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1)
【9】
春光乍洩的大好天氣, 沈家莊園裏賓客滿堂、熙熙攘攘, 觥籌交錯間一片歡聲笑語。男人們穿着剪裁得體的西裝, 女士們穿着婀娜多姿的禮服,映着滿園的鮮花,伴着叮咚的噴泉, 俨然一場上流社會的酒宴。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在那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掩藏和堆砌着多少黑與血。
今天是沈家二女兒和一念堂堂主的訂婚禮宴。
沈家歷史悠久,根基深厚, 在文家崛起獨大之前,一直是“三雄”之一。只可惜沈家的現任家主魄力不夠, 跟其他的二雄一樣, 沒能抵得過文家的強勢崛起。說是韬光養晦, 但說白了就是實力不行, 被文家壓着也只能憋着。
而一念堂則是近年來道上迅速崛起的一個新興勢力。不,應該說,是一個“神不知鬼不覺”冒出來的新興勢力。在一念堂一夜之間統領了東城十五區之前, 根本沒人注意過這麽一個勢力。但是當人們看到的時候, 一念堂已然是個不可小觑的龐然大物了。老板們各自派人去查這個一念堂的來頭, 發現也沒什麽特別,就是靠着不斷的黑吃黑膨脹起來的。只不過,在一念堂足夠成為一個龐然大物前,它做到了真正的韬光養晦——沒有人注意到無數的小幫小派已然被一念堂逐一吞并,直到那一天它們整齊劃一地改成了一念堂的名號。
所以, 今天的這場訂婚宴目的實在太明顯不過——聯姻。而地點選擇在了女方的沈家,自然是在向道上彰示這場聯姻中的主次關系。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沈家尚且算不得“中落”,不過是被文家壓着一頭,新興的一念堂再怎麽強勢,總還要敬着沈家三分的。
大家津津樂道的是,不知道這沈家和一念堂的“契合度”達到了什麽程度,別又是一念堂搞的一出黑吃黑的大戲。如果真是這樣,腳跟還沒站穩就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一念堂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想必今後會好戲一出連着一出。但如果雙方真的契合度很好,這道上,怕是要變天了……
所以,雖然文老板下命令從來不給理由,但顧言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這次的任務目的是什麽。不管兩家是真的聯姻成功還是一念堂吞了沈家甚至是被沈家反吞,都不是文老板願意看到的結果。
唉,訂婚禮宴上死了父親,這沈家二小姐的命也是慘了點兒。但是沒辦法,誰叫你那親爹幹着跟文老板一樣的勾當呢?顧言優雅地端着一杯紅酒,鎮定自若地談笑風生間踩遍了沈家每一處可以作案的地點。可結果不是很樂觀,比起到處都有的保镖和眼線,更讓顧言感到棘手的是遍布每一個角落的攝像頭,完全沒有死角。
莫念對于文老板的特殊性就在于,別的殺手第一要務是完成任務,而莫念的第一要務卻是,不能暴露身份。
遠程狙擊點顧言早就找好了。可是這莊園中人來人往,障礙性極大,一槍不中,就等同于徹底沒了機會,所以他才要以身犯險,進入沈家莊園看看有沒有什麽貼身暗殺的機會。
雖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看到這天羅地網的架勢,顧言還是很惆悵。
也是,好搞的話,文老板也不會動用莫念。
修長的手指似敲擊鋼琴的黑白鍵一般輕輕地敲打着窗棂,斜射進來的陽光将身姿挺拔的青年身形鍍上一層淺淡的光暈,趁着那略顯憂郁的眼神,美好得不堪觸碰。
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從三樓下來的沈家小公主轉過樓梯緩臺,望着伫立在窗邊的美男子,呆了。
男子偏頭,彎了眉眼淺淺一笑,輕輕颔首。其優雅、其風度、其貌美,仿若嫡仙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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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回過神,一改蹦蹦跳跳的模樣,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拎着裙邊,緩步走下樓梯,頗有大家閨秀的姿态。
“你是誰家的哥哥?”小公主揚起臉看着比自己高了一頭不止的美男子,“怎麽獨自一人在這裏?”
男子拿出一張繡金名片,十分有禮地遞給小公主,“方世清。家父出差在外,未能親自前來,特命我備了一些薄禮代為道賀。只是……呵,我不善言談,只好躲在這麽一個清淨之處,卻不想,唐突了沈三小姐。”
小公主的雙頰飄上一抹緋色雲霞,波光潋滟的大眼睛流露出按耐不住的喜色,“你認得我?”
“這莊園之中,如此嬌小可愛、明豔動人的,自然只有沈家三小姐。”
小公主被哄得開心,一轉身靠上窗子,“我看你并不是‘不善言談’,嘴上跟抹了蜜似的,甜得很~”
男子失笑。
小公主從窗子裏看了看樓下莊園裏跟準姐夫挽着雙臂,四處應酬客人還笑得一臉甜蜜的二姐,臉上的笑突然落寞了幾分。男子看在眼中,卻并未多話。
生養在這樣家庭裏的女子,雖然兒時錦衣玉食,長大後卻多半會淪為“政治”的犧牲品。若是娘家強悍還好,否則……
“三小姐,失陪。”男子突然說了一句,便轉身下樓。
小公主站在窗邊,對于男子的突然離去有些錯愕。
男子下了兩節樓梯,回身指了指自己方才站的地方——窗邊的牆角,“想看窗外的風景,還是站在那個位置比較好。不然很容易成為靶子。”
說完,他勾勾嘴角,笑得雲淡風輕,一手插着褲兜,邁開兩條長腿眨眼間就消失在樓梯轉角處了。
小公主愣了片刻,似是猛然意識到什麽,從窗子向外四處看,可貌似并沒有找到她想找的東西。于是立刻轉身拎着裙子往樓上跑,還大聲喊着,“雲哥!雲哥!我爸呢?!”
變故就出現在這時!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長空,而後莊園裏似炸了鍋一般,女人的尖叫聲和男人的怒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穿過窗子,重重地擊打着小公主的耳膜。剛跑了一半臺階的小公主立刻反身撲回窗邊,只見莊園裏一片混亂。花架被撞倒,桌上的美酒點心散落一地,片刻之前還都人模狗樣的賓客們正無頭蒼蠅般抱頭鼠竄。沈家的人在努力地維持秩序,但很顯然,情況已經不在他們的控制範圍內了。
發生了什麽?!
男人的一颦一笑浮現在腦海,小公主現在滿腦子只有四個大字:遠程狙擊?!
那被打中的是誰?!剛才的男人和這件事有什麽關系?!
“三小姐!”被叫做雲哥的男人一把将小公主拉離窗邊,“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快,送小姐回去!”雲哥吩咐手下。
“方世清!去找那個叫方世清的!他一定知道什麽!”
而此時假扮成方世清的顧言早已經趁亂離開了沈家坐上了計程車。中途下了車确定沒人尾随後,換了自己的車,一路狂飙到君臨酒店——那個他事先踩好點的絕佳狙擊點。
不想讓門童引導停車浪費時間,顧言直接把車停在了路邊,連車門都不鎖,下了車就是狂奔。結果路過酒店停車場的地下出口時,正好一輛銀色跑車出來。跑車的速度其實很慢,離顧言也有相當的一段距離,但車主還是開了雙閃,晃得顧言睜不開眼睛。顧言擡起一條胳膊擋着眼睛跑了過去,暗暗罵了句SB,懶得搭理。
所以,他沒能看到車主嘴角彎起的那一抹暧昧弧度。
“先生您好,請問您……”迎賓小姐訓練有素地微笑着起身。
顧言喘了口氣,從兜裏掏出證件往臺上一拍,打斷迎賓小姐的話,“4312-4315、4412-4415、4512-4515,這幾個房間的開房記錄,拿給我看!”
這幾個房間,是狙擊千米之外的沈家露天莊園的絕佳地點。其中,以4414號房間的角度最佳。而這間房已經被顧言用另一個身份預定了。
迎賓小姐愣了愣,拿過證件仔細看了看,恭敬地還給顧言,“好的,劉警官您稍等。”
證件不是僞造,而是文家有這個能耐。顧言一手叉着腰,慢慢地平息着因為劇烈運動而不穩的呼吸,眼睛卻盯着大門的方向似是要看穿每一個進出的人。
“一樓大廳只有這一個出口?”他随口問着。
“是的,劉警官。還有其他六個應急通道,不過平常是不開放的。但是,還可以從客房直接降到地下停車場。”
離開總要先退房,被這種固定思維禁锢住的顧言一怔,莫名就想起了方才的那輛銀色跑車。
“劉警官,這是清單。”另一位迎賓小姐将打印出來的信息交給顧言。顧言掃了兩眼,咬着牙忿恨地捏皺了手中的紙。
[房間號:4514]
[入住者姓名:莫念]
[證件號碼:000009687234]
[入住時間:2133年4月17日 10:32:57]
[離開時間:2133年4月17日 14:43:29]
(其他信息略)
14:43:29。不就是剛剛!那輛車果然就是!
顧言覺得自己快氣炸了。
“對這個人有印象嗎?”顧言指着清單上的“莫念”問。
四位迎賓小姐湊過來一起看了看,其中三個搖搖頭,剩下的一個突然紅了面頰有些羞澀到,“哦,這個4514房間客人的入住手續是我給辦理的,所以有印象。他戴了一副墨鏡,擋住了大半張臉,但還是能看得出來,應該是很年輕的。應該……也很帥氣。聲音也超好聽~!”
“啊!那個人呀~”
“嗯嗯!感覺超級帥呢!”
“啧。”顧言不耐煩,突然激動起來的迎賓小姐們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噤聲了。“花癡什麽?帥不帥的和你們有什麽關系?!”
那是老子的男人!豈容你們這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肖想。
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們撇嘴,又嘻嘻笑道,“劉警官,您也超級帥的~”
人看來是抓不着影了,“劉警官”說,“帶我去4514房間看看。”
片刻後,服務生走過來帶着顧言搭上電梯,上了45層。
“劉警官,這就是4514房間。”服務生用門卡給開了門,推開,恭敬地說道。
“嗯,行,沒你事兒了。你就別跟進來了。有事我叫你們。”
“好的。”
人剛走,保潔人員不可能在這麽短時間內将房間恢複原樣後離開。而現在房間裏,就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
顧言多少次幹過這種事情,都是關上門就套上鞋套,一路走到窗邊安放好槍械,絕不會動其他的東西,免得離開時有遺漏的破綻。這也是在白房子的十年裏,他們學會的最基本的要領。
他拼了命地追過來,分明已經擦肩而過,那人卻都不讓他看一眼,甚至連一絲氣息都不肯留下。
顧言倚在窗邊,沉默地看着45層高樓下的微縮城市,突然覺得好像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疲憊不堪。
……
那時他靠在莊園裏的一張白布臺旁邊,看着熙熙攘攘的各路人馬,琢磨着該如何下手。遠程狙擊是他最不想用的方式,一旦失手,任務期間內怕是再找不到第二次機會。然後驀然擡眼間,竟發現眼前背對着自己的人背上有一個鐳射紅點。雖然一縱即逝,但多年培養出來的殺手才有的敏銳感知在告訴顧言,那不是他的錯覺。
有狙擊手在伏擊!
是誰的人?狙擊手是只有一人,還是幾個人?他們的目的跟自己一樣嗎?
還是說……
謹慎。在沒有确定形勢之前,務必要謹慎。所以顧言離開了完全曝露在狙擊手視野範圍內的露天莊園,進了小樓,站在那扇窗邊。
沈家家主也并非酒囊飯袋,會白白将自家住處明晃晃地暴露在随随便便的狙擊射程內。事實上,沈家莊園的周圍,是一片果林,視野開闊性極差,根本不具備狙擊條件。想要狙擊,唯有占據制高點。而唯一條件合适的君臨酒店,距離這裏的直線距離達2600餘米,再算上高度,射程将近2700米。如果再考慮天氣、風向等因素,簡直就是人類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卻不是莫念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或許,也不是他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顧言從那扇窗,遠遠地望着3公裏外高聳雲霄的君臨大酒店。窗子的朝向與君臨大酒店所在的位置形成了一個極為偏斜的角度,然而片刻後,那個紅點還是慢慢爬上了莫念的身體,最後精準地停留在了他心髒的位置。
顧言低頭靜靜地看着那個紅點。
看着它向左慢慢移動,畫下一道弧,又向右慢慢移動,畫下一道弧,若是弧線能夠留下痕跡,畫出的,便是一顆形狀完美的心。
浪漫爆表,對不對?
如果再考慮一下它背後的技術含量呢?一個人,托着一杆槍,在距離他三公裏外的你的身上,畫下了一個十厘米見方的心形。
這需要多麽精準的微操作。
顧言努力地穩住自己的呼吸,片刻後,擡頭,對着那遙不可及的摩天大廈,輕聲說了一句,“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你把我耍的團團轉很開心是麽?我偏不要讓你看見我失态的模樣。
所以顧言偏轉了身體,縮在那個成為對方視野死角的牆角裏,只露出一只手,輕輕敲打着窗棂,告訴他,其實我沒走,其實我還在這裏。
如果他還有前世的記憶,大概能認出,顧言是在彈奏一支曲子。
一支名為《心跳》的曲子。
……
手機再次不合時宜地震動了一下。顧言整理了一下心緒,摸出來看了看。
[任務已完成,獎金明日到賬]
死的果然是沈家家主啊。
根據顧言掌握的消息,沈家家主要等到晚上5點才會公開露面,為本次的禮宴祝詞。如果在下午3點前都找不到合适的機會近身,顧言就打算奔往君臨大酒店實施遠程狙擊的。為什麽沈家家主會提前出現在莊園中?
呵,想來,是他有他的手段吧。
算來,這已經是第五樁了。他在這兒跟自己搶生意,也不知道意欲何為。而且因為殺人手法跟自己完全一模一樣,文老板到現在也沒發現他欲除掉的人并不是莫念幹掉的。顧言每次都是走走過場,還沒出手,目标人物就死了。然後他回家坐等收錢。
厲害了啊,我的小慫包。顧言聳聳肩笑笑,打算離開酒店了。
手指在窗棂上一劃,敏銳地感覺到了異物。顧言轉回身,仔細看了看,窗棂的縫隙中,隐隐露出白色的一角。顧言皺着眉頭研究了一下窗棂的結合構造,片刻後成功取下那層扣合的薄片,看到了夾在其中的紙條。
[親愛的寶貝:]
[我答應過你,要你的雙手不再染血]
[所以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禮物]
[希望你能喜歡]
……
花店的美店主莫念想把又抱着一大束藍色鳶尾登門拜訪的壯漢趕出去的時候,手機震了。
“店主大人,我們老大……”
莫念一個眼神把五大三粗的壯漢瞪蔫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任務目标:(照片)]
[近期部分行程:(略)]
[備注:目标很喜歡年輕貌美的男人]
顧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什麽意思?讓他利用美色?以他的手段犯得着利用美色?!
“你還傻站在這幹什麽?東西都帶回去!我不要!”
煩的!
昨天事情一過,這些花和小禮物對顧言而言,就變成了沙漠中的海市蜃樓,他分明饑渴的要死,而這些美好卻只是抓不到的虛妄,只會讓他十分暴躁。
“店、店主大人,我們老大交代了,無論如何得讓您收下,您不收,我回去就沒有好日子過了呀……”壯漢委屈巴巴的。
“滾回去告訴他,以後要來自己來。不然來一個,我崩一個。” 莫念咬牙切齒,目露兇光。
壯漢聞言抖了一抖,莫念瞬間捕捉到了什麽。“花給我。”
壯漢立刻恭敬地把花遞了過去,莫念沒接,只是翻了翻,然後拿出一個花簽。
[寶貝,第二份禮物正在向你奔去的路上。]
“老子不稀罕這些破禮物!” 莫念怒氣滔滔地将花簽狠狠摔向地面,然而一張卡片而已,質量太輕,哪怕莫念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卡片也只是輕飄飄地蕩了幾下,才落在地上。
就像顧言對他,完全沒有辦法。
于是顧言更生氣了。
在花房裏暴躁地來回走了幾圈,莫念随手抽出那些嬌美的鮮花,向壯漢劈頭蓋臉地扔過去發洩怒氣。
花莖軟軟的,花瓣香香的,莫要說打在身上根本就不疼,而且大多數花都因為質量不夠根本扔不過來碰不到自己,半路就墜地了。但壯漢還是瑟縮成一副鹌鹑樣站在原地任打任罵——他得裝啊,不然美店主更火大了,沖過來直接上拳頭……
嗯,大概這美店主的拳頭也是軟軟的吧?但是美店主真的過來用小拳拳砸自己,估計回去後就變成老大用沙包大的拳頭砸自己了,嘤嘤嘤!
人生真是如此艱難!
顧言要是知道壯漢此刻的心裏活動,估計會叫他親身領略一下自己“小拳拳”的威力。
花房裏頃刻間就變得亂七八糟,原本插得好好的各種插花都已經淩亂不堪,地上更是橫七豎八地散着許多鮮花。
甩開膀子扔,這些輕飄飄的花也不會變成暗器替他發洩怒氣,莫念扔累了,哼了一聲,進花房後邊去了。壯漢原地站了一會,摸摸腦袋,小心翼翼地穿過一地鮮花的空隙到桌邊放下鮮花和點心,然後笨手笨腳地收拾起來。
半小時後,換了一套行頭的莫念出來了。
壯漢看傻了。
黑色長褲完美地顯襯着修長筆直的雙腿腿型,單扣小西裝裏什麽都沒穿,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膚。而且,壯漢之前看着這店主單薄的小身板,一直以為會是一只白斬雞,現在這麽一看,八塊腹肌人魚線真是一樣不少,雖然因為偏瘦胸肌沒有那麽噴薄欲出,但是卻完美地诠釋着什麽叫程度剛剛好。這黑白的反襯,引人垂涎的身材和清秀淡漠的臉,真是将美豔和禁欲完美地結合、凸顯到了極致。
美店主隔空抛過去一串鑰匙,簡短地交代道,“我出門一趟,你把這裏收拾幹淨,前門鎖好。鑰匙放第三個花盆底下。”便又返回後邊了。
片刻後,一輛黑色汽車從店前駛過。
小慫包,你不是監視我嗎?哥現在要去SE誘了,你來不來?!
……
“寶貝,你皮膚真嫩。”
中年男人把美人壓在床沿,大手順着他修身小西裝下露出的柔韌腰肢摸進去,貪婪地感受着掌心紋路下那柔滑溫潤的觸感,頭一低,就要一品香澤。
卻被美人用一根手指擋住了。
美人有着一張清純得堪稱禁欲的臉,可是笑起來的時候卻平添了幾分妩媚,活生生地就勾去了人的心智。他低聲說,“哎~李先生,酒吧裏的一身煙酒氣還在,有礙情致~聽說,這套房裏,是備了花瓣浴的?”
“那,美人先去?”
“李先生先去~”
“好、也好~”李先生露出一個我懂得的笑容,起身去了浴室。
美人眼底瞬間滑過一片嗜血的陰骛。
廢物。
說好的不讓我雙手染血呢?
老子要不是為了等你出現,早就分分鐘廢了他!
浴室門一關,顧言就掏出消毒濕巾瘋狂地擦拭被老男人摸過的地方——這麽多年,随手攜帶消毒濕巾已經成了顧言的一個毛病,想起來就會撕開一張擦一擦,因為他總覺得自己的手不幹淨,隐隐的散發着一種酸澀的鐵鏽味兒。
忿恨地将用過的濕巾扔進垃圾桶,顧言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平息怒氣。手腕上的鉑金手镯與透着酒紅的水晶玻璃杯交相輝映,折射出絢麗的光彩。那手镯的搭扣實則可以抽離,牽出藏匿在手镯裏的特制鋼琴線,細不及發、卻利可斷骨。
顧言抿着紅酒,腦海裏已經上演了老男人的幾百種死法。待到他意識到自己又在享受這種狂暴的快感,回過神,竟發現杯中紅酒已然見底。
那老男人如此急色,怎麽會洗這麽久?
還是自己不知不覺喝的太快?
顧言本欲起身,卻在站起來的一瞬間頭暈眼花地跌坐了回去。模糊的視線中,看到浴室的門打開,換了一身白色浴袍的人朝自己走了過來。
酒?!
不,酒沒有問題,他檢查過了。
那是什麽?
……香氣。
感覺到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失去最後的意識前,從進房間前便隐隐嗅到的若有若無的香氣突然變得明晰起來。
靠,老子竟然馬前失蹄被人擺了一道。
小慫包,你要是趕不來救我,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
意識,是被從手腕一直蔓延到肩膀的酸麻喚醒的。
顧言花了兩秒的時間理清了自己的現狀。
其中一秒是用來感知,雙眼被蒙,口中還被塞了個球,雙手被金屬環鎖着高吊在一起,雙腿大開地騎乘在一個男人身上,甚至連腿都被皮帶綁了起來,将彎折在一處的大腿根和腳腕捆在一起,讓他保持着跪坐的姿勢絲毫動彈不得。男人的手托着他的雙胯,而那污穢的醜陋的活該被閹割的玩意兒就抵在那一副随時都會破門而入的架勢!
所以還有一秒,是用來震驚。
兩秒過後,顧言瘋狂地掙紮起來,頭頂的鎖鏈發出“叮叮當當”急促的聲響,卻像是助興的音符。所以對方,放了手。
“唔——!”
失去支撐而在自重下被猛然貫穿的顧言不受控制地發出一聲哀鳴,卻因為口中的圓球而化為了一聲暧昧的嗚咽。
疼,自然是有的。可是沒有那麽疼。也沒有被撕裂的感覺,甚至,很順暢。想來是此前對方已經做了足夠的準備工作。顧言這一聲,更多是因為被猛然貫穿後那從脊椎一瞬間蔓延到頭皮然後炸裂開來的刺激感。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拼命地與本能做着對抗,那串束縛着顧言雙臂的鐵鏈再次發出劇烈而急促的聲響。顧言拼命地想将雙手從鐵環中掙脫出來,哪怕蹭掉了血肉都毫不在意。
只要能掙開一只手,只要能摸到手镯上的搭扣,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鮮血很快從鐵環和手腕的結合處流下來,順着白皙的手臂,蔓延着爬成妖豔而詭谲的圖案。
可對方顯然不會那麽好心放任顧言得逞,狂風暴雨般的襲擊讓顧言頃刻間潰不成軍。
然而一旦對方給了顧言些許的喘息機會,顧言就會拼了命地抗争掉一切自身的本能反應去掙脫那個鐵環。
手腕處磨損的傷口已經深可見骨,可顧言卻絲毫不在意。他只知道那冰冷的鐵塊已經被自己的血液滋潤得順滑了許多,只要再蹭掉一些皮肉,哪怕這雙手到最後磨損得只剩下骨頭,他也一定要掙開!
我不是人盡可夫的BIAO子,除了你我他媽不想讓任何人碰我!你知不知道!
如果你知道,為什麽不來救我……
為什麽還不來救我……
一只鐵爪般有力的手死死地禁锢住了顧言瘋狂的掙紮,溫熱的氣息突然靠近,顧言拼死向後躲去,卻被另一只手扣住了後腦不容他再動一絲一毫。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你他媽想幹什麽王八蛋!
覆住雙目的黑絲帶早已被淚水打透,更多的淚水便透過黑絲帶爬了顧言滿臉。
當對方的唇貼上顧言的面頰時,顧言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真他媽惡心。可是接下來對方細致而溫存地吮幹他臉上的淚的動作,又讓顧言有一瞬間的恍惚。
“你看你的身體多敏感。”
顧言一瞬間豎起了耳朵。
“你的身體,分明是喜歡的,為什麽還要裝模作樣的反抗?”對方親吻着顧言的臉,順勢湊近他的耳邊,低沉的話音伴着溫熱的氣息全部跑進顧言的耳朵,讓他瞬間全身爬滿了雞皮疙瘩。
男人低聲笑着,扶住他後腦的手順着他的脖子一路滑下脊背,最後停在那正在被侵犯的入口,極致溫柔、又極致情SE地按了按,又引起懷中人的一陣劇烈顫抖。
“呵,你看,你多敏感~”
“唔唔唔!”王八蛋!
顧言扭着身體拼命掙紮着,大腦則在迅速地調取資料。對方是誰?!肯定不是那個老男人,聲音完全不一樣。這麽多年做殺手,除了爐火純青的手上功夫,顧言還練就了過目不忘的本領。這個男人的聲音低沉暗啞,明顯有着刻意掩飾的痕跡,顧言匹配了一圈,都覺得不像。
“別動。”男人再次抓牢顧言拼命掙紮的手腕,同時聳動腰身懲罰式的狠狠沖撞着顧言,“分明是你自己跑來勾引男人,為什麽現在又不願意了?我伺候你伺候得不舒服嗎?嗯?”
顧言沒辦法回答,因為口被塞着。而且就算現在把顧言口中的球拿走,恐怕他能吐出來的,也只是破碎的聲音。
莫念的身體,太敏感了。而這,是顧言自己親手“改造”出來的。
他沒有辦法,這些年來,他就像病了一樣,執行任務之前會興奮得瑟瑟發抖,執行任務時如冷血而精準的機器,而一切激情退去後,各種負面的情緒就會如潮水般湧來将他淹沒。他在溺水中沉浮、掙紮,可是再沒有人會來救他。所以顧言自己搞了很多小玩意兒,每次任務歸來後靠着那些小玩意兒把自己折騰得筋疲力盡,才可以安生地睡過去。
而現在,這敏感的身體卻讓他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口中的球終于被拿開,牽出了一條細長的銀絲。男人看着那雙水潤的雙唇不停地溢出一聲急似一聲的喘息,眼底一片嗜血的嫣紅,狠狠地吻了上去。
然後他就被顧言狠狠地咬了。
男人趕在自己的下唇被顧言咬掉前捏着他的下颚逼迫他松開了牙關。
“哈!”雖然被蒙着眼睛,唇上染着鮮血的顧言卻笑得十分魔性。他伸出舌尖把唇邊的血舔了個幹淨,然後又一口啐出來,正吐在男人臉上,然後咬牙切齒道,“爽嗎?孫子。”
“你就這麽不願意?”片刻後,傳來男人疑惑的詢問。
“我草你媽!”顧言破口大罵道,“你要麽今天弄死我。但凡給我留一口氣,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但我可是會以德報怨,把你伺候的欲仙YU死的~”男人竟然沒有一絲的憤怒,還有心情調笑。然後便又握着顧言的腰肢頂弄起來。
片刻後,男人停下來,捏着顧言的下颚迫使他松開已然咬出血的嘴唇,“幹嗎?不想叫出聲?”
“叫你大爺~!”
“叫大爺不好。……不如,叫爸爸?”
“我草你媽!”
“不許說髒話!”男人懲罰性地頂了顧言一下,顧言猝不及防叫出聲來。
魅惑至極。
有了前車之鑒,這次男人沒再莽撞,而是先扣死了顧言的下颚,才兇狠地吻了上去。“你知不知道你多撩人?嗯?”他碾磨着顧言的雙唇,低沉地喘息着說,“還敢出來勾搭別人?”
“幹你、幹你屁事……”顧言被頂弄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男人沒再說話,用行動告訴顧言,幹他屁事。
……
腳趾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脊背似垂死掙紮的魚一般奮力地向後彎曲,修長白皙的脖頸似是引頸待戮的天鵝彎成一道美麗的弧度,從尾椎處迅速蔓延炸裂開來的快感如電流般在四肢百骸間亂竄……
滅頂的G潮就要來臨,可是顧言抗拒。
他不想,他一千個不想,一萬個不想!
可是他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卻控制不了自己的神經細胞。
莫念的身體太敏感,已然被男人搞出了四次。這一次怕是會……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他不要那樣……
他不要那樣!!!
“放了我……”
那抹聲音是那麽的缥缈,夾雜着滿滿的顫抖和哭腔,似魂游天外,又似靡靡之音。男人怔了一下,停了下來。
“放了我……我求你……求求你……”若不是還有懸在頭上的那一根鐵欄吊着,顧言怕是早已軟成一灘泥。他垂着頭,再沒了之前的氣勢,淚透過黑色絲帶爬了滿臉,看起來可憐極了,也無助極了。
男人托起他的下颌,沉默了片刻後問道,“不舒服?”
淚流滿面的青年無力地搖搖頭,悶聲道,“我心裏難受……難受得要死了……你殺了我吧。求求你殺了我吧。別再搞我了,我求你了還不行嗎?我不想做,不想G潮也不想射,更不想被.幹到失禁……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求求你了……”
眼前的青年明顯已經被一種無形的巨大的打擊摧毀了心智,滿心只想求死,哭得凄慘極了。
“那以後還敢不敢出來勾引男人了?”男人把他抱在懷裏,溫柔地安撫着他汗濕的脊背。
暴力摧殘後的溫柔最為致命,青年仿佛突然抓到了什麽救贖一般,乖乖地靠着男人唯唯諾諾地應着,“不敢了,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