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倒了些酒。
“別想了。”
他對好友、同時也是對自己說着。
“只要聽族長大人的就好了,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嗎。”
“我沒有告訴泉奈萬花筒寫輪眼的事情。”
這是權作坐下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斑放下筆,折起案上的信箋:“您為什麽突然這樣說……”
“畢竟他先來問過我啊。”宇智波的家老嘆息着,“事态演變到今日這般地步,老夫亦覺得很是對不住吶。”
“泉奈有時候比我還要固執。”斑平平地道,講到泉奈名字的時候也并沒有什麽起伏。權作看着斑,一時無法确定那張面容是一直以來所熟悉的面容,還是被悲哀所重新塑造過:在斑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令他感到本能畏懼的東西。
就像男人已經決定了什麽。
于是他選擇了更為和緩的話題。
“佳代叫老夫來勸勸你,她說你已經好幾天沒有吃什麽了……”他說着,将手中的飯團向前推了推,“前面還有更艱難的時間。多少吃些罷。”
斑笑了一下。
“您來這裏并不是為了讓我吃東西吧。”
這話便有些銳利了。權作估量之前的人也并不會得到更好的待遇,估計斑還看在他們有親戚關系的份上禮貌了一些。他沉吟了一下,道:
“大概我要說的話,和之前來拜訪的人差不多吧。”
“是因為缺乏勇氣,”斑挑了挑眉毛,“還是因為不能再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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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眼前就有更為平緩的道路。”權作緩緩道。于他的本心而言,他認為斑的提議或許更好——忍者是戰鬥集團,尋找下一個戰場是應有之義;但大多數的人并不會如此去想。戰争已經延續得太長,鮮血流淌得太多,在這看到和平的曙光之時,人會本能地尋求自我保全的辦法。更何況……他在心裏嘆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今天新近送來的信函:“這是千手家議和的文書。”
“……又寄來了嗎。”
“而且許多人也知道這件事了。”
斑點了點頭。他的樣子像是反而釋然了。
“千手柱間果然還是那個樣子,天真而愚直。棘手的是他的弟弟扉間……哼。”
權作驚疑不定地看着斑:“你這是?”
“我還有沒做完的事情。”斑說,将桌上的信遞到權作面前,“這樣去接受結盟和投降沒什麽區別,必須要讓千手知道宇智波的力量才可以。”
“喂……你不會是想……”
“之後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斑斬釘截鐵地道。
權作張了張嘴又合上。他似乎想問斑到底在想些什麽,最後也只是以近乎粗魯的動作抓起了面前的信箋。
“我暫時替你保管它。”權作說,聲音有些顫抖,“最好是……不要讓我有打開它的機會。”
斑不置可否。他的臉在屋中的光線裏顯得非常蒼白。并且遙遠。
斑夢見了小時候的事情。
真是奇妙,人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的事情,卻會以夢的形式潛回眼下的時光。那個夢裏他站在河邊,身邊是一臉沮喪的柱間(對了,那時候的柱間還留着個奇怪的蘑菇頭)。那時候他還足夠直率,直率得想要試圖去安慰另一個人。
唯一的辦法……大概就是不和對方隐瞞任何事情,并跟對方喝結拜酒。但這是不可能的事。*
因為沒有人能夠看穿別人真正的想法。*
他們一起看着在平緩的河面上躍動着的石塊。他聽見柱間問着:
有沒有……讓彼此誠心對待的方法呢?*
夢境被突如其來的響聲所擾動了。他睜開眼睛,聽見院牆外輕微而紛雜的跑開的腳步聲。
像是一群孩子。
他坐起身來,才意識到自己伏在案上睡着了。大概是因為姿勢不怎麽舒服,才做了這樣奇怪的夢……他站了起來,推開門走到緣廊上,看見庭院裏落進一塊捆紮了布條的石頭。
他俯身拾起了它,展開來。那上面用炭條寫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拜托了族長大人不要搬走
“……真是,小孩子啊。”
他低聲地道,忽然彎起了背,手指幾近痙攣地顫抖着。那種劇烈的痛楚又來了,但這一次卻并非是什麽病症。他放任布條落在地上,反射性地幹嘔着,但空空的胃裏什麽也沒有。
真正引起惡心感的東西是沒辦法被吐出來的。
真是難看啊……
斑想着,挨過這一陣疼痛才緩緩直起身。對面的樹上不知何時落下一只黑色枭鳥,無聲無息地注視着他,像是從常世所返回的幽靈。斑注視着它,并不畏懼,反而感到某些隐秘的欣慰。
明日,他和柱間将會有一戰。
而那便是他們最後的一戰了。
其之八
柱間早晨看見一只黑貓從他面前慢悠悠地晃過道路。被扉間說着“有急事”而叫到族中開會的地方的時候,木屐的帶子斷掉了。坐進椅子裏的時候,他用了許多年的茶杯無端端裂成了兩半。
“……我感覺今天一定會發生什麽特別糟糕的事情。”
柱間不可避免地消沉起來。好在他這種消沉的毛病也不是一日兩日,至少無論是扉間還是千手桃華都已經可以熟視無睹,甚至毫無同情地将從大名那邊送來的文書遞給了他。
“确實是不太妙的事情。”扉間雙手抱胸,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居然連你都這樣說了……”柱間恢複了正襟危坐的姿勢,伸手展開文書。看着看着,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最終他合上文書,看向屋中的千手一家的精英們。
“你們認為如何。”
“火之國的大名已經開始想要處理忍者了。”千手桃華說,“他非常聰明,直接命令我們去制伏宇智波,而他可以從中坐收漁利。”
“這确實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
“但是如果我們什麽也不做的話……”
“難道大名會攻擊我們嗎?”最年輕的千手按捺不住,“我們剛剛幫他打贏了戰争!”
扉間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天真。”他冷冷地環視着屋中的所有人,“在雇傭的合約之下,大名利用我們,我們也利用大名。忠誠只在規約的限度之內才有意義。”
“扉間,也不要說得這麽嚴厲吧。”柱間出來打圓場,“火之國的大名想要立威,這是他的立場。但是,”他話鋒一轉,“我們不能接受這種無理的任務。”
“您是怎麽考慮的呢?”桃華問。
“讓宇智波和我們站到一邊。”
“大哥!”扉間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都到這個時候了,您還在說着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柱間卻并沒有像平時那樣屈從于扉間的正論:“在這件事情上我從來都是認真的。結盟的文書昨天已經派人送過去了。”
扉間立刻用嚴厲的目光掃視了一遍屋中。坐在窗邊的某個年輕忍者頓時心虛地轉過了視線。
“扉間,我以為我們已經談論這件事情很多次了。”柱間說。他少有地斂去了笑容,因而顯得異常嚴肅起來。
如果熟悉千手柱間這個人,很多人是不會意識到他便是冠有“忍者之神”這個名號的男人——和他的威名和武功相比,千手柱間為人顯得太過溫和了,尤其是扉間為了不批公文或跑出去賭博等事嚴厲訓斥兄長的景象并不希見,有時候千手家的年輕忍者們都覺得自家的族長大概就是一直這樣沒什麽威嚴的。
但是扉間是知道柱間固執的樣子的。雖然一直以來,他覺得柱間所執着的東西并沒有道理——如果僅只是追求和平,那麽森之千手可以找到許多比宇智波一族更為适任的同盟;但柱間卻那樣執着地将平息戰争和與宇智波結盟聯系在一起,就好像不是那一族——不是那個人就不行。
這沒有絲毫道理。
他憤憤起來,想要說些什麽,但柱間已經先一步舉起了手制住了他的發言。
“這不是因為宇智波。如果今天,大名要求千手剿滅的是其他的一族,我會做出同樣的判斷。如果火之國的大名只是畏懼這個忍族會造成不安的因素,那麽就由我們予以控制。如果是對方忍族內有人在策動戰争,那麽就去把這一個人殺掉。在戰争已經平息的此時,我們已經沒有任何必要再繼續厮殺了。”
他說得那麽篤定,一時之間所有人都被柱間的态度所懾服了,就連扉間也沒能再提出什麽意見。過了很一會兒,才有個年輕忍者極小聲地開了口:
“若是大名決定将千手和宇智波一并剿滅……”
柱間便和藹地笑了笑。剛才的殺伐決斷又重新隐匿在溫和的表情後面了:
“大概沒有人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吧。”
在事情決定下來之後千手桃華還是忍不住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