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陸啓明開始了一場單機游戲馬拉松。
玩完掃雷玩紙牌, 玩完紙牌玩接龍, 一下午都沒出去。
江妙妙也沒進來, 大概是在樓下抱着那條狗傻樂。
想到這裏, 他按鍵盤的手指更用力了, 恨不得把鍵盤戳穿似的。
他不着急,到了晚上,她總要進來睡覺的, 到時總不能再無視他。
可惜現實總是出人意料。
當吃過晚飯洗完澡, 完成今日鍛煉任務後,他回到房間抱着電腦, 看似在玩游戲,實則守株待兔時,江妙妙推開門, 輕手輕腳走進來,拿起枕頭和一床被子準備離開。
陸啓明沒法再裝平靜了。
“你要去哪裏?”
“到隔壁睡。”
“為什麽要到隔壁睡?”
兩人從搬進來就一直在這個小房間睡,隔壁連床墊都沒有,她寧願去睡地板嗎?
江妙妙解釋道:
“肉肉不肯離開我,把它單獨留在外面就叫個不停。要是帶它進來睡吧, 你又不喜歡。所以我先陪着它睡兩天,等它習慣了再搬回來。”
陸啓明面黑如炭。
“搬回來做什麽?直接住那裏,反正現在你心裏只有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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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氣了?”
“沒有。”
“我不去了, 弄個紙箱子來給它當窩,就放在門背後怎麽樣?”
“要走快走,別啰嗦。”
陸啓明下了逐客令, 戴上耳機怒氣沖沖地敲鍵盤,看起來像是要打人。
江妙妙不敢招惹他,抱着枕頭被子默默地退出去,為他關好門。
陸啓明哪兒有心思放在游戲上?等她一走,就關了電腦躺進被窩裏,企圖用睡眠緩解不快。
然而別墅隔音不算好,喪屍的嚎叫不停從窗外傳來,吵得他無法安睡。
沒過多久,他還聽到了來自隔壁的歡聲笑語。
“嘻嘻嘻,好癢,別舔我手……哎呀,地上髒……”
那麽開心,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過。
陸啓明心裏酸得像打翻了醋壇子,用被子蓋住腦袋,假裝什麽都聽不見。
十分難熬的一夜結束了。
早上六點半,他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下樓做飯。
路過隔壁房門時,他特地停下來側耳傾聽。
裏面安安靜靜,什麽聲音都沒有,她應該還沒醒。
陸啓明走到廚房,看着架子上的鍋碗瓢盆點了根煙。
袅袅煙霧中,他在思索。
今天早上吃什麽?
家裏有臘肉、火腿腸、鹹鴨蛋、脫水蔬菜。
主食也有米、面粉、粉絲、泡面,可以做出豐盛的一餐。
但鑒于對方昨天的表現,他只想給她喝白開水。
陸啓明抽完了一根煙,聳聳肩,開始刷鍋洗米,決定做吃普通的白粥配榨菜。
他知道她已經吃膩了,不過……誰讓她眼睛裏只有狗呢?
狗是
不會做飯給她吃的。
他越洗越解氣,洗好後把鍋放上電磁爐,打開開關,便不用管了,徑自在客廳地板上做起俯卧撐。
別墅裏沒有健身器材,這對他來說不是難題。
只要願意,水桶、電磁爐,所有有重量的東西,都是他的道具。
陸啓明練得汗流浃背,心情也因此緩解不少。
正準備穿上防護服,去外面跑兩圈,一個白影從樓梯下來,飛快地鑽進廚房。
他愣了一下,以為是自己眼花,走進去查看。
只見昨天撿回來的傻狗趴在垃圾桶上,用鼻子翻得不亦樂乎。
“住手!”
陸啓明低喝。
江肉肉僵住,小心翼翼地回頭,看見是他,立刻縮去角落。
陸啓明把被它弄出來的垃圾撿回垃圾桶,蹲在它面前,指着它的鼻子惡狠狠地說:
“這裏不是你的家,不想被趕出去,就自覺一點,懂不懂?”
江肉肉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輕輕舔舐他的指尖。
他以為這是示弱的表現,準備放它一馬。
誰知下一秒,對方龇着尖牙沖他手指嗷嗚就是一口,趁他驚訝時從他□□底下鑽出去,撒丫子狂奔。
陸啓明:“……”
小狗的咬合力有限,手指沒有破皮,痛也不是無法忍受。
但是如此狡猾的東西,叫人怎麽能忍?
他抄起一個平底鍋追出去,江肉肉已經靠它的四條小短腿奮力跑上樓梯。
陸啓明速度快,轉眼就追到它身後,揪着它的後頸皮把它拎起來,用平底鍋敲敲它的圓腦袋。
“跑,你還跑!”
江肉肉拼命扭動着身體,還想咬他。
陸啓明更生氣了,“你別想為虎作伥,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丢出去?”
江肉肉沖着他龇牙咧嘴,顯而易見的不服氣。
“你們在幹嘛?”
樓梯上方傳來聲音,江妙妙穿着睡衣站在那兒,一臉驚訝。
江肉肉反應極其迅速,聽到聲音的第一秒便合攏嘴巴垂着頭,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陸啓明氣得要死。
“這條傻狗翻垃圾桶,垃圾弄得到處都是。”
江妙妙走過來心疼地接走它,撫摸着它的腦袋說:
“真的嗎?哎呀,都怪我起得太晚,沒有給它提前準備早飯,它肯定餓壞了。”
“……它還咬我。”
“咬了哪裏?”
陸啓明把手指遞過去,她左看右看看不出痕跡。
“哪裏有?”
他定睛去看,發現自己也找不出來,幹脆收回手指,冷酷地說:
“它不能留在這裏。”
江妙妙表情立馬變了。
“為什麽?昨晚不是都好好的嗎?”
陸啓明有一堆的理由。
“現在情況特殊,我們的生存資源很有限,沒法再多養一條狗。”
“是嗎?你昨晚啃了幾個鴨脖?”
“……跟這個沒關系。”
江肉肉聽不懂他們的話,但是可以感知到身邊的氛圍。
它努力往江妙妙懷裏縮,用鼻子拱她的胳膊,圓圓的黑眼睛濕漉漉的,不停嗚嗚地叫,猶如一個即将被抛棄的小孩。
江妙妙看見它這副模樣,更加舍不得把它趕出去了。
外面全是喪屍呀,不光吃人還吃狗。
它這麽弱弱小小地跑出去,能活多久?怕是用不了一天就被喪屍們吞吃入肚了。
就算僥幸不被吃,它也撐不了太久。
沒人、沒食物,它太小,抓老鼠都抓不到。
“讓它留下好不好?”
江妙妙緊緊抱着它,聲音軟軟的。
“我保證把它教好,不亂翻垃圾,不亂咬人。它吃的不多,不會影響什麽的。”
陸啓明無話可說,憤憤道:
“随便你。”
他說完要走,她抓住他胳膊。
“那你答應我,以後不要欺負它。”
到底是誰在欺負誰?
陸啓明用力瞪了眼江肉肉,沉悶地嗯了聲,抽手便走。
粥煮好了,他随随便便喝了兩碗,回房間去。
兩人誰都沒心思出門幹活,一個待在樓上,一個待在樓下。
江妙妙知道他肯定在生悶氣,特地從零食堆裏挑出些平時自己都不太舍得吃的,用盤子裝着給他送上去。
他盯着電腦,根本不理她。
她只好讪讪地離開,下樓陪江肉肉。
陸啓明并沒有徹底放棄,玩游戲的同時在琢磨對付它的辦法。
不就是比狡猾麽?他不可能比不過一條狗。
下午,江妙妙在午休,江肉肉趴在她身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像個白絨線球。
陸啓明蹑手蹑腳走進去,把手機放在窗臺上,拆了一包豬肉脯放在手機上,然後打開窗戶,退出房間,隔着門縫看。
江肉肉被香味喚醒,擡頭望向窗臺,興奮地跑過去。
窗臺太高,它站起來也夠不到,跳了一下又一下。
最後奮力一蹦,鼻子撞了過去。手機連同豬肉脯一起飛出窗外,落在院子裏,屏幕被石頭磕得粉碎。
江妙妙驚醒,坐起身看着聲音來源處。
江肉肉意識到大事不妙,立刻趴在地上,可憐兮兮地沖她搖尾巴。
陸啓明心滿意足地回到房間,悠哉悠哉地玩撲克。
半小時後,他下樓倒水喝,看見江妙妙坐在客廳地板上,拿着屏幕裂成蜘蛛網的手機心疼得直嘆氣。
“怎麽了?”他明知故問。
江妙妙不好意思說是被狗弄的,只道:“以後沒手機玩了。”
“沒事,去數碼城再拿幾個。”
可她需要的不是手機,是手機裏的游戲呀。
就算拿了新手機回來,去哪兒下游戲?
唉,狗是自己帶回來的,苦果也只能往肚子裏咽。
江妙妙決定化悲痛為食欲,去放食物的房間裏拿東西吃。
不進去還好,進去
她更痛苦了。
“這、這是誰幹的?”
包裝袋全部被拆開,薯片餅幹碎的滿地都是。
她最喜歡的水果糖的包裝也不翼而飛,糖果上粘滿灰塵與碎屑。
陸啓明走進來,左右看看,撿起一塊餅幹說:
“你看。”
她湊過去,看見幾個清晰的牙印。
那獨具特色的印記靠人嘴是咬不出來的,因此罪魁禍首肯定是……
“江肉肉!”
正在睡覺的傻狗虎軀一震,夾着尾巴探頭探腦地溜過來。
江妙妙抓住它的後頸皮,把它關進一個房間裏。
“這幾天你不許出來!”
“嗚嗚嗚——”
它用力撓門,可惜她處在氣頭上,什麽都聽不見,氣呼呼地回了房間,一頭鑽進被窩裏。
陸啓明如願以償,渾身輕松,心情大好,特地煮了碗面條,端上樓去撫慰她受傷的小心髒。
被子鼓起一個小包,她縮在裏面一動不動。
他拍了拍小包。
“別生氣了,何必跟條狗一般見識?起來,我給你煮了面。”
等了幾分鐘沒等到回應,他嘆了口氣,放軟聲音繼續安慰。
“手機壞了就再拿新的,我們搬臺性能好的電腦回來,裝滿單機游戲,還可以用電視放碟片看,不會無聊的。食物更簡單,超市裏應有盡有。這個超市吃完了,我們就換一家超市。
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那條狗扔出去,這樣我們就能恢複之前的生活了,對不對?”
她還是不說話,他端起面碗吹了吹,讓香味在房間裏蔓延。
“快吃吧,不然面條都要涼了。你中午光顧着喂那個白眼狼,自己都沒吃多少。”
江妙妙終于探出腦袋,眼睛紅紅的,狀态非常低落。
“我不想吃,你出去吧,別管我了。”
陸啓明看見她這幅模樣,皺了皺眉。
“你就那麽喜歡那條狗?它到底哪裏好?”
“我不是喜歡。”
“那是什麽?”
她欲言又止,躲進被窩裏不肯說。
陸啓明放下碗,掀開被子非要她說。
江妙妙藏無可藏,只好如實說道:
“你有朋友,遲早是要去找你朋友的,狗不一樣。它的世界裏沒有其他,只要我養它,它就永遠不會離開我。”
那次喪屍潮過去,他離開她去找朋友時,她一個人躺在陰暗肮髒的地下室,感覺像要死了。
孤獨不可怕,可怕的是習慣陪伴後再迎來孤獨。
安靜不再是享受,而是折磨,鋪天蓋地的襲來,壓得她喘不過氣,在痛苦中越發認識到自己的渺小和無助。
陸啓明要是走了,那她就是躲在角落裏的狗。
無法對抗和抵擋這個世界,日複一日的消瘦、虛弱,直到湮滅。
活着是痛苦,自殺也難受。
要是身邊有個同病相憐的伴,大概就不至于絕望吧。
她想着想
着,眼淚滴在被子上,用力咬着嘴唇,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陸啓明怔怔地看着她,從未發現原來她是這麽脆弱。
對于活着這件事淡漠的态度只是面具,隐藏在面具後的,是她對這個世界深深的畏懼。
他心情複雜,不知道該怎麽說,默默地抓住她的手。
“我不會離開你。”
江妙妙撲在他肩上,身體不停顫抖,嗚咽聲斷斷續續地傳出來。
他抱住她瘦弱的身體,輕輕拍打她的背脊。
“我不會離開你,我發誓。就算哪天真的要走,我也一定帶你一起走。”
“那狗怎麽辦……”
她抽泣着問。
“留下來。”陸啓明說:“不是你說的麽,它吃得不多,我們一人省兩口出來就能養活它了。”
“可它不聽話呀,亂翻東西,還弄壞我手機。”
“……其實那些東西是我拆開的,手機也是我故意放在窗戶上的。你的手機沒摔壞,摔壞的是從數碼城拿回來的同款,原來那部在我枕頭底下。至于它,只翻了垃圾桶而已。”
江妙妙停止哭泣,狐疑地說:“可牙印不是你的呀。”
“那是我用叉子摳出來的。”
陸啓明見她終于不哭了,松了口氣。
“它是條好狗,很乖,我們繼續養着,你不要難過了。”
她當然不難過,她只是……
“陸啓明!你太無恥了!”
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去誣陷一條小奶狗!要臉嗎?
江妙妙抓起一旁的掃把,追着他打。
陸啓明抱頭逃竄,狼狽不堪。
鑒于他的卑劣行徑,當天晚上江妙妙單方面宣布——這個月的一日三餐,都歸他承包了。
陸啓明叫苦不疊,但是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認命地接受了這個懲罰。
天氣越來越熱,兩人一狗每天都要洗澡,耗水量逐漸增加。
陸啓明幾乎每天都要花一個小時的時間去湖裏提水,盡管體力足夠,時間一長還是嫌麻煩。
一次外出搜集物資時,他們偶然發現了一個電動抽水泵。
馬力強大,只需插上電,一頭連接水源,一頭連接水桶,抽水十分鐘,夠他們用三天。
二人立刻将這個好寶貝擡回了家,陸啓明用電線和膠帶改裝了一個插線板,讓它的長度能從別墅牽到人工湖邊,為抽水泵提供電力。
接着他将水泵兩端都連接好,水管這頭放進湖裏,水管那頭放進屋頂的水桶裏,中間加了個從飲水機上拆下來的過濾器,帶着江妙妙站在別墅窗戶後面,按下插線板的開關。
突突突——
水泵像拖拉機一樣響了起來。
由于聲音太大,不少喪屍都聚集過去,走到湖邊卻聞不到活人氣息,在那裏茫然地打轉轉。
江妙妙去衛生間查看牆上的蓄水量顯示,幾分鐘後跑出來驚喜地說:
“夠了,滿
了!”
陸啓明關掉開關,水泵安靜下去,喪屍們逐漸散開。
當晚上洗澡時,江妙妙沐浴着溫暖的水流,對他簡直刮目相看。
還有什麽是他不會裝的嗎?
這人到底什麽來頭?水電工?
陸啓明沒有交代,晚上睡覺前提出一個想法:別墅裏現在還是家徒四壁,亂得像貧民窟,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不如哪天想個辦法引走喪屍,去隔壁鄰居家裏搬些回來用。。
江妙妙早就想把房間裝飾一下了,天天睡床墊,吃飯也沒有桌子用,活得像個流浪漢。
沒過幾天,機會就來了,她勇敢奉獻出自己……的姨媽巾。
陸啓明穿着防護服,騎自行車出去,把滿滿一袋姨媽巾丢在市中心,然後飛速往回騎。
他回到別墅時,小區裏的喪屍基本都離開了,兩人抓緊時間沖去鄰居家,挑選自己需要的家具和電器搬回來。
江妙妙在動手前便想好了清單。
卧室三件套:床、空調、衣櫃。
客廳三件套:沙發、茶幾、電視。
還有冰箱,洗衣機。
另外許多零零碎碎的小件物品就不做計劃了,看見就拿,沒有也沒關系。
喪屍們最多兩小時內就會回來,兩人都使出了全部的力氣,一秒都不敢倦怠,拼命搬東西。
江肉肉也不閑着,跟在他們腳邊,幫忙叼個坐墊拖鞋什麽的,累得呼哧呼哧喘粗氣。
在一家三口的共同努力下,一個半小時後,各種家具家電堆滿客廳。
喪屍逐漸出現,二人關上大門,渾身大汗地癱在地板上。
江肉肉搖着尾巴跑過來,給她叼來一塊巧克力。
她摸摸它的頭,拆開巧克力一分為二,一半自己吃,一半随手塞進陸啓明嘴裏。
濃郁的香甜味在唇齒間化開,他們慢慢恢複體力。
江妙妙左手邊是床,右手邊是空調,高興極了。
“咱們今晚終于不用打地鋪了。”
陸啓明倒沒那麽樂觀。
“想把這些東西全部安裝好,也需要不少時間。”
她嘿嘿一笑,爬起來谄媚地看着他。
“這就需要麻煩你了。”
她不是想推脫責任,奈何實在不懂這些。頂多在旁邊遞個錘子釘子什麽的,幫得上忙的地方非常有限。
本以為陸啓明會抱怨,誰知他挑挑眉梢,笑得很詭異。
“沒問題。”
“……你真的願意?”
“不然還有什麽辦法,總不能放着不管。”
他整理了下衣服,慢條斯理地說:“不過既然由我來負責安裝,你也得做一件事。”
“沒問題,什麽事?”
他勾着嘴角,起身走到一個比他矮幾十公分的電器旁邊,拍了拍。
“這個你得清理好。”
江妙妙:“……”
那是一臺冰箱。
兩人經過對比,從周圍幾戶鄰居家選出一臺相
對來說沒那麽可怕的,但裏面的氣味還是熏得人倒退三尺。
陸啓明見她不說話,問:“不想弄嗎?那我也不幫你裝空調了。”
“……我弄。”
江妙妙咬牙切齒,有股慷慨就義的豪邁。
不就是洗冰箱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她就當自己沒長鼻子!
這天下午,陸啓明扛着樓梯開始裝空調,江妙妙在他的幫助下把冰箱搬到一個從未使用過的空衛生間裏,拉一條水管進去,關上門。
她戴好口罩、手套,穿上防護服,比面對喪屍都慎重。
想了想,又加了一層手套,免得那層薄薄的橡膠經受不住腐蝕。
深吸一口氣,她打開冰箱上層的門。
幾個西紅柿、黃瓜,表皮烏黑,中間都爛空了,軟塌塌的,流淌出黑色的汁水。
冰箱門上放着十幾個雞蛋,搬運時撞破了一些,蛋液腐化成黑綠色,惡臭熏天。
江妙妙顫抖地舉起水管,對着裏面沖了沖。
臭味被水沖得往外溢,撲面而來。
她強撐幾秒,終究撐不住,丢掉水管幹嘔着逃出去。
陸啓明跨坐在人字梯上,端着電鑽,悠悠閑閑的在打孔。
他從褲子口袋裏摸出兩枚水泥釘,見她從梯子旁邊狂奔而過,笑道:
“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行。”
江妙妙頭也不回地沖他比了個中指,跑到窗戶旁邊呼吸了好幾口新鮮空氣才緩過來。
她不敢再大大咧咧地沖水了,換了個可進可退的進攻方式。
人站在門外面,舉着水管遠遠地沖。
只需要捏住水管的口子,水流便會加大,能沖到很遠的地方。
如此小心翼翼地沖了半小時,冰箱總算能見人了。
等污水從下水道流光,她穿着雨靴進去,左手消毒劑,右手洗潔精,用一塊百潔布狠狠地刷洗,讓冰箱恢複潔淨。
洗完後用抹布和紙巾細細擦幹,打開窗戶透風。
她筋疲力盡地走出去,往沙發上一趴,手指頭都沒力氣動。
陸啓明已經裝好空調,在裝電視。
插上最後一個插頭,他走到江妙妙身邊,幫她摘掉口罩和手套。
“累了吧?去洗澡,我來做晚飯。”
“可是還有這麽多東西都沒搬。”
“急什麽?我們有的是時間。”
也是,沒床的日子過了那麽久,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江妙妙脫掉防護服,上樓洗澡去。
陸啓明抽根煙歇了歇,系上圍裙做飯。
江肉肉一下午都沒人打理,巴巴地跟在他身後。
他回頭,它立刻後退,圓溜溜的黑眼睛裏全是警惕。
陸啓明失笑,剝了根火腿腸丢給它。
它還是怕,叼着跑到角落裏,确認對方不會過來搶,才放心的開吃。
之後幾天,兩人都沒出門,待在別墅專心裝扮這個家。
家具和電器都搬到它們各自該
擺放的位置上,江妙妙仍覺得太空了,感覺少了些什麽。
于是又去鄰居家跑了幾趟,拿回來窗簾、地毯、桌布和壁畫等雜物。
末世前能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哪怕只是些小配飾的質感也非常好。
江妙妙尤其喜歡一塊窗簾,雙層的,頂上縫了一圈精致的蕾絲,顏色是淡淡的煙粉色,逆着光時能看出細膩的紋路。
她拿來梯子,自力更生地裝到自己房間裏。
打開窗戶,微風灌進來。
窗簾随風飄揚,纖薄的布料透進光,滿屋子都變成淡淡的粉色,美好得讓她暫時忘卻城市裏成千上萬的喪屍。
她坐在梯子上,享受地閉着眼睛。
陸啓明嗑着瓜子走進來,打量她煥然一新的房間,咂了咂嘴。
“什麽審美,啧啧。”
江妙妙睜開眼睛,“不好看嗎?我覺得很漂亮啊。”
“又是蕾絲又是粉色,土爆了。”
“……再土也比你的狗窩強,滾!”
他聳聳肩,麻溜地滾了,回到自己狗窩玩電腦。
半小時後,江妙妙不請自來,懷裏抱着一堆東西,進門後也不說話,往他牆上貼了個小粘鈎,挂上去一幅風景畫。
陸啓明擡頭。
“喂喂,你在做什麽?這是我的房間。”
自從那晚她帶着狗去隔壁睡,她就不怎麽來這裏了。
江妙妙手上動作不停。
“畫拿多了,給你挂上,給你培養培養正常的審美觀。”
“……我可謝謝你了。”
“別客氣。”
她挂完畫,又放下很多東西。
紙巾盒、垃圾桶、衣架,還有一瓶檸檬味的空氣清新劑。
“你還是換個有窗戶的房間吧,真的。”
她留下真誠的建議,退出房間。
陸啓明看着桌上的東西,哭笑不得。
晚上江妙妙洗完澡,回到房間,發現多了個東西。
衣櫃旁,一個粉色的立式全身鏡靜靜地站在那裏。
鏡面明亮,連她的每一根頭發絲都照得清清楚楚,比客廳裏的破鋼片好用不知道多少倍。
鏡子是不會自己走過來的,江肉肉也搬不動它,因此只可能是……
當晚吃飯時,她故作随意地說:
“咱們家是不是鬧鬼了?”
“嗯?”
“我房間裏平白無故多了面鏡子,明明沒有別人進去啊,肯定是鬧鬼。”
“那鬼應該挺帥的。”
江妙妙看着他漆黑的眉眼,笑得眼睛彎成了兩個小月亮。
“嗯,是挺帥的。”
還特自戀。
陸啓明抖抖眉梢,往她碗裏夾了一筷子菜。
太久沒出去,食物又告竭了,。
陸啓明特地騰出一個房間,在裏面放了些貨架,用來當存糧的倉庫用。
天氣變熱,食物腐化速度加快。
他們最好多囤一點,至少夠一個月的消耗才行。
翌日陸啓明準備出門,江妙妙
在新床上睡得太舒服,犯懶了,抱着枕頭央求他。
“我肚子疼,可能着涼了,不想出門,你自己去好不好?”
陸啓明一看她就是裝的,翻了個白眼。
“那我就只拿自己喜歡吃的了。”
“沒問題,我吃啥都行。”
他騎着自行車去超市,江妙妙在大床上幸福地打了個滾兒。
有吃有喝,不用上班,這是何等惬意人生啊。
對了,她還有狗撸!
她踩着拖鞋下樓去,把趴在角落裏打瞌睡的江肉肉一把撈起來,坐在沙發上,用遙控打開電視。
電視沒有網絡,看不了節目。
但陸啓明裝了個播放器,又不知從哪兒弄回來一堆老碟,可以看電影和連續劇。
她随手撿了張塞進去,電視裏傳出熟稔于心的歌聲。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
江妙妙左手抱狗,右手拿辣條,躺在巨貴的真皮沙發上,看着經典老劇,爽得不要不要的。
只是過了一個多小時,她便感覺不是滋味了。
今天外面太陽好大啊,溫度很高吧。
陸啓明穿着防護服,從頭包到腳,還要騎那麽遠的自行車,拿那麽多東西,會不會中暑?
沙發是他扛回來的,電視是他裝的,碟也是他拿的。
他自己沒用幾次,她倒是天天享受,有點不好意思。
幾點了?他怎麽還不回來?
江妙妙放開狗,關了電視,去二樓窗戶上趴着,想眺望他的身影。
別墅外面只有喪屍在游蕩,并沒有那個傻乎乎的,騎着自行車的身影。
他會不會遇到危險了?
她想到這個可能,心髒陡然揪緊,猶豫着要不要穿防護服帶電鋸出去找他。
可是城市太大,超市太多,她甚至不知道他去的是哪一個。
冒冒失失地出去找,無疑是大海撈針,搞不好她自己都回不來。
唉,要是手機能用就好了,打個電話問一問多方便。
江妙妙愁得不行,什麽都不想幹,就坐在窗邊等他回來。
中午十二點,陸啓明仍未出現,她做了兩人份的午飯,一口都不想吃,恹恹地看着手表。
江肉肉圍着她的腳轉圈圈,想吃東西。
她摸摸它的頭。
“乖,再等等,等他回家一起吃。”
江肉肉努力了好久,見讨不到吃的,跑到角落睡覺。
她也困了,不知不覺睡着,睡夢中感覺臉特別癢,抓了抓,抓到一只手。
睜開眼睛,對上陸啓明的笑容。
“你臉上有蟲子。”他收回手說。
“啊?”
“沒事,已經被我彈飛了。”
江妙妙松了口氣,随即問道:“你怎麽出去那麽久?”
“我一個人騎車快,就走遠了點。”
“去了哪裏?”
“一個花鳥市場,你看。”
他從身後拿來一個大袋子,江妙妙翻了翻,翻出好幾