時總是閉口不言,仿佛話語只會扭曲往事,對他人的評論不過是對逝者的亵渎。或許這正是他們的一種智慧:比起讓歷史成為權術家手中的武器,不如讓往事皆盡沉入忘川之中。
不去言說是好的。畢竟一件事情總有千種是非曲直的面相,取決于觀者的立場和視野——那時候每一個千手的忍者都像他們的首領那樣放下了過往的仇恨嗎?那時候每一個宇智波的忍者都自願服膺于往昔宿敵的領導嗎?他們是否擔憂過和平會磨損忍者的價值,又或許血與火的戰争已經讓他們感到了發自內心的厭倦?他們究竟是已經慣于聽從領導者的所有命令,還是在那表面下隐藏着自己的好惡呢?
這一切沒有人知道。
留下的只有影岩上的雕塑,在時光中沉默無言地俯視着昔年的村落。
柱間帶着遠方的手信來到宇智波宅的時候已是傍晚——當上火影之後少有地、在結束了一天的會議和公務之後天還沒有完全黑下去。斜下的夕陽在街道上鍍上了一層橙紅色的光影,恍然之間整條街都像是沐浴在燃燒的焰光之中。那是一種微妙難言的錯覺,就仿佛他走進的并不是往日的木葉,而是空有其表、內裏卻實際不同的另一重世界。
但好在他很快找到了斑。
斑一個人坐在屋裏,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卷軸,似乎全部精力都被上面佶屈聱牙的字符所吸引去了。在柱間走進庭院的時候他便頭也不擡地道:
“我以為你已經忙得沒有空過來拜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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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抱歉。”柱間雙手合十做了個道歉的姿勢,“完全沒想到會忙成這樣——希望今年過去就會好了。喏,這是從砂之國帶回來的特産。”
“什麽東西?”斑皺起眉頭,一臉不信任的樣子。
“某種棗子。據說很适合下酒。”
斑挑了挑眉,抱怨着“沒見過這麽狡猾、來喝酒自己也不帶上些的客人”,但最終兩人還是坐在廊下喝酒了。
森林裏的夜晚總來得更早些,即使淺藍的天上仍浮着火紅的雲,院子的光也漸漸黯淡下去,于是身邊之人細微的表情都模糊進暗藍的天光裏。然則斑是不太喜歡電燈的——盡管這比往昔便利許多,但他似乎厭惡那恒定而毫無變化的光亮,又或許那對于宇智波敏感的眼睛來說太過刺目。但新的一切總是和往昔不同,即使庭院留有幾分舊日的景觀,那也不再是他們往昔和家人共度朝暮的場所了。
于是柱間幫斑倒了些酒:“這裏還住得習慣嗎?”
“隔着一條河,能有什麽差別?”斑說着,拈起一枚棗子來吃。那棗子似乎是曬幹又腌制過的,褐色的外皮上能看到凝固的糖粒,咬起來的口感近似凝固的蜂蜜。斑顯然相當中意這種甜味,仿佛身體周邊的氣氛都柔和下來。
“說得也是。”柱間說,不由得有些高興,“那就好那就好。”
“聽說你前一陣去探望權作了。”
“啊,權作先生身體能康複真是太好了。”
“總算是撿回來一條命。”
斑淡淡地說。那一次老人受的傷令他一腳踏入死國,若不是千手家的醫療忍者也許這條命便救不回來了。所幸那一次叛亂雖然因宇智波而起,但托賴權作的奮不顧身和斑的活躍,反而令兩族的關系更為接近——一起戰鬥這件事情總是最容易促進忍者間的互相信任的。
“現在總能讓受過傷的忍者們有更好一點的待遇……”柱間說着,“醫院已經蓋好了,所有的醫療忍者都會到那邊去輪流值班,而且以後要成立忍者的小隊,将醫療忍者平均分配到每次行動中……”
“我可不用。”斑又拈了棗子來吃。
“你好像對醫療忍者有很深的偏見啊,斑。上次也是,受了傷之後都不知道包紮一下……”柱間很是頭疼地道。
斑嗤了一聲:“你不是幫我治好了嗎?
但是我卻不能一直在你身邊。
這句話幾乎到了柱間的嘴邊,最終卻沉默下去了。斑顯然已經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了這句話。
“也是,火影自然不可能和我一起行動……你認為我在意這種事情嗎?”
柱間久久地沉默着。那一天他曾經在直角懸崖上說過的話如同一道無形的牆壁橫亘在他們之間,似乎阻斷了所有言語的可能。但是斑卻依然緊逼過來,眼神鋒銳而直接:
“你認為我是這樣氣量狹小的男人嗎?”
“不是這樣的。”柱間立刻反駁道,“我只是——”
“你只是對我說了不能實現的事情?在扉間提醒你的那一刻你就應該知道最後的結局,但是柱間,你要警惕,那些今天在你身邊的人也許有一天就會背離你。人永遠是軟弱的、搖擺不定的;”斑放松了姿勢,他轉向漸漸籠進黑暗裏的院子,“他們看不到可能的危險而沉溺于眼下的安樂,那個指出危險的人反而會被群起而攻之……”
下一刻他的膝上多了一點力道。柱間将手放在他的膝頭——一個克制着自己不去過分親密的姿勢。
“斑……”
他念出老友的名字,猶如一道虔誠的祈禱。
“這一次你可以相信我們。”
斑注視着他的神情異樣地顯得遙遠。那很奇怪:明明男人就坐在柱間觸手可及的位置上。
“我從來都是相信你的。”斑極其平靜地道,就好像他确實看見了被柱間遺忘在黑暗中的某樣東西,“但是——你也有看不到的東西,柱間。”
這不是第一次了。
無論是年少在河邊的時候,後來在高天原的小屋之中,在談判的地方又或者之前在和斑的戰鬥中——每一次在他覺得他已經抓住了斑的時候,男人就會脫離他的凝視遠遁而去,形成一個新的、柱間所不了解的形象,就仿佛他從來不曾理解過斑一般。
然而在他們所走過的這許多的年歲裏,柱間都是緊緊地抓着他們最初的夢想向前走去的。他堅信着他們只是短暫地走上了岔路、卻最終必将殊途同歸,因為在斑那堅不可摧的自我武裝之內,存在的是一顆并不曾被時間和逆境所磨折的、溫柔的心。
這種信心自始至終從未動搖過。
唯獨,他總是沒有足夠的、可用以挽留斑的籌碼。
“你不能這樣。”
柱間低下頭,聲音嘶啞。
“你不能總是這樣……自己一個人決定,然後丢下我。”
斑的表情變了些。他伸出手覆蓋在柱間的手上。
“我沒有離開的意思……喂,柱間。”
男人反手抓住了他的手。常年裹在手套裏的手顯得極其蒼白,但卻有力而溫暖。下一刻對方湊了過來,漆黑的眼中隐然流轉着一點血紅的光。他極近地凝視着柱間,然後輕輕觸了觸他的臉頰。
“……這不像你。”
柱間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斑,就仿佛身體上的密切無間能成為對于未來的某種預示。
“是我的錯。”他承認着,“我太着急想要留住你……但這對于你可能只是一個負擔。……答應我,如果你發現我做錯了什麽,一定要告訴我。”
“那不是你的錯。”
斑短暫地說。他同樣伸手擁住了柱間,甚至并不比柱間的力道更輕一些。下一刻,柱間拉開了距離,然後親吻了斑。
那是無聲的請求、挽留和誓言——他所拙劣于用語言所表達出來的一切。他們都被這世界塑造得太過強硬而無法輕易地将包裹在重重盔甲下的心袒露出來,于是身體之間的事情反而變得簡單而直接,就好像這樣便能填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