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2】
黑發男子把自己抛進柔軟的大床裏, 在寂靜的黑暗中一個人躺在床上喘息。
半晌後, 他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個字, “靠。”
手機響,黑發男子拿起來掃了一眼屏幕上的號碼,黑暗中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而後将手機扔在了一邊。
鈴聲大概一直響到了對方收到自動語音提示才安靜了,但信息鈴聲接踵而至。黑發男子費力地撈過手機掃了一眼——
“白清你丫的混蛋!老子的電話你敢不接!5小時之內你不出現在老子的視線裏,後、果、自、負!”
真是從标點符號裏就能感受到對方咆哮炸毛的樣子。
掃一眼屏幕上的時間,晚上18:57。
今天是白清和手機另一頭的人的生日, 再過5個小時,這一天就過去了。
白清将胳膊搭在額頭上, 苦笑, “不想你擔心啊, 安生。”
……
安生, 白清在噬魂街撿到的便宜弟弟。那一年,白清9歲,安生5歲。
白清打記事起, 腦子裏就有一條堅不可摧的常識——吃的, 要靠搶。
幾十輛垃圾車每天定時定點地來到外C17區, 向龐大的垃圾山下傾倒垃圾,而白清搶奪食物的戰場,就在這裏。
他在每天的食物争奪戰中受了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傷,然而戰果卻并不樂觀。
因為那時候的他太弱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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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小到只能在莫名其妙地挨了好多下拳腳後,撿一點食物殘渣。
那天, 白清帶着一身的腳印和擦傷,拿着一個破爛發黴的包子心滿意足地返回時,驀然看見一個瘦得脫形了的小豆丁可憐巴巴地站在路邊,他扯扯一個路過的小少年的袖子,張開嘴說着什麽,可貌似不到一句,小少年便不由分說地狠狠一把推開了他。
白清看見那個柔弱的小豆丁,倒下了。
可是那一幕是那樣的不真實——就像一個生命到了盡頭的機械娃娃,頹然散架壞掉了的模樣。
前邊的孩子一個兩個的走過,沒有人理他。白清看着小豆丁十分努力地想要重新站起來,卻是那麽的徒勞,就像垂死的掙紮。
白清走到小豆丁的身邊,順手把他拉了起來。正要離開,卻被小豆丁扯住了袖子。
白清停下,發現小豆丁盯着他手裏的破爛包子,然後擡起頭用一種極其渴求的目光看着他。
白清沒有像前邊的那個小少年一樣粗暴地推開他,但他同樣冷漠地抽回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在噬魂街這樣的地方,想要活下去,就要靠自己的雙手。想不勞而獲?哼。
之後的每一天,白清都能看見小豆丁。他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推開,一次又一次地掙紮着站起來,不知疲倦、不知死活地纏着那些路過的人索要食物。
每次白清走過他身邊,都會伸出手,把他拉起來。
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又過了一段時間,小豆丁只能趴在地上去扯路過的人的腳踝。然而噬魂街的人是沒有感情的。他拉他們的手,他們不過是懶得耗費體力才随手揮開。可如今小豆丁自己趴在地上拉他們的腳踝,沒人會客氣,都是直接用腳踹。
白清沒有跟他們同流合污。
他只是繞開了。
但繞開的同時,他的目光一直不由自主地粘滞在小豆丁的身上。他克制自己不去看,但小豆丁倒在路邊、像個破舊的布娃娃、似乎随時都會咽氣的畫面,哪怕只是瞥見一角,都會在他的腦海裏滞留很久。他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一種什麽感覺,他只是不停地想,下一次他來的時候,小豆丁還會不會出現在這裏。
大半個月後,小豆丁還是在那個地方,可是已經奄奄一息了。
“嗯。”白清伸出手,掌心裏托着一個不大的青蘋果。看樣子就很酸澀,酸澀到難以下咽。
可對饑餓到瀕死的人來講,無疑是無上的美食。
躺在地上的小豆丁動了動眼珠,将視線移到白清的臉上。
白清嘆了口氣,将蘋果掰成兩半,将其中一半遞到小豆丁嘴邊,“還能吃麽?”
小豆丁張嘴,“啊嗚”一口咬了一大塊,努力地咀嚼着。
“你……”白清盤腿坐在他身邊,想說什麽又咽了下去。他擡頭看看遠處哄搶食物的人群,再看看眼前形如枯柴的小豆丁,貌似也就4、5歲的模樣,還這麽小,他自己能幹什麽呢?貌似除了在這裏祈求施舍,确實沒辦法養活自己。如果去和那群“野獸”争搶食物,只怕死得更快。
吃了一半蘋果後,小豆丁貌似恢複了些力氣,伸出雙手抓着白清拿着另一半蘋果的右手湊到嘴邊,像只餓極了的小獸一樣啊嗚啊嗚地吃着。
自己是怎麽長這麽大的呢?好像沒人施舍過自己。白清看着小豆丁想。
小豆丁吃光了蘋果,開始抓着白清的手舔他手上的蘋果汁。
手指和掌心有些癢。白清抽回手,瞪了小豆丁一眼。小豆丁看着他,無辜地眨着大眼睛。
白清拿出一個葉子包裹的東西,在小豆丁萬分期待的注視下剝開——一條烤過的小白魚。魚不大,從魚頭到魚尾也不過成人手掌般長短。
白清拿掉魚頭魚尾,一點一點把肉撕下來,挑幹淨魚刺,然後喂給小豆丁。看見小豆丁一副餓急了卻又乖乖等待投喂的模樣,白清覺得他有點像某種可愛的小動物。
就這麽養着也不錯。有一瞬間,他想。
但下一秒他就警告自己,不行。畢竟他現在每天為了養活自己已經疲于奔命了。西北的迷蹤林裏雖說有很多天然食材,可是易取的,長得好的,早被身強力壯和有勢力的霸王們搶走了。所以自己跑去努力了這一天才只搞到了這麽一個酸果子和一條小白魚。更何況,春冬兩季,迷蹤林雖說也還有能吃的,但産量比起夏秋少了很多,也不好吃,所以很多人會囤積食物。小豆丁明顯不能成為他的幫手,只是一個拖油瓶。
而且,看這小孩的長相,估計等他長大了……
白清搖搖頭,專心投喂。
想那麽長遠做什麽呢?自己的明天是什麽樣還不知道。
……
日子就這樣緩緩地流逝着。
“要我說幾次,不許跟着我!”白清回頭吼完,看見吓得一哆嗦的小豆丁,頓時沒了脾氣。
小豆丁的小小身體因為過分緊繃而瑟瑟發抖,白嫩的小手指也在身前不安地來回攪動着,可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地倔強,俨然就是一副“我跟定你了”的模樣。
白清憋着一股氣瞪着他,幾次張嘴,卻終是什麽也沒能說出來,只是賭氣般地扭頭加快速度甩掉了小豆丁,然後下定決心再也不給他吃的了。
可他也不記得這樣的決心自己下了多少次了。
後來有一天,白清經常混跡的那片地域的孩子王終于欺負到了白清頭上。他們把白清從垃圾山上推了下去,看着他從滿是凸裸的鐵絲、碎玻璃、水泥塊的廢墟上滾落,拍手大笑。
白清覺得自己的身體被劃得好疼,可他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痛呼,身體就砸在了一塊穿插着鏽跡斑斑的鐵條的整塊水泥板上,一根鐵條貫穿了他的胸腔,而後另一個角度支楞出來的鐵條劃破了他的喉嚨。
他只聽見自己發出一陣漏風一樣的聲音。那聲音完全被其餘孩子的驚叫聲掩蓋了。
白清覺得很疼、很冷、眩暈、惡心。
他從來不知道,“難受”和“疼痛”,是可以達到這個程度的。相比起來,以前的那些摔傷、劃傷、化了膿的傷口的疼,都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他像個被鐵釺穿透的串燒一樣躺在水泥板上,盯着霧霭迷蒙的灰色天空,意識到,自己要死了。
他還很小,但他在噬魂街見過了太多人的死亡。只是,這麽快就要輪到自己了嗎?
白清費力地睜着眼睛盯着灰蒙蒙的天,卻感覺到光線逐漸黯淡了——他的視力在消退。言語難以描述的劇烈疼痛也仿佛被逐漸抽離了自己的身體——他的感覺在消退。可他的頭腦此時卻尤為的清晰,因為他只想着一件事——我不想死。
那願望就好像在純白的底板上用怵目驚心的血色書寫的大字,就好像在空曠的場地上不斷回蕩的萬人吶喊,就好像窮極一生不惜代價追求的信仰,熱烈、專注、迫切。
可惜,雖然白清還不甘地睜着雙眼,可他看到的天空,終究是黑了……
然而不知道過了多久,白清發現自己重新恢複了意識。
他把身體從串燒了自己的鐵條上拔.出來,拖着一路血跡離開所有孩子的視線,卻并未引起多大的騷亂——孩子們不懂這個,畢竟在噬魂街每天打得渾身是血,第二天又出來活蹦亂跳的混世魔王太多,白清沒有死,孩子們不覺得有什麽不妥,連談資都算不上。
只是漸漸的,孩子們都長大了,身形比白清魁梧許多的少年們發現,他們已經完全欺負不了白清了,十幾個人圍上去,先出了一身血的毫無疑問是白清,可白清不會倒下,倒下了也還能再爬起來,直到把他們打得一身血,甚至是打死。
少年們不再是懵懂的孩子了,他們意識到了白清的不正常。
少年們也開始逐漸進入大人們的勢力,會向大人們反映白清是個怪物。可是大人們不以為意。
白清已經有能力搶奪豐足的食物,所以也就不吝啬地分給同樣長大了很多的小豆丁。小豆丁在白清的投喂下,也不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雖然屢戰屢敗,但小豆丁仍舊锲而不舍地試圖親近白清。因為總被白清毫不留情地甩下,追也追不上,所以小豆丁知趣地不靠白清那麽近,卻一直在白清的視線所及範圍內晃蕩。
少年們意識到小豆丁跟白清是一夥的,欺負不了白清就想找小豆丁的麻煩出口惡氣。可小豆丁跟白清一夥,換言之就是,小豆丁是白清罩着的。所以懼攝于白清淫威的少年們又遲遲不敢下手。
但總有那麽一些熊孩子,自己想做壞事不敢做,就叫大人來撐腰。所以噬魂街上真正的妖魔鬼怪們來了,他們以一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模樣圍追堵截驚惶的小豆丁,并在這個過程中興致盎然。
因為,像小豆丁這樣長相可愛的小男孩,在噬魂街的“市場需求”可是堪比女人的。
“砰!”
破舊的鐵門猛然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生鏽的合頁跟着發出“吱喲”一聲怪響,嘴裏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躺在大樓天臺吹風的白清聞聲扭頭,就看見了向着自己驚惶奔過來的小豆丁。
和跟在他身後的一大串尾巴。
小豆丁大步奔過來,撲通跌跪在白清身邊,緊緊抓着他的胳膊眼淚汪汪地看着他。
流氓們停下了腳步,跟在後邊的少年指着白清對打頭陣的大人說,他就是那個怪物。
大人看了白清兩眼,挑挑橫亘着傷疤的短粗眉毛,滿臉鄙夷地問道,“小子,名字?”
白清壓根兒沒理睬,只是坐起來皺眉看着面前抖得篩糠一樣的小豆丁。
有一滴淚,“啪”地落在了白清的手背上。剛落下時有些溫熱,又迅速地冷卻了。但白清覺得,好像有哪裏被灼燒了。
他将視線從手背移到小豆丁的臉上——這家夥……哭了。
真難看。
明明每次看過去,小豆丁都是笑着的,有點傻,有點蠢。但是……很好看。
“老子問你話呢!你他媽是聾子?!”大人不耐煩,拎着鋼管氣勢洶洶地逼近。
白清也很不耐煩地啧了一聲,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跪在自己腳邊的小豆丁自言自語到,“真麻煩。為什麽我要保護你?”
話雖這麽說,腳下卻是一步跨上前,将小豆丁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白清:“大家活着都不容易。你們走吧,我不想動手。”
帶頭兒的大人被眼前瘦弱少年的嚣張語氣激得一怔,幾秒後才冷笑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七八個兄弟,一群人一起“哈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白清站在那冷眼看着他們,安若泰山,無動于衷。
“怎麽着?說你胖你就喘,有人說你是怪物你還真就嚣張起來了?”那人嘲諷地笑了一聲,舉着鋼管就沖過來,“他媽的老子今兒個就叫你見識一下什麽才是真正的怪物!”
……
“咔啷”一聲,不停滴血的兩根鋼管從沾滿血跡的雙手中自由落體,在水泥地上滾了兩下,因為粘稠血跡的阻礙,迅速靜止了。
白清靜默地伫立在滿天臺的血跡和七倒八橫的屍體中,渾身浴血,猶如羅剎。
他撩起眼皮看向跪坐在那呆呆地看着這一切,仿佛整個人都吓傻掉了的小豆丁,心裏沒來由地墜了下去。
他害怕自己了吧?
他會逃離自己了吧?
自己又要……無牽無挂、行屍走肉一般地活着了吧?
白清慢慢垂下眼睑,正欲移開視線的時候,卻看到小豆丁那雙還染着淚花的黝黑黝黑的大眼睛動了。四目相接,小豆丁對着他露出一個閃着小白牙的笑容。
還是那麽傻,還是那麽蠢,但是……還是那麽好看。
就好像此前的每一次,他“無意中”把視線落在在自己視野範圍內晃悠的小豆丁身上時,都發現小豆丁似乎一直在注視自己。小豆丁看見白清看自己,就好像難得被主人臨幸的小狗一樣,笑得一如既往的、歡快明朗。
“剛才人多沒看住,跑了一個,估計最近會有很多麻煩,你自己找個地方躲躲。”白清說着,拖着一身血跡從小豆丁身邊快步走過,推開天臺的鐵門離開了。
白清說的麻煩來的很快,他離開廢棄大樓才走了半條街就被一群人給堵了。白清重傷在身,不想做無謂的打鬥,掉頭就跑,可對方明顯不想放過他。
而這一次,白清方才領略了什麽才是真正的“魔鬼”,不是他們夠厲害,而是他們夠瘋狂。
白清被活捉了。他們用粗麻繩将他的四肢和脖子固定在臺面上,然後用9根粗大的鐵釺分別貫穿了他的手腕、腳踝、肩膀、肚子和大腿。他們用小刀一刀刀地割他的肉,将滾燙的水淋在他身上,一根根地敲斷他的骨頭……總之,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
他們狂笑着,享受着這種前所未有的變态的施虐快感。白清慘絕人寰的慘叫是他們的盛宴,白清痛苦扭曲的表情是他們的興奮劑。他們就像是小孩子發現了新玩具一樣的興奮,而這個新玩具是如此的耐用。
當白清意識到自己痛苦的反應會火上澆油地激發這群魔鬼無窮無盡的施虐欲望後,他開始學着隐忍。到最後,魔鬼們發現無論他們做什麽,玩具都沒有任何反應,哦,不,皺皺眉頭,就是最大的反應了。
于是魔鬼們厭煩了。
不給反應是麽?那留着你的眼睛鼻子耳朵舌頭還有什麽用?魔鬼們殘忍地從白清身上挖掉了它們,把他當做一個沙包扔在那裏,每天例行的“巡視”後回來繼續他們的“盛宴”。
每一天都過得像一年那麽長,每一秒都是那麽難熬。
白清想過死。
可是他死不了。
很久以前,他懂得活着的艱辛,可他還是想活着。
現在,他更懂得了活着的艱辛,但他有些退縮了。
只是,在每次意識模糊的時候,白清都會想起小豆丁。如果自己就這樣死了,小豆丁怎麽辦呢?他那麽沒用,連吃的都搶不到……還很有可能會被……
啊,又在想沒用的事……自己會怎麽樣,還不知道呢。
一周後,當惡魔們發現白清身上那些早些時候的傷口有愈合的跡象,那些被挖掉的器官有重新長出來的趨勢時,他們不再是興奮,而是驚惶了。而他們驚惶的結果,是将白清活生生的肢解了,然後将他的屍塊扔在廢墟堆上,放火焚燒。
說到底,他們不過是想要證明,不死之身,是不存在的。
因為他們不想讓它存在,所以它不該存在。
“這次,是真的要死了?”白清用那空洞的眼眶裏新長出來的半大的眼球盯着自己散落在四周的屍塊和蔓延過來的火勢,兀自想着。
經過這幾年,白清對自己異樣的身體大致有了一些了解——他并沒有金剛不壞之軀,挨打了會疼,受傷了會流血,吃錯了東西也會拉肚子……他想,或許自己只是擁有很強的自愈能力,并非死不了。
而且他也沒強到能夠瞬間自愈。所以這一次,怕是無力回天。
頭上滋滋地響着,白清知道那是自己的頭發被高溫烤焦了。
或許這只是一個漫長的夢。白清閉着眼睛想。否則怎麽會有自己這樣的怪物?身體的其他部分像一團死肉一樣被大火焚燒,僅剩的一顆殘缺不全的頭竟然還可以正常思考?燒吧燒吧,或許當這顆頭失去意識,他就可以從夢境中醒來了。
白清閉着眼睛等死,卻聽到了異樣的響動。
他睜開眼,驀然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穿越熊熊大火向着自己——的頭沖過來。
白清看着小豆丁抱起自己的頭顱穿越大火,把自己的頭輕輕地、端正地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之後,又迅速地轉身沖進大火裏……
白清望着那被火光吞噬的小小身影,第一次有了想哭的感覺。
他擔心、他生氣、他憤怒……可比起這些,占據了他最多的情緒竟然是,開心。
他看着那個小小的背影一次次地往返于大火中,漸漸地燒光了頭發、燒破了衣裳、燒焦了皮膚……
他看着那張原本精致可愛的小臉在火舌的暴力摧殘下一點點變得扭曲猙獰,而從小豆丁眼眶中落下的淚水,卻還是那麽晶瑩,剛落下的時候溫熱,然後變得冰涼,卻還是灼傷了白清。
滂沱的大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下起來的,和小豆丁的淚水混在一起,噼裏啪啦地砸在白清的臉上。嘩啦啦的雨聲讓小豆丁的哭聲聽起來特別的沒有依靠、孤單、無助。白清想抱抱他,可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他想說幾句話安慰他,可是他的舌頭和嘴唇還沒有長出來。他想最起碼轉轉眼珠示意小豆丁自己還沒死,可天知道他這能模糊看見景象的眼珠目前是個什麽模樣。
白清第一次感覺到心碎。
他盯着灰蒙蒙的雨天,想那時候自己說的“為什麽我要保護你?”
如今,答案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