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然意識到,如果之後他們還有一戰的話,那也将會是他們之間最後的一戰了。
其之七
“……這是泉奈大人的意願。”
斑坐在房間的深處,整個人都籠在陰翳之色裏。誰也無法從那張臉上看出來他在想什麽,甚至悲傷和痛苦也早已被收斂起來,藏進那雙漆黑的眼眸深處。
在他和對面身為醫忍的老者之間,放着一只覆着密密的封印咒文的罐子。
“你們究竟瞞了我多久。”
“泉奈大人的話……大概是自從您和千手第一次談判之後開始。”老者說,“而我的話,則從十九年前就開始隐瞞了。”
斑略擡了擡眼睛。
“說清楚。”
“您是否還記得,泉奈少爺在五歲之前一直體弱多病?那便是血繼病的表征。如果不是夫人自始至終都疼愛着這個孩子的話,也許他一開始就要被丢棄了。您也知道罷,這就是宇智波歷來的做法。”老者平平地敘述着,他講着這些關于病痛和死亡的事情就仿佛一件最簡單的事實,“但是,對于每個孩子都要被‘忍者’的命運所奪走的母親而言,能有這樣的一個孩子在身邊,也許是一種恩賜吧。”
斑默然地聽着。他已經不太記得母親的事情了:那些柔軟的記憶太過遙遠,他懂事之後的時光似都是和刀劍乃至兵器度過的。
“在您十歲、泉奈五歲的時候,您的兄弟們在戰場上身亡了。當時夫人正有身孕,卻因為這個消息而早産了。”
“我記得。”斑低聲道,“她因為難産而故去了。”
“是,也不是。”老人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那時候夫人說,假如這條性命最終也要逝去的話,不如讓它至少去救一個人。”
斑一言不發。話語仿佛無意義地從他耳邊掠過去落入虛空。這一切到了現在難道還有什麽意義嗎?他所擁有的一切已經從緊握的指間滑落,再不複歸。
“那時候我問夫人,您為什麽要這樣做。她告訴我,因為斑是個害怕寂寞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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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閉上了眼睛。
“到了現在……”
他擠出這短短一句話,聲音嘶啞,仿佛不是他自己的。
“泉奈大人只是想将自己的力量留給您。他說過,您不會甘心永遠屈居于那個人之下。而他想要他的眼睛能夠見證您的勝利。”
斑久久地、久久地沉默着。
就在老人覺得今日斑仍然不會松口的時候,他聽到了斑那毫無起伏的聲音。
“那就做罷。”
宇智波火核發覺族中正湧動着某種莫名不安的氣氛。
自從泉奈大人因傷而卧病在床之後,這種不安就開始慢慢發酵了。雖然對斑而言,泉奈只是他的需要保護的弟弟,但是對于宇智波一族而言,泉奈卻是能将他們過分嚴厲而強悍的族長和一般的族人重新聯系起來的重要紐帶。即使是對于憧憬力量的一族而言,斑的力量也強得過分了,甚至有時會讓人覺得他已經超出了“人”的限度。但是只要看到斑面對泉奈時候的表情,就沒有人會懷疑他是一個溫柔的兄長。
如果能讓族長對着自己露出一次那樣的微笑的話,簡直是立刻死掉也甘心啊——至少火核絕對聽過族中的女忍發出過這樣的感嘆。
也就因此,在泉奈卧病之後,族中的氣氛便不由自主地緊繃了起來。送到斑那裏的公文一連許多天沒有動過,最後還是以權作為首的幾個家老站了出來,總算不致讓宇智波家陷入無人主事的困境。
但在戰事一路發展下去之後,斑的閉門不出便變得影響更為巨大了。如果沒有宇智波斑的話,就算是素來強大的宇智波一族也無法直撄千手柱間的鋒芒。反過來講,貿然就這樣離棄一直以來的重要雇主炎之國的話,宇智波一族作為忍者的名譽也會受損。家老們關起門來進行着仿佛沒有止境的會議,但是除了極少數的人之外并沒有人敢于離開族地奔赴戰場。
之後的宇智波會怎麽樣呢?火核不知道。他們這樣的年輕人作為忍者被養育長大,所受的教育就只是聽從族中的命令。如果需要出戰的話便披上盔甲奔赴戰場,如果需要殺人的話便舉起長刀,如果需要潛伏的話就脫去忍者的衣衫潛入人群——忍者便是這樣忍耐着、遵循命令活下去的人,就像他們的父親、他們父親的父親以及所有的先祖一樣。
但這世道終究是在變化了。
在屋檐下人們開始慢慢談論着:戰争像是要結束了。這片土地上将只剩下一個大名,那之後的戰火還能燒到何處呢?而沒有戰争的話,我們又要去哪裏呢?
“那可是千手家的雇主啊。”
他的父親坐在廊下,一面手裏編着繩子一面慢吞吞地說。
“現在看來,也許當初應該答應和千手結盟的。”
“……您當初可不是這麽說的。”火核多少有些憤憤——當初斑大人提出這件事的時候絕大多數人可并不是這個态度。但是他畢竟不能這樣直接去指責父親,因此只好什麽也不說。
他的父親低頭看着手中的繩子,好像那繩子比什麽都重要一樣,久久才說一句:
“那時候誰能想到呢。”
于是火核也沒法再說什麽了。
在炎之國大名切腹自盡的消息傳來之前,泉奈就過世了。幾乎所有的族人都去了他的葬禮,就連良久閉門不出的斑也來了。他裹在黑色的長袍裏,似乎有些消瘦下去,仿佛已經不是火核記憶中的族長,而只是之前那個宇智波斑的一抹殘影。
他站在泉奈的墓前,面無表情地俯視着他最後一個親人所處的方寸之地,那表情似乎拒斥着任何人的靠近一般。
“族長看起來好悲傷。”
火核聽見身後有人低聲說着。
“泉奈大人也是……好可憐。才不過二十四歲而已。”
“泉奈大人不在了話,斑大人一個人要怎麽辦才好呢……”
除了一兩個家老上前表示了吊唁之意,并沒有人敢于邁過那道無形的界限。宇智波的人都太過拙于言語了,火核想,但不說出來就沒辦法傳達到的事情,一定也是有的。那時候,他們又要怎麽辦呢……
可惜那天直到最後,他也沒能積攢起勇氣走到斑的身邊,說一點什麽。
而不好的傳言是在那之後慢慢傳開的。
——泉奈大人的眼睛被挖去了。
——是斑大人下令這樣做的。
——為了獲得更大的瞳力,斑大人奪走了兄弟的眼睛。
沒人确實地說出類似的話語,但是類似的傳言卻悄然在族人之間蔓延開來。有人也許會立刻斥責道“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但轉過身卻會悄聲和親近的人讨論着“那件事不會是真的罷”。
“那可是會引來災禍的事啊。”火核的父親憂心忡忡地說。
“哪有這樣的道理。”
“凡是奪去親人眼睛的人,沒有一個得以善終。神明不會寬恕這樣的事情啊……”
“這只是無聊的迷信。”火核終于按捺不住、大聲地道,“您要是在說那位做了同樣的事情的前家老——他孤獨終老難道不是因為沒有一個人肯去照顧他嗎?”
他的父親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并不再說什麽。
“而且,誰也沒有證據,說斑大人做了那樣的事情——”
“那就去用你的眼睛看看罷。你最近不是也長久沒有去主宅了嗎。”
“那是、那是因為——”
“我也希望斑大人不要因為一時的沖動而做出這樣的事情。”他的父親說着,又埋首于手中的繩子了。
最終第二天火核還是去了主宅那邊。因為家老會議改了地點的緣故,他已經很久沒有踏足主宅了。而一旦缺少了往來的人,原本不大的房屋也顯得分外空廓起來。火核忽然有一點後悔為什麽沒早一點來看看,但現在後悔也是沒什麽用處的了。
他在廊下和年老的醫忍擦身而過,那老人身上帶着一股不祥的藥臭,令他不由皺起了眉頭。他沒去在意這些,急匆匆地來到了斑平時所待的居間之外:
“斑大人。”
“火核嗎。”男人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進來罷。”
他應了一聲,行禮之後走了進去。
“我正想找人問一問近日的事情。”
火核點了點頭:“确實有很多事——”他說着擡起頭來,卻在看見斑的面容的時候僵住了。
男人的眼上正覆着重重的繃帶。
“斑大人……”
“怎麽了嗎?”
斑說着,嘴角似乎輕輕勾了起來。
火核聽見自己的心正在急速地跳動着。那些傳言從他的腦海中飛速掠過,一時之間他竟不知道如何是好。斑大人會做出那種事嗎?不,不可能。但是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